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独孤凛佯装没听清,俯下身双手撑膝,与她视线平齐。 “在看谁?”他哑声问着, 尾音轻扬勾起蛊魂勾魄的温柔,撩的人心乱。 明斟雪一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底, 呼吸倏然一窒,飞快垂下眼睫。 “看,看你……”她闷声低估着。 “唔, ”独孤凛缓缓笑了,“好看么?” 明斟雪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好看? 独孤凛眉峰轻挑, 偏开头颇为无奈地低笑几声。 伸臂托着明斟雪轻盈的身子,一把将她拦腰举起。 明斟雪低呼了声,忙用柔荑抵住他的肩稳固身形。 “正视孤。”独孤凛语气透出几分威严, 却并不凶, 低声询问:“孤的容貌可还能入眼?” 明斟雪一双柔荑撑在他肩上,一上一下的体位让她被迫直视帝王的面容, 再也躲避不得。 她心虚地点了点头。 独孤凛打量着她不自在的模样, 得寸进尺, 神色正经认真问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孤与容府侍郎孰美。” 明斟雪躲开的目光僵了僵, 唰的落回他面上。 眉尖微蹙, 她凝神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迟迟难以抉择。 见她并未立即给出答案,反而真的敢当着他面去认真比较他与别的男人的高低,独孤凛墨眸顿时一沉,面露不悦。 扣住腰肢的手掌带有惩戒与警示意味,不轻不重揉捏了下明斟雪腰窝软肉。 明斟雪腰肢很是敏感,春衫笼着的柔软倏的被掐住揉捏几把,疼得她眼泪氤氲而出。 她含泪愤愤瞪了独孤凛一眼,赌气道:“容公子更好看。” 独孤凛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唇角微动,笑的凉薄,墨眸凝起疯狂而残忍的兴致:“斟儿既如此偏爱容怀瑾的皮囊,孤便将他的皮剥下来,制成人皮灯笼送给斟儿悬在檐下欣赏,可好?” 明斟雪脸色唰的变的惨白,满眼惊愕。 她心知独孤凛绝非在说玩笑话,这般性情偏执的疯子,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陛下容冠盛京,更胜一筹。”明斟雪不敢再同他戏谑。 独孤凛低低地笑了,笑的很是满意。 他下颌微仰,目光漫不经心描摹着眼前那张微微翕合的丹唇小口。 新采撷的桃儿肉般,软而娇润。 鲜艳欲滴。 独孤凛视线定了一瞬,抱着她往殿内走。 所过之处,厚重玄袍与轻盈的烟纱紧密纠缠,拂过垂柳枝梢,在春风里猎猎飘摇。 “孤渴了。”他唇角微微翘起。 明斟雪被他放在膝上坐着,顺手执起酒盏递到面前。 独孤凛也不接,只是墨眸蕴着缱绻盯她。 “喂。”他淡淡道。 明斟雪把杯盏推至他唇边,被独孤凛抬手制止。 他伸指蘸了果酒,点在明斟雪唇上,将唇瓣涂的水光潋滟。 “喂。”他温柔带笑望着明斟雪,意有所指。 明斟雪抿抿唇,摇着头拒绝:“我不要,这么多人看着呢。” 没等她把话说完,满殿立在一旁侍奉的宫人登时退了出去,齐刷刷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斟雪唇角僵了僵。 独孤凛墨眸含笑凝望着她,贴心提醒道:“人都走了。” “陛下好端端的,既没毒发,也没重伤昏迷,不需要喂。”明斟雪皱眉,坚持己见拒绝他。 独孤凛沉默片刻,黑眸一抬:“你我对饮缺少几分景致,孤命人取几盏灯笼来助兴。” 一提到灯笼,明斟雪便想起他方才要将容怀瑾剥皮制灯时的疯意。 魏绍描述独孤凛制灯的方法尤历历在目。 明斟雪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疯子! 她瞪了独孤凛一眼,举杯倾倒入口中,含住一口果酒覆上他的薄唇,缓缓渡过。 果香与酒香自唇齿间弥漫开,她没有心思去品味陈坛佳酿,只想安抚小疯子尽快镇定下来。 微冷的舍蓦地滑明斟雪口中,撬开齿关,反客为主压制住她,贪婪掠夺每一丝甘甜,不肯放过侵入任何角落的机会。 未渡尽的果酒含在舌间,明斟雪呼吸不畅,忙推开他的胸膛,被呛的脸颊绯红,薄肩颤栗不止。 独孤凛唇角勾起一抹诡计得逞后的恶劣笑意,俯身轻拍着肩背替她顺气。 “亲了这么多次仍未掌握技巧,还是练少了。