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光禄寺的人在后面忙忙碌碌,一道道美味佳肴摆上桌前,奉天殿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蓝玉等将领在殿内,不少人只能待在殿外。就算寒冬腊月也无法抑制他们的热情。 喝口酒之后都澎湃了。 砰砰! 寂静的夜空中,一朵烟花直冲云霄,宛若伞盖爆炸!爆炸散落的火花竟然第二次爆炸,整个天空都处于姹紫嫣红的世界中。 朱元璋身着火红龙袍端着酒杯行走在人群中,摸着胡须志得意满。 安南使者陈元白看到朱元璋路过急忙恭敬下跪,他今天目睹明军的恐怖威力,心中胆寒。 “吾皇圣躬安。” 朱元璋和他轻轻碰杯:“啊,朕安。” 随后一饮而尽,朱棣跟随在背后,给朱元璋倒上一杯酒。 “张宏,沙盘之后怎么没啥新奇的东西了,是不是有点懈怠了?” 兵部郎中张宏急忙就要行礼,朱元璋双手一压:“别紧张,看把你吓的,不准松懈啊。” “吾皇圣躬安。” “朕安。” 在外面转悠了一圈便喝了不少酒,但朱元璋心思却不在这里,时不时的看向奉天门。 “宋和,那臭小子今天去哪了?” “这个,老奴不知道。不过三殿下行事向来稳重,肯定不会来迟的。” 朱元璋酒意上来豪放说道:“迟到?他要敢来迟了,咱就打他屁股!” “就和咱当初教训棣儿一样。” 背后的朱棣登时一脸窘迫,他都三十多了还被说出小时候的事情,就和被鞭尸一样。 “吾皇圣躬安。” “朕安。”朱元璋拿起一筷子随便夹了一口菜,尝了一口皱皱眉头,“让光禄寺快点,搞这么多凉菜干什么?每次给百姓摊派积极的很,临了到头能糊弄就糊弄。” “若是将士有一丝不满,光禄寺卿直接下锦衣卫诏狱,查查他的屁股干不干净。” “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老奴遵旨。” “来了来了”光禄寺卿让人端着几盘肉跑了过来,热腾腾的食物瞬间遭到大家伙哄抢。 朱元璋脸色这才变好了不少,宋和瞥了一眼奉天门忽的双目一亮,“皇上,三殿下来了。” “哦?” 果然,朱允熥身着火红蟒袍,头戴苏样通天冠,腰系紫金白玉腰带,穿着朱红千层纳底靴,脸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从远处走来。 身旁徐妙锦穿着留仙裙,白衣如雪,头顶挽出个繁复的发髻,发簪一左一右,上面挂着镂空的流苏,将绝美的面孔衬托的更加靓丽。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两人手拉着手看着朱棣艳羡不已,果真郎才女貌。 “看见熥儿,咱就想起了当初的妹子,咱还待在和州之时虽然每天朝不保夕,可有妹子在身边扶持,咱感觉到非常快乐。” “后来杀入应天,随着地位变高,和妹子的争执也越来越多。”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就算咱和她争执的面红耳赤,也从没影响两人的感情。” “可惜,她离开咱已经十年了” “哼。”朱元璋转身看向朱棣,“忒狠心,扔下咱说走就走,一个躺在孝陵里面享清福。” “美得她,咱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骚扰她一次!” 朱棣感慨说道:“母后驾崩之前曾经说过,祝愿大明朝国泰民安,子孙贤能,父皇善于纳谏。” “如今每一条都已实现。” “父皇,母后定然在天上,为大明祈福呢。” 只有在提及马皇后的时候,朱元璋才会感觉自己的内心发苦,“宋和,派人去孝陵祭祀一番。” “老奴遵旨。” “选择一个没有任何瑕疵的寺庙” 说到这里朱元璋突然一怔,他本打算让寺庙给皇后祈福,可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告诉世人,他对寺庙的高压结束了? 