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自从宝宝死了,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监狱的人都嫌她晦气,没人愿意跟她住一间宿舍,她便被安排到了杂物间。 杂物间很狭小,堆的都是易燃易爆物品,她搬了张小小的铁丝床居住。 白天是繁重的劳动改造,踩缝纫机,两条腿经常踩的浮肿,但顾雪麻木的跟机器人一样,没有表情,没有疼痛。 某天夜里,她照常洗了把冷水脸,回到杂物间,疲倦的倒铁丝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突然听到阵阵尖叫声,乱哄哄的一片。 顾雪倏然睁开眼,有人在喊‘着火了’。 走廊上是无数只鞋子踩过的沉闷声响。 顾雪也从床上爬起来,烟雾刺鼻,她走到门口,伸手去开门。 门怎么都打不开,她拉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杂物间被外面的人反锁了!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眶,看着火舌一点一点地吞噬掉杂物间的防护栏。浓烟阵阵,疯狂地往她口鼻,白嫩的脸颊上钻。 顾雪踉踉跄跄的往后退,陆又廷,你是嫌我死得太慢了,所以放了这把火是吗。 终于坐不住了是吗。 晶莹剔透的泪水,冲破眼眶,往下掉。 ——动手的时候,下手重点。 ——我们之间,仅剩的关系,就是赎罪关系。 ——很快你父亲就会被我找到,送去陪你。 ——死去吧,下辈子投个好胎,好好做人。 眼前忽地一黑,顾雪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 她挽起唇角,哭着笑出了声,真好,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不用再赎罪了,不用再痛苦地活着了。 宝宝,妈妈来找你来了啊。 陆又廷独自驾车,来到了女子监狱门口。刚停好车就看到浓烟阵阵,整个监狱大楼外部都被烧掉了。 黑烟滚滚,引来了围观人群。 一群安保人员,有的再跟上级汇报,有的再打电话通知消防队,现场一片混乱。穿着囚服的女犯人们,有的掩面哭泣,有的在尖叫,有的则发呆,还没从惊魂未定里抽离出来。 陆又廷一身黑色大衣,疾步穿过众人,他再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顾雪的影子。 “顾雪呢?”陆又廷质问其中一个女犯人。 女犯人懵逼;“不认识啊。” 他又快步走到一个安保人员面前,揪着安保人员的衣领,逼问:“顾雪出来了吗?” “我,我哪儿知道啊。我也是临时才知道起火了,被安排来维持任务的。”安保人员被陆又廷那冷然的气势,给吓唬到了,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陆又廷瞪了眼他:“她住哪个房间的?” “我,我不知道啊。” 安保人员没说假话,他确实是不知道。 陆又廷恨恨地松开他,抬眼看向女子监狱大楼,已经被大火彻底包围住了。 顾雪在里面,她一定在里面! 这个蠢货,着火了,都不知道往出来跑的么?脑子被门夹坏了? 陆又廷又是气,又是急,又是担心,凭借着本能反应,就要冲进女子监狱。 安保人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别添乱了,行不行?进去就是死路一条!消防队马嫂要到了,等消防队来救人才是上上策!” 话刚落地,他就被陆又廷猛地甩开,看着陆又廷闯进了女子监狱,他摇了摇头:“真他娘的人才。第一次遇到上赶着送死的!” 哐当—— 陆又廷一脚踹开监狱宿舍,他跑了进去,里面除了几张上下铺,一个人都没有。 就这么一间一间地踹门,进去找,找完了所有宿舍,都找不到人影。他变得焦急,彻底坐不住了。 所有地方都找完了。 唯独只剩下最后一间。 他急切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 门是关着的。 但他看到窗户都已经烧掉一大半了。 房门被反锁了,他怎么踹门,都踹不开。 又折回到女子宿舍,拿了把椅子,猛地砸在木门上。 一下又一下,木门被凿出一个洞。 紧接着,他踹了一脚,木门哐当一下,带着火势,砸在了地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杂物间里,大火包围着顾雪。顾雪闭着眼,躺在地上。 火势慢慢吞噬了她的衣服。 “顾雪——” 陆又廷大喊道,没有丝毫的犹豫,黑色皮鞋跨过障碍物,跑到了她身边。她身上的囚服已经有了起火的势头,他忙用准备好的湿毛巾熄灭衣服上的火。 抱起地上晕死过去的女人,他正要起身。 哐当—— 身后的架子,砸落在陆又廷的后背上。 滚烫的灼热,让他眉头一拧。 甩开架子,他强撑着虚浮的脚步,抱着顾雪出了杂物间。 刚才那一下,砸得并不轻。 他感觉到后背黏糊糊的,如一千根银针在扎。 疼得他额头冷汗直掉。 但他不能倒下,保持着理智,加快脚步。 如果他倒了,今天两个人,都会死在这。 出了女子监狱,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女人,细细的雪落在她们的身上,脸上,更显凄凉。 此时消防队也到了,几个穿着制服的消防员正在吊车上,拿着巨型水管,水管里冒出一股一股的水柱,喷向熊熊火焰。 陆又廷抱着顾雪,走到车子面前。 一手抱着她,一手拉开副驾驶的门。 打开门后,把她安置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他又回到驾驶座,忍着后背的疼痛,俯身给她系安全带。 靠近她的时候,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她,一年不见,她竟然瘦了这么多,原本被他养得白嫩嫩的皮肤,变得暗淡,蜡黄。 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现在成了一头枯草,缺少水分,乱糟糟的。 她的手也有了茧,手指甲还少了几颗。 现在的顾雪,好像十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她那样了,破碎感十足。可她过得这么不好,都不愿意跟他低头认错。 他跟李助理说过,只让她面壁思过,不许亏待她其他方面。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惨兮兮的样子? 看到杀父仇人的女儿,沦落至此,他心情很复杂,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兴,甚至多了一丝五味陈杂。 拉过安全带,摁在了她座位另一旁,陆又廷突然想起上次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是在一年前。 他父亲忌日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