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舌尖是温暖而湿润的,带着柔和的香气,就像是美梦一样,妓夫太郎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梦子从上往下凝视着他,眼眶和脸都有点发红,眉毛轻微皱起,眼睛里带了点湿润的水光。 啊、啊啊…… 妓夫太郎心神震颤,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有点不稳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手指碰到了嘴唇上凉凉的湿痕。 刚才的、是什么? 梦子…… 啊、啊……梦子……做了什么啊……? 自出生以来的第一个吻……是梦子给了自己。 是爱情吗? 不,不是吧,那种事怎么可能。 梦子对自己有感觉,这不是好事吗。 本来对这种事应该司空见惯才对的。 从花街的泥沼里爬出来,厚颜无耻、恶毒下流的妓夫,想要引诱好心的梦子大人……不就是应该什么肮脏的手段都用得出来吗? “哈……哈哈……” 妓夫太郎捂住脸的手有些神经质地颤抖起来,笑声扭曲得像是哭声。 巨大的悲伤、贪婪、渴欲和恐惧幻灭的内心,化作猛然爆裂的火焰,吞没了所有的理智。 他微微松开手,从虎口的缝隙里,黄色巩膜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鬼的样子,偏执而炽热地盯着面前的人。 “好啊……” 妓夫太郎单手用镰刀割掉自己的腰带,松垮的和服垂落,露出了他瘦到只有腹肌包裹胯骨的、细得病态的腰部。 他古怪地笑了: “……请用请用,梦子大人……您是我这个妓夫……唯一的客人啊。” …… 人与人之间,重要的心意,被叫做“爱情”。 妓夫太郎不相信这种事。 罗生门河岸、游郭底层的人,本来就不应该相信这些虚幻的谎言。 就像是罂粟一样,妓夫太郎看到过很多游女用这种谎言短暂地麻痹自己,为之神魂颠倒,最后被所谓的爱情吸食了所有的金钱、体力和希望,被抛弃,陷入麻木、憔悴和痛苦中,还要等待再也不会回来的恋人。 妓夫太郎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一切美好的东西摆到面前,他只会下意识地警惕、怀疑,贪婪地掠夺。 不相信。 不相信梦子会爱自己。 那种事是不可能的。 但是世界上唯一会对自己跟前跟后的小梅,还有世界上唯一伸出手的梦子。 唯独这两人,妓夫太郎会倾注无限的耐心和膨胀到畸形的溺爱。 自己想梦子想得骨头都在发痛,梦子也有感觉,那么做这些事也是无比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是引诱好心的梦子大人,让她学会“使用”自己的东西罢了。 让梦子使用自己。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呃 、唔。 唔。 湿润的液体,打湿了梦子的肩膀。 “谢花……你在哭吗?” 不要看过来。 至少现在……不要看。 他抓住梦子伸过来的手,从指缝里钻进她的手心,埋在她耳边说: “不要逃走啊这位客人……我们还没结束呢。” ………… …… “哥哥没找你们麻烦,只是他刚好没心情,不要以为就这么算了。” 小梅硬邦邦地说。 她挑剔地打量着胀相、坏相和血涂,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长着两个头的怪物就算了,居然还一副小孩子的口气,小梅懒得和这种连人形都没有、肯定不会讨梦子大人喜欢的生物计较;浑身都是肌肉的华丽男也很微妙,充满了可疑的气氛,就算坏相说话比较好听也绝对不是梦子大人喜欢的类型。 但是这三人中的哥哥,胀相就很不妙。 ……呜啊,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家伙长得还蛮好看的啊,可恶! 个子也很高,脸上没有什么斑,眼睛周围恹恹的青紫色和脸上的咒纹,也很有忧郁的气质……是会受欢迎的长相啊。 自己和哥哥在梦子大人身边就好了,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家伙要突然插进来呢? 她不善地盯着这几个入侵者,尤其是里面长得最好看的胀相: “我们兄妹和你们可不一样,梦子大人最喜欢的也只有我和哥哥……识相的话就老实点,要是敢打扰我们和梦子大人,就让哥哥把你们全部杀掉啊。” 被小梅恶狠狠瞪着的胀相,依然是一副带着些厌倦的样子,好像提不起精神似的。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我们并不在意是否被梦子喜欢。”他稍微侧过身,耸拉着眼皮道:“我们只是要站在她那一边。梦子个人的喜好如何,都是她自身的选择,不会成为我们不为她舍命的理由。” 梅:“……哈?” 不,这人讲话好复杂啊……没听懂……! 怎么办、感觉吵架要输了啊!!讨厌,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输掉…… 哥哥……!!!! ap 快来帮她啊!