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辉酒店—— “是呢,我准备和朋友们在外面住一晚,学长他们都定好房间了,我也不太好推辞,而且外面不是都下雨了么……” “不用多麻烦了,我已经和学长们说好了。” “好,妈你和哥也是,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就会回去的。” “好,我知道啦,不用张叔来接我,我知道咱家在哪里的” 殷岁挂断电话,湿漉漉窝在酒店沙发上。 他侧身枕在扶手上,原本毛茸茸的天然卷,此刻湿哒哒贴脸上,整个人更像只被雨淋湿、无处可去的可怜小狗了。 “刚才的话,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信……” “阿嚏!”殷岁揉揉鼻子,只觉刚才的那场雨仿佛下进了他的骨子里,让他浑身抑不住的发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殷岁爬起来,去往淋浴间,希望现在洗热水澡还来得及,不然明天要是顶着感冒回去的话,妈妈和哥哥他们一定会很担心的。 ——殷家—— 时曼挂断电话,方才与殷岁对话时的温柔笑意,瞬间消失无踪。 她素白的手指轻点在餐桌,两下之后顿住,又拨通了另一则电话。 “您好,是驰锐俱乐部的方经理吗?我想问下今天下午四点,预约在贵馆的沈肃先生,现在还在吗?” “不予告知吗?”时曼微笑着报出一串号码,对面的态度瞬间转变。 “时夫人,沈肃先生二十分钟前已经离开,之后的去向,我们这边也不知道。” “我不需要他之后的去向。”时曼声音平静,口吻却不容置疑:“我要的是他出驰锐俱乐部时,门口拍取的监控录像。” “这……我们这里下午六点时,主监控室出了问题,目前还在加紧维修中……沈肃先生离开时的画面,摄像头并没能拍到。” “好,很好。”时曼笑着挂断电话,神情愈发冰冷,像是开在极地里的瑰丽之花。 她望了眼窗外阴晦无光的雨幕,再一次拨通电话。 “小盛,查一下驰锐俱乐部今天都有什么人进出,尤其是在下午四点前后,以及晚上六点左右。” “另外,查一下沈肃这个人,特别是他最近的账务往来。” 电话那头,殷盛处理文件的手一顿,神色骤然凝重:“妈,是岁岁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我很怀疑……岁岁下午是踏进了别人设下的局。” “我怕沈肃对岁岁的邀约,是那三个人渣中的其中一个,为了见到岁岁而有意设计。” “岁岁现在究竟怎样……我不知道。” “他不回家,只说是想和朋友多玩一晚,但我能听出来,他在骗我。” 时曼攥紧手机,强作的无事在这一刻无声崩塌。 “他怕我担心,不想让我看到现在的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如果岁岁再次受到伤害怎么办?小盛,妈妈真的……” “冷静下来。”殷盛起身,大衣搭在臂间,一边哄殷母一边大步向外走去:“我向您保证,岁岁不会有事的。” “我会用岁岁不讨厌的方式找到他,让他完好无损回到您身边的。” “另外——”殷盛俯身上车,神情冷似渊冰:“如果今天这一切,真的是因为那三个中的其中一个。” “除了其他可用的手段,让岁岁以最盛大的方式,广而告之地回到我们身边,或许才是对他们最清楚的警告。” “我们殷家的珍宝,不是他们这些苍蝇可以肆意觊觎染指之物。” “殷家小少爷的归国之宴,妈,您和爸可以考虑下如何筹办了。” ——酒店内—— 【哇,他真的去捡了!姜少这是从哪里捡回来的小狗,这么乖,我也想养一只了!】 【想要陪在我身边的话,就从这里跳下去,在海中对我说一百句喜欢我,我就信你,好不好?】 【我不喜欢脏东西,如果你变脏了……殷岁,我会立刻把你丢掉】 【哭什么呢?脖颈被束缚着的你,让我觉得,很漂亮呢】 【为什么要看别人?既然你不明白……那就再也不用出去了】 【你不是想做我的私有物吗?我成全你,你不开心吗】 过往的记忆魇梦一般的缠着他,殷岁不可抑制打着颤,浑身都冷得厉害,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只能清醒着让自己深陷。 想逃。 好想逃。 我没有感情。 我只是为了钱,为了回家。 无所谓的,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迷蒙中,耳边似乎听见一声极轻又极重的叹息。 随即,殷岁冰冷的手像是被另一人用力握住,属于对方的温度毫不吝啬的递传过来,手被温暖的同时,身心像是也跟着暖起来了。 好温暖,好可靠。 殷岁眼角处无意识地沁出泪珠来,被坐在床侧的人捧着脸轻轻抹去。 “睡吧,岁岁,哥哥陪着你呢。” “哥……妈妈……” 殷岁无意识地呓语着。 “我在,岁岁,快睡吧。” ———— 殷岁醒来时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发现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感冒症状后,瞬间松了口气。 他心下甚至有些高兴,看来和家人相处的这几年,他的体质真的有养回来一些了,这不,淋了场暴雨都没有感冒…… “哥?!”殷岁视线稍转,看清屈身坐在他床边矮凳,侧脸半枕在床沿之人的面容时,惊得瞪大了双眼。 “你怎么会在……” 殷岁脑袋一片空白,声音却下意识地低下去。 因为殷盛看起来,真的很疲惫。 向来服帖的衣服此刻褶皱明显,头发凌乱,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黑。 就好像——彻夜未眠一般。 殷盛到底是被殷岁的声音惊醒。 如同条件反射,殷盛第一时间就去摸殷岁的额头,在发现手下的温度正常后,他才略松一口气,重新看向殷岁。 无需再多说什么,只看殷盛醒来后这一系列操作,殷岁就已经明白让哥哥憔悴成这样的元凶,就是他自己了。 “哥……” “岁岁,对不起,哥哥没有经过你允许,就进了你订下的房间。” “但你说要在外面住,我有些不放心,给你打电话又一直是无人接听,查了你住的酒店,让前台帮忙联系你,也没有结果……” “敲门都没回应,我实在担心,就赶过来拜托工作人员帮忙开门了。” “岁岁,哥哥向你保证不会再……” “哥!”殷岁忽地向前,伸出双臂用力抱住殷盛,面颊深埋在殷盛肩头,他深吸口气,努力将鼻间的酸涩压下去。 昨晚……他听到的“我在”,原来并不是他的幻梦。 而是真实存在着的温暖。 “不要道歉。”殷岁的声音闷闷的:“哥哥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我不喜欢听。” 殷盛的眉眼柔和下来,他拍拍自家弟弟瘦削的肩背:“好,我听岁岁的。” 殷岁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声音又低又愧疚:“我又让哥哥担心了吧?” “确实很担心,但岁岁好起来了,就没关系。” 殷岁呼吸一滞,眼圈红红,几乎要压不住泪意。 虽然相处的这三年,已经让他明白他究竟拥有了怎样珍贵的家人。 可每一次,再一次,直面家人们对他最赤诚热烈,毫无保留的珍爱时,殷岁依旧会有想哭的冲动。 他何其荣幸,能够拥有这些? “妈那里……”殷岁在殷盛肩头蹭了蹭,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越过殷盛的肩膀,他看见了自己浅蓝色的衣袖。 样式熟悉,却不是他昨天洗完澡后,换上的那件白色浴袍。 他的衣服,后来有换过。 那他身上的痕迹…… 殷岁的面色不可遏制地苍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