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
这家丁张口好没道理，那门前街道，五六丈宽阔，竖着躺着也能行得过去。
方老四突觉身侧骤冷，他浑身寒毛竖起，不由心中一紧。
恐这厮胡言乱语，若怒身侧女匪头，她凶横习气作怪，出手伤人。
方老四两腿微抖，忙紧扯了三当家左手衣袖，顺着红墙，快步往前行去。
三当家本事高强，这些家丁，她自然是不惧的。
可他一个半吊子小喽啰，业务并不熟练，身手稀松平常，却无论如何，是脱不了身的！
若还是以前的乡间小民，不鸟这家丁也罢。
可叹，自入了山匪窝，他那小心肝儿，总是悬吊着，不踏实！
好在妇人终未发作，乖巧随了他身后，一路行到那头墙角边小巷口。
方老四即听，身后车轮、马蹄声急响。
他忙又扯着妇人，避过了左右路人，让到红墙边儿上。
那列车队，才渐行而远。
方老四大松了口气。
突觉右手一痛，只听身边妇人低声怒道：“废物，还不松手！”
方老四这才醒悟，手中还紧拽着妇人的一角衣袖。
他哆嗦中忙松了手，瑟瑟道：“那浑球无礼，三当家，勿怪、勿怪……”
三当家抖了抖衣袖，上好的丝织提花锦缎，这袖口，险些被小跟随扯破了。
妇人嘴角轻笑，讽道：“大好男儿，胆小如鼠这般，以后怎成得大事？”
“……”方老四闻之，汗颜！
“也罢，既然如此胆怯，那便分头行事。”三当家扫了眼左右，轻摇着团扇，混在行人中，自顾去了。
方老四望着妇人身影不见，才回过头来，只觉右手，仍是疼痛不已。
他低头一看，手背通红，忙使劲揉了几揉。
反正也在巷口，方老四暗道：“我去！这三当家，好刁钻的眼光，倒寻了处天大的肥羊，且先观望它一番！”
思及，他便拐进了小巷里。
这巷子本就狭窄，又被院里伸出的参差树枝掩遮，颇为昏暗。
巷里也无甚路人，猫狗都见不着两只。
方老四行于其中，幽深渗人之感顿生，口中不由叨叨念道：“余身长丈二，虎背龙腰，身躯微震，有雄霸天下之姿……”
一路穿巷子，过了道侧门，方老四耳中隐约听到前面人声颇杂，便直直行了过去。
却是，到了那隋宅的后街上。
这街的四周邻里，颇有些殷实的大户之家。
那街道也不太阔，约二三十步，两边稀疏栽有杨树。
树下沿道，摆满了各式摊点，摊贩们或站或蹲或聚。
有叫卖水果瓜蔬的，有叫卖糖饼糕点的，有叫卖绣作、领抹、花朵的，还有拿竹笼困住鸡、鸭、野货等，候着主顾上前的……
林林总总，不一而述。
在街中游晃的闲人，也是极多。
有来此采买的男男女女，也有外出放风的管事、家丁、护卫、侍女、丫鬟等……
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不料，竟是这般景象，方老四倒以为，是进了哪处坊市。
三当家不在身边，他是自在无人管教，便漫步逛了过去。
这小子一个一个摊前，探头挨着去瞧。
逢着讨价还价的，顺耳听人几句瞎扯淡。
遇有摊前蹲着妇人、侍女、丫鬟的，就拐步绕过。
他鼻中嗅些沁香，顺带着偷瞥几眼，那丰腴曲线，养养双眼。
这小山匪兴高采烈的，真是好不悠闲！
正自乐呵，方老四见身侧一处油腻方桌上，摆有些汤碗儿茶盏。
时早已过午，太阳仍晒，后街虽有些老树粗枝，也不蔽日。
方老四白走一阵，也觉口干舌燥的，便怀中掏出二个铜板，与那婆子，要了碗调气生津汤。
那婆子瞧他年少，与他倒了满满一碗。
口中絮絮道：“少年郎可知，老婆子这汤，是城外亲手摘采的药草，牛滚山中肩挑的流水清泉，调味是上等晶莹剔透的糖晶。
家中又精挑细选，才小火细细熬煮的，可是最好哩……”
方老四立在桌前，小口啜着汤，舌上微苦带涩，只随口笑道：“婆婆，果然，解得好渴。”
那婆子更是笑得，脸上皱纹急抖。
左右也没三两主顾，这老妇靠了桌边，絮叨不止，询问他何处人来，可是哪家院里亲朋子弟……
方老四糊弄应她几声，突闻“哇、喔”声惊起，好不醒耳。
他转头看去，却是前面不远处一摊前，围了一圈人，正炸开了般，齐声欢呼。
闻着动静，附近立有许多男女老少，凑了过去，言语动静声杂。
那婆子的许多唠叨，被吵闹声搅乱，她也不由伸了头，望探不已。
见此，方老四一口喝尽汤水，快步行了上前。
待他过去，那摊前围得是密不透风，人头挤挤，人群中议论纷纷。
方老四在人群外踮起两脚，也看不清状态，心下好不稀奇。
只听得里面有少女放开嗓子，脆声呼道：“唉！唉！外面的，让道、让道，且让些开唉！”
同有几道男女呼声，在里面帮腔道：“外边再开些，再开些，且莫碰碎了个！”
方老四面前挤拥的人堆，这才稍微分开。
随之，一道淡绿身影，鞠着身、左手虚抱身前，快步行了出来。
方老四才回稳脚跟，正待避让些她。
那丫鬟埋头只顾护着身前，兴冲冲的上来，已要与他撞个满怀。
方老四心中一慌，“嘿”的一声，急忙缩了肩，侧身往后避开。
那丫鬟见此，也急急侧晃身子躲让，好在她换过了步伐，终未摔倒在地上。
方老四忽觉右臂一沉，那丫鬟已与他擦肩而过，他不由轻甩衣袖，暗自舒了口气。
却瞟见那丫鬟，身形陡止。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好不刺耳。
周围言语声，顿静！
方老四立时心惊肉跳，注目看去。
那丫鬟，也正自缓缓转身望来。
只见她十五六岁年纪，身着浅绿窄袖襦衣、淡蓝长裙，腰上系了条翠绿绸带。
她面上带有薄怒，脸蛋嫩似吹弹即破，眉儿弯弯，眼儿水灵，粉鼻玲珑，樱唇轻合微动间，生的含苞欲放，颇为乖巧俏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