不行,夏元吉还在苦斗呢,山东情形本就复杂,若是再受到从他这里而来的压力,他的任务就更难完成了。 “算了吧,等事情过去之后再去。” “妹子会理解咱的。” 朱允熥拉着徐妙锦的手走到奉天广场上,此处的所有将军文武官员齐齐举杯,“臣等参见三殿下,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孤安,各位快快请起。” 徐妙锦看着文武官员对朱允熥崇拜的目光,心中不由得增添了一丝自豪,她莲步向前,帮助朱允熥倒了一杯酒,朱允熥毫不避讳紧紧拉住她的手。 她的心中宛若蜜一般甜。 “诸位,为大明贺!为将士贺!为百官贺!” 张宏带头大喊,“为大明贺!!” 喝完之后,朱允熥来到朱元璋面前:“皇爷爷,我来了。” “好!” 徐妙锦想要问安,可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臣妾?她不是臣妾啊。 “徐家娃子,别杵着了,来,让咱看看。” “长得好俊,和熥儿果然是良配。棣儿你说,天德长的那么粗鲁,居然能有这么貌美的女儿。” “咱记得你的王妃是天德的大女儿,同样姿色绝美。” “这家伙踩什么狗屎运了。” 听到朱元璋调侃徐达,徐妙锦噗嗤一笑,“妙锦,参见皇上。” “我们进殿,蓝玉他们早就等的着急了。” “走。”朱棣故意落后和朱允熥并肩而行,大侄子的面孔虽然青涩稚嫩,可行事老辣令他也深为佩服。 “今天中午你和老大说的加法减法,四叔回去想了半天,还有些地方一知半解。” “大侄子,你可得不吝赐教啊!” “加法减法?四叔,那只是侄儿的一家之言。” “论语还是圣人的一家之言呢!大侄子莫要谦虚,你的理念就算在军事中也能用上。” “在战略方面一定要做减法,越简单越直接越好!而在战术方面却要做加法,一个将领若是不能熟读兵法,通晓策略,如何能够随机应变?” “侄儿听说四叔学习火牛阵,用战马硬生生撞开了鬼力赤的中军大门,这种情急下的急智,真是让我佩服。” “寒颤四叔是不?你搭台,让四叔唱了一出好戏。火牛阵?比起你的热气球红衣大炮来说差远了。” 徐妙锦美目一眨,在大姐寄回来的书信中,她深知这位燕王有多么杰出多么高傲。 现在却诚恳的求教朱允熥 她心中不禁再次扬起一丝自豪。这就是她日后的夫君,大明的三殿下。 “四叔的马” “撞死了。战马乃是将士的朋友,可惜了。不过父皇让我从御马监中重新挑选一匹” 说到这里,朱棣话锋一转:“大侄子,我听说你的马叫长寿,骨瘦如柴,这怎么能行?这次攻破鞑子俘获不少上好的蒙古战马,挑上几匹!” 朱允熥并不应允:“长寿挺好的。” 两人勾肩搭背走入大殿,大殿内部早已经觥筹交错,气氛夸张。 蓝玉和傅友德一只脚放在桌子上撸起袖子,“螃蟹一啊,爪八个啊,两条尖尖,这么大的个啊。” “爬呀爬呀过山河啊!” 王弼冯胜站在一旁当裁判,朱元璋兴致冲冲走了过去:“划拳呢?” “皇上”蓝玉两人急忙收敛,刚刚确实太放肆了。 “咱都说了,今天晚上想怎么玩怎么玩,徐达当初还把一罐子酒从咱脑袋上浇下来呢。” 他坐在龙椅上,举起一杯酒,“蓝玉王弼和咱一同起兵,冯胜最早归附咱,傅友德雪中送炭,大家都是自家兄弟,高腔我就不说了。” “咱的所有感谢,都在这杯酒里面。” “举杯!” 朱允熥和徐妙锦坐在朱元璋旁面的小桌子上,之前那是储君的位置。 下方的朱允炆看的心中酸苦,就在他最巅峰的时候也未曾坐上那个位置,现在却让朱允熥捷足先登。 现在居然还要对着他举杯,就和当初对着太子一样。 还得乐呵的 现在还有比他更惨的人么? 所有人一饮而尽。 “开宴!” 气氛再次热闹起来,徐妙锦首先切了一些蔬菜,朱允熥贴心的放在朱元璋面前:“皇爷爷,孙儿的暖棚已经开始扩张,明年冬天应该就能吃上水果了。” “这感情好。”