她一个人拼命吵架,被三个人合起伙来还嘴,怎么可能赢得了啊! “…………” “……” 但是,以前只要叫了就会睁开眼睛帮小梅的妓夫太郎,这次却没有回应。 为什么不帮我啊,哥哥!!! 梅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得强行忍住发脾气的冲动,拼命转动脑筋和对方吵架: “但是、但是——反正梦子大人才不会喜欢你们,哈!”没说两句,梅已经词穷,色厉内荏地冷笑道:“你们拼命也没用的!” “嗯……那也没问题。就像哥哥说的,我们兄弟,真的不在意的。” 坏相露出了微笑,慢条斯理地接话道:“梦子大人要喜欢谁,要厌倦谁,都是她 的自由……作为孩子,只要看着母亲幸福就足够了。” 小梅:“?” 什么? 什么母亲?刚才这个家伙说的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三人里最稚嫩的血涂看了看两个哥哥,愣了下,语气雀跃地开口:“怎么,哥哥,你怎么说漏嘴了啊?胀相哥哥不是说不能把梦子当成母亲大人的事说出来吗?梦子大人会不好意思的。” 血涂觉得很稀奇。 虽然胀相是长子,但是血涂觉得作为次子的坏相,比大哥更加敏锐。 坏相哥哥竟然也会有出这种错的时候,真是少见啊。 “哎呀,是啊。我真是记性太差了。”坏相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肌肉坚毅的脸上依然是那种气质独特的微笑,灰色睫毛下的紫色眼睛耐人寻味地看向小梅:“华丽的小姐,我们兄弟把梦子大人视为第二位‘母亲’的事……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还请您保密。” “……” 母亲。 这几个家伙……把梦子大人当成妈妈吗……? 梦子大人知道吗? ……答应了吗? 那要是哥哥当上梦子大人的侧室的话……哥哥和梦子大人是不是会有9个孩子?? 小梅盯着浑身肌肉的坏相、长了两个头的血涂,还有表情比她还臭的胀相,内心受到了深深的冲击。 哥哥——!!!!! …… 小梅嗒嗒嗒地在木廊上奔跑,在加茂家转了很久。 直到第二天早上走过梦子大人的院子时,她才看到自己的哥哥慢吞吞地拉开门,从梦子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妓夫太郎的头发还是那样乱蓬蓬的,手里抓着把镰刀,和服胡乱用腰带系好,隐隐勾勒出瘦到夸张的腰部……咦? 靛蓝色的腰带。 本应该缠在黑发的少女腰上的、绘有美丽花纹的布料,在上面绣了小小的咒纹。 梦子大人的腰带,在妓夫太郎的腰上系着。 “哥哥?” 小梅愣了下。 “你一直在梦子大人这里吗?” 她回头看向房间里,却被妓夫太郎随手慢悠悠地拉上了门,除了一些散落在地上的布料、昏暗的室内隐隐渗出来靡丽的气息以外……什么都没看到。 梅顿了下,再次抬起头看向骨瘦如柴的青年。 熟悉的哥哥,熟悉又有点不一样的打扮,还有脸上比起往常更加浓烈,只有把欺负他们的家伙蒙住头拖进布满油脂和泥垢的巷子里,毒打、折磨,收够足够的“债”以后才会有的、不正常的平静。 不……比那个还要…… 她大幅度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着急得话都说不出来,抓着妓夫太郎就急冲冲地往回跑。 瘦削的青年稳住脚步,跟着她的力道走:“好好好……知道了,不要急啊。” “哥哥,怎么样?”回到两兄妹的地方,在游郭长大的梅,非常直截了当地问道:“梦子大人喜欢你吗?” 在罗生门出生的人,或者说只要生活在罗生门河岸的人,对这种事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不觉得有什么好羞耻的,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比起毫无价值的自尊心,得到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喜欢……?喜欢啊……” 妓夫太郎重复着这个词,拧起一边的眉毛,下意识抬起手,用力抠进皮肤里,神经质地又一次抓烂自己的皮肤。 血痕在他的手指下划出,又因为鬼的体质迅速愈合。 不过这次抓挠自己,又和过去每一次抓挠的冲动有些不同。 心脏还在膨胀着。 身体的饱腹感、精神的不满足,矛盾地纠葛着。 好饿啊…… 明明已经吃了这么多了,他还总是感到饥饿。 越是被梦子温柔地对待,越是遗憾着不能把她吞吃入腹,为此垂涎不已,贪婪得不像是有着人类之心的生物。 还没完。 还没完呢,梦子大人。 妓夫唯一的客人……猜猜你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席呢。 妓夫太郎把镰刀慢慢勾在腰部靛蓝色的腰带上,像过去那样摸了摸小梅的头。 他扬起嘴角,脸上的笑意有种古怪的割裂感,只是让人看着就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当然……当然喜欢啊……喜欢得不得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