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怎么样了？” 蒋瓛仔细想想，“皇上，此人已死。” “当初他离间的时候并没有承受住酷刑，隐藏在鬼力赤身边的锦衣卫兄弟暗中出手干掉他了。” “出手的锦衣卫呢？” “也暴露牺牲了。” 朱元璋叹息一声，“给他后代一个世袭千户，他是隐藏在幕后的有功之臣，不可不赏。” “微臣遵旨。” “好了，你也下去吧，将今天奉天殿夜宴的事情准备好。” “三十四万大军归来，光禄寺的厨子够不够？若是不够可以将应天，南直隶的厨子都暂时征召。” “微臣定会妥善安排。” “嗯。” 朱棣已经成年，何况他的母妃已死，按照要求不能住在宫中，只能住在宗人府。 他洗漱之后换了一身宽松衣服，将椅子搬到房顶，坐下眺望繁荣的应天，深沉的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儿，将老大叫过来！” “殿下，黑衣和尚来了。” “先让他过来，等他走了再把老大叫来。” 黑衣和尚，姚广孝。 当初朱棣就藩的时候朱元璋让他们选一个人，姚广孝说他可以给殿下一顶白帽子。 王加白，皇字也。 姚广孝快步走来：“殿下安好。” “老和尚你的速度也够快的。” “是殿下心快了。”姚广孝说出的话颇有禅机，“殿下坐在高处是想看到什么？” “这是父皇的江山。” “殿下之前曾经说过，夜晚入睡总能够梦到大江大河，若心中没有江山，岂能梦到大江大河？” “山桃红花满上红，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浓愁。” “哼”朱棣脸颊没有丝毫变化，言语中带有一丝反问：“老和尚说话越来越厉害了，可你安知我梦到的江山就是面前的大明江山呢？” 姚广孝无言以对。 “大侄子和朱允炆完全不同，若是朱允炆当了皇帝，我不会服他，说不定就会按照你说的，孤注一掷，行险一搏。” “可若是大侄子登基，天心民心都在他那边。” “大和尚自诩刘秉忠，自然熟读史书，可知大一统王朝我这种身份的人做出那种事情，可有成功先例？” “没有。” “应天的京营你也看到了，兵强马壮，旁边的铁城更是汇聚天下之兵，大侄子利用茹瑺关停了天下铁矿，只允许他指定的铁矿开采，我就连兵器都无法打造。” “子母筒红衣大炮，热气球，车阵，他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底牌，安安稳稳做我的藩王不好么？” “大和尚，若不是看在你我相交多年，你辅佐老大治理北平，也是个能人，我早就把你扭送三法司了！” 姚广孝并不气馁，这几年中朱棣拒绝了他不知道多少次。 可是这次他敏锐的感觉到朱棣的态度坚定了很多，这次忽兰忽失温之战对他的震撼不小。 “可是殿下，你确定自己还能够安稳的当这个藩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殿下志在荡平草原，九边的塞王也是为了防备草原所设立，若是草原被荡平了，还要塞王干什么呢？” 朱棣猛地一怔，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目光深邃看向面前，“大和尚，大侄子和安王交好，甚至将无烟煤这种利国利民之器也分润给了安王一些！这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姚广孝反问道：“殿下和安王可不相同。” “哈哈哈”朱棣爽朗一笑，抚摸颌下的胡须，“这就是你一叶障目的地方了。别把我抬的太高。” “在大侄子眼中，恐怕并无不同。” 姚广孝奇怪问道：“殿下就这么没有信心？” “当你真正见过大侄子就知道，那是个神奇的人，降生在我朱家，乃是朱家的幸运。” “用一句话来概括，你在做官，他在做事而已。” “大和尚，这段时间你不要乱跑，若是让我发现你在暗中谋划什么事情” “你知道我的性格” “告诉你个事情，黄子澄被判了，诛十族。” “其他朝代最多诛九族，唯有我大明朝可以诛十族！！” 姚广孝面容难看，“我知道了。” 此时朱高炽正好前来，看着大和尚鞠躬行礼只是淡淡的挥挥手，“爹，您叫我？” “老大，和大侄子交谈了片刻，感觉如何？” 朱高炽眼中满是崇拜，“爹之前说的没错，三殿下治国确实有着自己鲜明的目标，他和我说要让大明百姓免受冻馁之苦。” “此话听起来简单，可实施起来却难如登天。” “就拿北平来说，北平城还好点，可旁边的大兴今年冬天就有人冻死，更别提山沟里面了。” 他将朱允熥的加法减法理论说了一遍。 朱棣感触颇深，“治国如此，治军有何尝不是如此呢？” “加法减法？用九章算术中的理论来类比，大侄子果然好智慧。” 朱高炽苦心劝道：“爹，那大和尚没安好心，在孩儿看来，他就是典型的乱世之臣。” “大明如今刚刚步入盛世，百姓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 “爹你向来固执，可儿子该说的还是要说，那大和尚治国是好手，可却是一柄双刃剑，伤人也能伤己。” 