朱元璋斜斜靠在龙椅上深邃的看着朱允熥:“正月初四的时候,大明大庆,咱送你一份礼物,将该给你的东西给你。” “巧了,孙儿也想送皇爷爷两份礼物呢。” “两份?”朱元璋忽而一愣哈哈大笑,“这个时候你还要稳重啊。” “你真像咱。” “熥儿,咱实话和你说,只要是你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咱都会开心。”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誓都吓杀。” “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这是咱当年迎战陈友谅的时候,从中间听出了什么?” 朱允熥以诗应和:“皇帝胸中涌自豪,长虹弯月运文韬。” “襟怀草莽英雄气,欲与天公试比高!” 朱元璋举起酒杯看着他,“欲与天公试比高好,端的是一句好话!” “提气。” “咱爷俩喝一个。” “陈友谅,张士诚,陈友定,方国珍,脱脱,他们各个都不好对付,可最后获胜的,是咱朱元璋。” “咱率领淮西二十四将刚出发时,那会就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 “可后来随着眼界越来越大,咱才知道陈友谅他们是怎样的大敌,心中战栗,也不断的发展充实自己。” “熥儿,某种意义上,你的敌人能够造就你!”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啊。” 朱元璋扶着龙椅站了起来,“当年鄱阳湖之战最危险的时候,张定边距离咱也就几十丈远吧,箭矢从咱脑皮上呼呼过去。” “欲与天公试比高这是咱的气势,他们” “满足于眼前利益,称王称霸,不是咱的对手!” “哈哈哈” 朱元璋爽朗大笑,举着酒杯便走到了王弼面前,“定远侯,这次出征回来没弄什么东西啊?” “咱还记得每次他那袖袋里面就和小金库一样,金子牛肉酒水,什么都有!” 王弼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随后从袖袋中拿出一个腰牌。 “咱就知道王弼肯定会有收获的,这是” 那是一个铜牌,上面有两头动物,一头老虎一头驴,老虎正在啃食驴肉。 杨靖见多识广,“皇上,这应该是成吉思汗祭天所用的铭器。” “王弼去的是河套平原,成吉思汗当年祭天礼拜攻伐西夏,就是在河套地区!” “好家伙”蓝玉拍拍王弼的肩膀,“你将成吉思汗的祭台也给砸了?” “那可是牧民心中的圣地,长生天血液浇筑的地方啊。” “不过,砸的痛快。当初他们烧杀抢掠,现在轮到咱们了。” 傅友德和朱棣就那样静静看着王弼。 王弼有些头皮发麻,从袖袋里面又拿出两个虎噬驴铜牌,给他们递了过去。 “王弼你啊,不然为啥咱让你看守中军,为啥你是秤砣呢?” “看到这扣扣索索的模样了吧,深谙财不露白的道理。” “几个虎噬驴铜牌都是如此,何况几十万石的粮草呢?” 王弼笑着说道:“细水长流嘛。” “本来还说等你们大寿的时候再送给你们呢,得,大寿的时候可没了啊。” “这可不成,现在是现在,大寿是大寿!”傅友德起哄说道。 “没错!”朱棣宛若无赖般坐在一旁,耍起混账来。 冯胜却奇怪的看着王弼,如同蓝玉所说,成吉思汗的祭台是河套牧民心中的圣地。 他虽然将河套杀的血流滚滚,短时间震慑了众人。 可任谁都知道,杀戮解决不了问题。 他捣毁天成寺没有人反抗这便有些不对劲,就算他们因为恐惧不敢心中也肯定积累了怒火。 紧随其后成吉思汗的祭台便被捣毁,牧民居然还是没有反抗。 他深深看了王弼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面,有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