“许爷。” 半布拉来我办公室了,身上穿着西装、脚上蹬着皮鞋,脑袋上的头发也像是让牛犊子舔了一样。 “他们,都回去了?” 我这句话说完,半布拉很规矩的坐在了我办公桌对面回应道:“都按照您的吩咐,在今天中午十二点前,返回到了各地。” 我用后背挡住了阳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现在是下午13:28。 “爷,您答应的,每年给勐能村寨那些佤族的一车钱也准备好了,您看……” 我纳闷的抬起头:“什么钱?” “您和西古争斗的时候,应承了他们,每年一车美金,大概三四百万……” 我这才想起来:“发。”随后说道:“将村寨所有壮年男子,送去军队训练,训练结束后编入我的护卫队。” 半布拉点了点头,坐在那儿没动。 我则放下了手里的书,问了一句:“还有事啊?” “内比都来的那二位,怎么接待?” “他们又说什么了?” 半布拉沉吟一声:“呃……缅政府的官员,今天来市政府再次预约了和您面谈的时间,我正好碰上,聊了两句。” “他说,缅政府非常不愿意看见佤邦和东掸邦再动刀兵……”我冷笑着在听,他们肯定不愿意佤邦和东掸邦继续打下去,怕的是,我佤邦顺势南下直接打成草头王,和朝廷分庭抗礼。 “还说咱们要继续打下去,就要下正式公文,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半布拉挑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在看我的表情:“若是佤邦愿意率先停火,他们会凭借和东掸邦的关系,让阿德主动从孟波撤出去,保障佤邦领土完整性。” 我好像反应了过来:“这怕是他们早就知道了东掸邦和老毛子的关系吧?” 半布拉笑道:“内比都在亚洲,向来都是交两份保护费的,不光从东方巨龙那儿订购军火,还在老毛子那儿下大单,所以,对于内比都来说,东掸邦选择偏向谁都无可厚非,反正他们本来也管不着。” “倒是将军那头,给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啊,爷,您真能扛住缅东走廊的诱惑?” 我刚目光锁定了半布拉,他立马就举起了时候:“我先声明啊,我收黑钱了,昨天晚上人家给我送了好几箱子钱,足足五百万美子。” 哈哈哈哈哈…… 我要笑劈叉了,半布拉还是头一个敢在我面前举着手承认自己收黑钱了的,他恐怕也知道,只有把这件事说出来,这笔钱才能安然入袋。 “那你咋答应他们的?” 半布拉坏笑着说道:“我说啊,我肯定偏向将军,但是我们佤邦是许爷的一言堂,哪怕满屋子人都偏向将军,我们爷一句话,该成不了的事也成不了,我只能尽力。” 这还真鸡贼! “许爷,我觉着,这个事不太对。” 半布拉正经了起来:“将军玩了命想要把你拉进他的阵营,甚至不惜拿出整个缅东走廊来托底,还四处找关系花钱也要把这件事做实,而这件事一旦成真,他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全缅甸都知道,咱们哪怕答应了,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外援,最多算是化解了当年勐冒之仇,可这个仇不化解又能怎么样呢?咱们还真能打到内比都去?真有这想法,南北掸邦也不能干啊,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不懂?” “但,将军还是在不停的大出血……爷,咱得防啊。” 半布拉收没收钱,是一回事,对现有情况的分析,是另外一回事,这说明什么?他对局势思考的很透澈! 在佤邦,半布拉不管怎么说,是文官之首,若不是如今处于战争年代,这就叫一人之下。 佤邦真要倒台了呢? 内比都第一件事就是撤藩,你怎么可能成为藩王? 真到了那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要是会当缩头乌龟,懂得放权,没准能留一条命,否则……自己考虑吧。 “爷。” 半布拉起身走向了我办公室里的地图,指着佤邦所在地说道:“昨儿,我琢磨了半宿,一直在想军方的意图,可我把佤邦所在位置完全扣上了,才算是看明白。” “如果佤邦不存在了,咱们手里的地盘都是他闵将军的,那军方的势力就算是能彻底威胁到所有独立邦了,他们将对南北掸邦、克钦邦、东掸邦拥有绝对的话语权,那一刻,闵将军无论是养寇自重,还是立不世功勋,那都在一念之间。” “佤邦,地理位置太好了。” “所以,我觉着,军方的意图绝不可能是将我们推上台面,他们在用整个缅东走廊勾起咱的贪念,只要咱们全身心的投入到与东掸邦的战斗中,就会像用开瓶器开红酒一样,先拿下勐冒,随后,如洪水一般将军队灌进佤邦。” 我指着地图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半布拉转过了身来,憋不住笑得说道:“我打算请军方代表吃饭、去娱乐场,互诉衷肠。” 我好像看见了自己,看见了那个在老乔身边反应迅速的自己。 “目的。”我在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问着。 半布拉说道:“只有咱们和军方代表走的越近,缅政府代表才会越着急,他着急了,就会一张一张往外掏底牌。” “他们没准还以为咱们是个只能看见眼前利益的傻子,连军方那点心思都看不出来,那就只能多给好处,尝试着将咱们拉过去。” “咱呢,在两边不停摇摆,最终,利益最大化。” 我则缓缓摇头说道:“那不行,显得假。” “半布拉,这事是这样,当有人求着你的时候,你会自然的显出高高在上的一面,因为,他先拿出了低姿态;” “可你一旦主动靠近,对方就会后撤一步,展现出防御心理,事情会往你所设想的反方向发展,被人一眼看出来你有目的,明白不?” 半布拉的精明超乎了我的想象,听完这两句话,立即眼睛亮了起来:“爷,所以您用考虑考虑这四个字,一直晾着他们?” “对!” 我终于从办公桌后面起身走向了半布拉。 “这是谈判,每一方都精神紧绷的希望通过细枝末节做出起码的判断,咱们的每一次动态,都将成为他们细细考量的标准,还会被慢放、放大的仔细琢磨。” “谁先毛躁,谁输。” 我站在了半布拉面前:“你前半部分所有考量,都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唯独后半部分,指望着在这个台面上动用小聪明这一点做错了。” “在这个台面上,能被派出来的人,那都得是精挑细选的,和这些人斗,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再压下一半冲劲儿,学会什么叫稳坐钓鱼台。” 半布拉诧异的问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稳扎稳打!” “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