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掉了?”顾雪握着狱长的手,瞬间掉落。 她感觉到耳朵里嗡嗡嗡的一阵乱鸣,短暂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眼睛睁得大大的,写满了惊恐和诧异。 死掉了。不可能啊,她晕过去的时候,明明听到宝宝在哭的,哭的声音那么洪亮,怎么会刚出生就死掉了。 “不,不会的。你骗我。你把我孩子藏起来了,是不是!”顾雪抬头,瞪着狱长,矢口否认。 顾雪扑上去,抓他的领口:“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不要牵连到它身上!” 不知道是因为做了坏事心虚,还是被她的质问逼得心烦意乱。狱长一把扯过身上的小手,猛地一甩。 她整个人被甩在了地上。 他清了清嗓子,冷声道;“我说死了,就是死了。它有先天性疾病,还没来得及送医院,就没气了。” 死了,先天性疾病,还来不及送医院。 “葬在哪儿了?告诉我,你们把它葬在哪里?”顾雪握紧了拳头,身体像是筛糠一样,疯狂地抖动着,逼问道。 狱长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细,就随便指了指后山;“葬在后山那块儿,具体在哪儿,你得自己去找。” 怕她问得更多,露出破绽,狱长抬脚就走了。 顾雪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赤脚向后山跑去。 原本还是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雷电交加,风云大作。狂风暴雨,瞬间来袭。 后山的路很陡峭,很不平坦。 豆大的雨粒,如冰雹似的,砸在她的脸上,身上,发梢上,眼睫毛都是水。前方的路都看不清,一片白雾。 光洁的脚底,被路边的玻璃碴,刺穿。 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倒在了满是泥水冲刷的泥泞里。 棕色的泥水,进入她的嘴唇,她的眼睛。 可想到宝宝还在等她,她又强撑着,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 继续疯跑,不顾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裤腿的鲜血,顺着雨水,和泥水交织在一块。 后山很荒芜,什么都没有。 她环顾四周,连个土堆,坟墓都没有! 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顾雪匍匐着身子,原本又细又长的手指,疯狂地抠着松动的泥土。 不停地挖,不停地挖,挖到手掌鲜血淋漓,手指甲都被石头剥落。 她都没停下来。 每个地方,她都挖了,一整片后山,她都挖遍了,手都要断了,都没看到宝宝的尸体。 顾雪的情绪绷不住了,在雨帘里嚎嚎大哭,声音凄厉,绝望。 身体随着哭声,不停地颤抖。 “宝宝,你在哪儿啊?你到底葬在哪里了啊!” “告诉妈妈好不好?给妈妈指路啊,妈妈来送你了,来看你最后一眼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宝宝!我怎么这么没用,我这么能这么没用?害你在我肚子里受苦受难,你死了,我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顾雪越说越崩溃,抡起满是泥泞的手掌,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每扇一次,她就说一句,宝宝,对不起。 脸颊瞬间肿得又高,又红。 血珠子顺着脸颊,不停地掉落,砸在泥土水坑里,变得殷红刺目。 为什么啊,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事情。 她做错了什么,她现在才二十岁啊。 父亲杀人逃逸,现在都没抓到,估计抓到了,也是死路一条。 母亲喝农药自杀了,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她,她在孤儿院长大,在那里,她被抹平了棱角,挨打,吃馊饭。 盖的被子是发霉的。 半夜醒来,床上时不时地会出现奄奄一息,冲着她吐杏子的毒蛇。死了的老鼠。 亦或是蟑螂。 好不容易遇到天底下最好的大善人陆又廷,他把她带回家,好吃好喝的养了十年。可等到她十八岁的那天晚上,才发现,这十年的安逸生活,都成了黄粱美梦,一场空。 她已经习惯了赎罪了,已经了孤独了,可宝宝出现了,让她看到了生命的希望。 现在没了,一切都没了。 她现在才明白,陆又廷把她丢进监狱,哪儿是让她认错呢,就是想要她的命,要她有去无回啊。只是没想到他那么狠,连亲生骨肉都不顾及。 身体被雨水冲刷得发冷,发冰。 她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宝宝,早知道你会受这么大的罪,当初我就该把你打掉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走了也好啊,宝宝。妈妈没用,都自身难保,还妄想留着你作伴。你留在妈妈身边,只会受更多的苦难。你爸爸也不希望你活下来的。早死早投胎吧,投个好人家,不愁吃不愁喝,有爸爸,妈妈疼。多好。” 陆家别墅。 正在睡梦中的陆又廷,侧过身子,习惯性地伸手去抱身边的人。 却扑了个空。 他睁开眼,意识回笼,才发现床上就他一个人。 睡意全无,套了个睡裤下了床,他俯身从床头柜拿起一盒烟,取出一根,衔进薄唇。 手拿起铜质雕花打火机,啪嗒一声,火焰灼烧了烟的一侧。 他狠狠地吸了口,白色烟雾在他身体里滚了一圈,又从口鼻徐徐吐出来。 烟雾缭绕地,他拿起手机,走出了卧室。 到酒水间,挑了瓶度数很高的烈酒,缓缓倒入玻璃杯。 倒完酒,他没急着喝,而是咬着烟,冷白皮的修长手指,拿起桌面上放着的手机,打开一看。 还是没有一条信息。 更没一个电话。 那丫头,都进去快一年了。 一年十年,他都没等到一句,陆叔叔,我错了。 半夜惊醒喝闷酒,早已不是第一次。 陆又廷也想过,主动去看她的,但转念一想,她不过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凭什么值得他牵肠挂肚的。 那十年就是对她太好了,才让她敢忤逆他的,所以他想趁着这次,拔掉她身上所有的刺。 陆又廷更喜欢,听话的顾雪,没有脾气的顾雪。她承诺过他的,他说什么,她都会听,都会做,这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的。 喝了口烈酒,格外的辛辣。 这丫头,比他想象的沉得住气。 几天后,陆又廷决定,他得去亲眼看看他养了十年的仇家,离了他,到底过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