朱棣挥手打断他，“我压得住他。” “何况，做事情有时候还就需要他这种人，双刃剑？爹压着他的另一面，只让他为爹发挥治国的那一方面，这难道不行么？” “裴矩在隋炀帝手里是个奸臣，可到了李世民手里便是能臣。” “老大你要记住了，没有绝对的贤臣，贤与不贤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 “这时候，考验的就是我们了” 朱高炽点点头：“爹的志存高远，三殿下对素不相识的百姓都关怀备至，何况爹这种亲人呢？” “老大，我发现你刚和他相处多久啊胳膊肘就拐过去了？” “爹您也知道，外人都说我仁慈懦弱，可儿子向来恩怨分明！丁是丁卯是卯！” 朱棣转眼瞟了他一眼，继续看向面前繁荣的街道：“旁人都不懂你，我懂你。” “好了，下去吧，累了一上午，我坐在这里眯一会。” 朱高炽鞠躬行礼，转身告辞。 朱棣叹了一口气，呆在应天的这段时间，他要好好看看。 应天大街，一人怔怔看着头顶的门匾，鎏金的三殿下府让他内心激荡，眼泪也止不住的打转。 他上前扣门，门子说道：“暗号”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草原” 门子一愣，“你这都啥时候的暗号了？” “开门，我回来了。” 这个声音 王景弘刚好路过，听到声音后也不自觉一怔，似乎想到什么随即面色大喜，“快快，将大门打开。” 迎面便看到那个熟悉的人，王景弘激动说道：“总管大人，你回来了？” “总管大人！”门子也急忙行礼。 来人正是郑和，在北方草原来回辗转纵横厮杀，身上的棉甲也满是刀痕和血迹。 “殿下呢？” “在烟波致爽阁呢，我现在就带你去。” 朱允熥正在接见蒯祥，他看着折子说道：“怎么样，都准备好了么？” “殿下，经过铁城工匠的实验，八百八十八个已经全部打造完毕，五城兵马司调了一批人前往铁城帮忙，已经培训完毕，正在大街小巷安装。” “百姓有什么反应么？” “没有最近应天出现的新东西实在太多了，百姓早已经见怪不怪。” “就连兵马司指挥使王博艺都没怎么在意。” 朱允熥微微一笑：“这样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啊，你再仔细检查几次，正月初四的时候务必不能出任何问题，一定要让皇爷爷高兴。” “文官喜欢在书本中粉饰太平，过来过去都是那么几句话，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我就稳重点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太平天下。” 想到那个东西，就连蒯祥都暗中竖起大拇指，那东西实在是破天荒的。 整个应天都可以 殿下每次都有新奇的想法，每次都这么大手笔。 真是太稳了！ 这让他的对手还怎么活啊。 王景弘突然扣门，面色难掩惊喜：“殿下，您看看谁来了？” 朱允熥诧异的看向门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眼睛一怔，面色狂喜，急忙站起身来走到下面：“郑和？” 郑和噗通跪倒纳首跪拜，“小人郑和参见殿下！”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允熥急忙将他扶起来：“这么长时间连个信都不给我写，你可真让我想死了。” “小人在草原上也是想煞殿下，每次在深夜巡逻的时候看到水壶，看到钢刀，吃着口中的烧饼都能想到这座府邸中的一切。” “这里，就是小人的家啊。” “都这么大了你还哭什么？景弘，快弄点茶水来。” “今天晚上皇爷爷要宴请百官，喝酒误事，我就不喝酒了。” “快，给我讲讲你在草原上发生了什么？” 朱允熥拉着郑和坐在软垫上，郑和是之前贴身服侍他的下属，要说没有感情那绝对不可能。 “小人” “你这称呼也太不稳重了，去了草原几趟把我的教诲都给忘干净了？” “这末将哈哈哈”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郑和局促的挠挠脸颊，“在殿下面前这样自称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末将出塞后杀了不少人，有一次奉命去增援，可半路上遇上鞑子，手下的千户也被鞑子冲垮。” “末将纠结溃兵在山边埋伏，连续杀了他们两阵，可是最后却迷路了。” “就在此时，末将居然恰好发现了几艘船，他们是元庭草原上的水师，非常清楚草原河流的流向。” “微臣便在他们带路下连续攻破好几个部落，最后和傅友德大将军汇合，成为傅友德的部下。” “这次也随军返回了。” 又是元庭水师？ 草原上的那几艘破船，还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啊。 水师？ 朱允熥忽然想到了罕东。 他的事情成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