斟儿需知苦学精练,熟能生巧的道理。” 明斟雪咳的喘不过来气,一听这话,忙又刻意多咳了一会儿。 一顿午膳便这么闹着潦草结束了。 明斟雪整日里对着阴魂不散的新帝,心中甚是不快,又怀有心事昼夜不安,在宫里的这些时日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独孤凛知她不喜宫闱,遂允诺千秋节夜晚带明斟雪出宫消遣。 提及千秋节,明斟雪面上并未露出轻松,只是淡淡应了声垂下眼眸。 天子生辰,万民同贺。 自新帝登基以来施政有道治国有方,大徵百废俱兴,一扫先皇在位时的颓靡之气,更兼有铳州赈灾一事,独孤凛深得人心。 长衢灯火如昼,人声鼎沸,今年的千秋节比以往更为热闹。百姓纷纷自发举家而出,前往承天门朝拜天子。 明斟雪被禁军护送着,先行一步同亲眷团聚。 “我的儿!”明夫人几日不见想她想的紧,一把将明斟雪紧紧搂在怀里,不住叫唤着心肝儿肉。 “阿娘,我好想你。”明斟雪依偎在母亲怀里,小声抽噎着。 “我的儿,快让为娘好好看看。”明夫人扫了明相父子一眼,示意他们避开,这才牵着明斟雪的手低声问道:“陛下……可有欺负了你?” 明斟雪摇摇头:“没有,阿娘放心。” 明夫人这才松了口气:“你在宫里的这些时日,阿爹阿娘倒不担心陛下会亏待了你,如今瞧你气色红润,想来陛下将你养的很好。” “宫廷的风水再养人,我也不稀罕,女儿铁了心要离开皇宫。”明斟雪低声说着,一手悄悄探入袖口摸了摸临行前魏绍递来的那瓶“黄泉客”。 悄无声息掺入酒水中,给独孤凛喂下去,让他无知无觉毙命。 杀他,杀了他! 过往的一幕幕自眼前浮过。 旧历末年,她误闯入御殿,撞见他逼宫篡位。冰冷的锋刃贴上面颊,那个宛若修罗的少年玄衣染血,杀戮成性,却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放过了她。 昭元元年,那年她凤冠霞帔嫁给他,洞房花烛,年轻的帝王挑开盖头,看向她的眼神满是疏离与探究。 昭元三年冬,她与他彻底决裂,血洒禁庭,魂离生天之际也未能和解。 后来,她未能亲历的一切通过梦境出现在眼前。 她看见那个桀骜不驯的疯子抱着她的尸身,满眼绝望走过泼天大雪。 她看见那人失魂落魄守着她的棺椁度过无数个日夜。 她看见骄傲的帝王跪在陵墓前,看见他丧心病狂放弃穷尽半生夺得的权柄,一把火焚尽一切…… 明斟雪捏住瓷瓶的指尖微微颤抖。 心念隐隐生出动摇。 可当她抬起眼,看见陪在身边的亲人时,明斟雪没有再多做犹豫。 她握住了那只装有毒药的瓷瓶。 临行前魏绍警告的话语犹在耳畔。形势容不得她心软,明氏已经退无可退了。 “阿爹阿娘,我……”明斟雪站在长衢边缘,正欲与明相夫妇交代时,一阵如雷马蹄声由远而近遥遥传来—— 长衢两道如织游人寻声齐齐凝目望去,但见数十骏马踏风呼啸,打道长衢疾驰奔来,气势恢宏。 为首之人墨发高束金冠玄服,手执长鞭策马,姿态昂扬。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扬起一片尘土飞扬,颇有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朝气。 若无那些坎坷,他本就应当是这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有着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恣意张扬。 明斟雪定睛仔细去辨认,认出来人之时,那人策马经过她身侧,伸臂一捞,转瞬之间箍起她腰肢轻巧将人卷入怀中,策马载着她一同往承天门奔驰而来。 猎猎东风迎面扑来,明斟雪惊魂未定,害怕地攥住他胸前衣襟。 “陛下慢些。” 独孤凛敛眸看了怀中少女一眼,将她的腰肢揽的更紧了些,单手执缰绳速度丝毫不减,带明斟雪策马于万民眼前招摇穿过长衢。 “莫怕,你信孤。”他安抚道。 旋即缰绳一紧,勒的骏马仰起前蹄仰天长鸣。 抱着她自马背上一跃而下,阔步登上承天门。 “陛下快放我下来,当着千万臣民的面成何体统。”明斟雪焦急催促道。 “孤的皇后便是体统。”独孤凛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抱着人不肯松手,直至登临承天门之上的金銮御座,才将明斟雪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