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爱,深爱…… 真是敢说啊。 明明只不过是咒灵和人类胚胎的尸骸而已。 竟然敢说“深爱梦子”这种话…… 妓夫太郎甩了甩手里的镰刀。 如果可以杀掉就好了。 如果可以什么都不想,就这样剖开他们的胸口,看看那颗“深爱梦子”的心脏长什么样就好了。 让他想想……咒灵的小孩说不定是没有心脏的吧。 什么苦头都没吃过的家伙,就是敢说些可笑的话啊。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怪胎,明明连面都没见过,只是第一次说话而已,就敢说什么“爱”着梦子…… 别开玩笑了。 【妓夫太郎……】 【……妓夫太郎。】 低柔的、像是黑色罂粟的冰冷的声音,在脑中低语。 【那些咒胎……很碍眼吧?】 【杀吧。】 【杀了他们。】 耳边好像传来了细胞的声音。 真奇怪啊。 为什么自己的细胞会让自己去做些没好处的事呢? 妓夫太郎用镰刀的刀柄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就算是嫉恨得把自己的牙齿都咬出了血,他的脑子也没有不清醒到要去妨碍梦子的地步啊。 正是因为是梦子的‘东西’,该站在谁的那一边,不用想都知道吧……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的话,不如趁早被梦子吃掉好了。 啊啊,不过……那样也不错啊。 被梦子吃掉的话,该求她从哪里吃起好呢。 好心的梦子大人,求求你……哈哈。 妓夫太郎提着咒灵的头颅,慢慢穿过木廊,不在意任何落在自己身上又急忙避开的目光。 咒灵的血和尸块,像蒸发一样一点点变成烟雾消散,在最后的头颅也消失之前,妓夫太郎拉开了梦子房间的门。 “梦子大人。” 他单膝下跪,垂着头,把那颗咒灵的头放在地上。 透过发丝的缝隙,能够看到她靛蓝色的衣摆。 梦子坐在廊下的绣球花旁,手里的书翻过一页。 白纸折成的式神,从另一边慢吞吞地抬过来一杯果汁,放在她的手边。 “谢花……你回来了啊。” 空气里有着火炉的热气,炙肉滋滋响着,散发出一丝引人垂涎的香气,和梦子房间里那种椿花的香气融合在一起,让人不自觉地陷入迷蒙之中,分泌出唾液。 梦子放下书,赤脚踩在木地板上,来到他的面前。 她低头看了看妓夫太郎的战利品,从渐渐消散的咒灵头颅中,取出了一根干枯的褐色尸骸手指。 你获得了【宿傩的手指】x1。 “……啊,宿傩的手指。你找到了啊。”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这个提示的文字太恶心了 。 不过这是必要的啊。 梦子把宿傩的手指放在桌面,用写好的咒符把那根手指里三圈外三圈地缠好,封印起来,放进了一旁的盒子里。 为什么死掉的宿傩会出现在现代地图,为什么会跑到其他人的身体里,要怎么才能杀死……这些东西还完全不清楚,不过梦子也有了一些想试试看的想法。 学会了里陶的鬼术,知道了宿傩的遗体被分成了二十份特级咒物……在这样的时候,她疯癫的“哥哥”,又把另一种特级咒物送到了梦子的手里。 啊。 简直太顺利了不是吗。 就像在诱惑她去“试试看”一样……试试看——把宿傩的遗体用鬼术复苏会变成什么样。 好不容易变成了加茂的家主啊…… 不如继承“哥哥”的遗志,当一次疯狂的“科学家”好了。 用鬼术把宿傩做成她的陶土死人,再杀一次试试看。 这样的话,宿傩会被完全杀死吗? ……不知道。 但是想要试试看。 现在,第一步的实验,在咒胎九相图的身上已经验证了——里陶的鬼术,的确可以用特级咒物这样的尸骸来代替灵骨,用来召唤死者的亡魂。 接下来,要找到“足够”的宿傩的残骸才行。 复活诅咒之王……再杀死他。 这样一来,梦子就是玩弄死人灵魂的鬼之始祖了。 ……真的很有意思啊。 如果咒术界的人知道了她想要做的是什么的话,一定会把她当成诅咒,拼命祓除吧。 一定会下地狱的吧,呵呵。 梦子觉得,经历了现代、平安时代和战国时代的自己,好像有些改变了。 这种改变,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很好哦……这次也多亏了你呢,谢花。” 她合上那个装了好几根干尸手指的盒子,握住一旁的小刀。 梦子用刀插起一块火炉上的烤肉,缓步来到妓夫太郎面前,洁白的手指抬起青年的下颌,在他黄色的眼睛注视下,低声说: “张嘴……对。” 在妓夫太郎干燥的嘴巴张开后,她将那块鲜香的、油脂还带着微焦的炙肉,用刀尖送入他的口中。 刚刚烤到最好的肉片,热气、油脂和纤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在进入口腔的那一刻简直是对味蕾的赏赐。 “……好吃吗?” 梦子的声音就像她把住他下颌的手一样,洁净又带点冰冷的温度,和口腔里热腾腾的炙肉形成强烈的反差。 “……” 妓夫太郎感觉那块肉可能有点太烫了,以至于他的大脑也开始像是被烘烤着一样,冒着贪婪的气泡。 要是咬下那块肉的时候,尖锐的牙齿一起咬住了梦子的刀,那样就好了。 他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眼睛不由自主盯着梦子握刀的手。 梦子……可爱, 太可爱了啊。 这么拿刀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玩闹一样啊。 即使知道眼前的始祖有着多么可怕的力量,在泥沼中跌爬滚打长大、玩镰刀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的妓夫太郎,只是从梦子握刀的这个动作中,就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膨胀的怜爱之情。 要是他刚刚稍微没忍住,直接把梦子的刀咬碎了的话,她会不会愣住呢。 一定会的吧。 真可爱,真可爱啊,梦子。 谁都会觉得你是个完美的人,谁都会理所当然地深爱你吧。 ——但是呢,梦子。 只是这样还不够。 世界上有一种人,是无论多少温柔的对待,多少好意,都没有办法填饱的、烂到无可救药的家伙。 从生下来就遭到非人的对待,因此自身也变成了非人的存在的……这样的人,也是有的。 比你想象的,比你想要的,更加,更加…… 什么都不知道,就对自己这种家伙,纵容到了这种地步…… “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那烧到快要眩晕的火焰中,妓夫太郎艰难地吞下那块鲜香滚烫的炙肉,听到梦子带着微笑的、柔和的声音。 她红梅色的眼睛,静静地,温柔到有些虚幻地凝视着他长着黑斑、神态扭曲的脸。 “你不是只想要这个吗?还是说……想要其他的?不说出来的话,就什么都没有哦。” 房间里好像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 不,不如说,实在是太嘈杂了—— 自己变得混乱的呼吸,梦子的眼神,还有细胞里传来的声音。 好像是突然“嗡”的一声,外界的一切就都消失了。 对。 梦子说的真对啊。 想要的东西,就要拼命去掠夺才行。 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不这样做就会被丢弃的。 “啊……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妓夫太郎长着黑色指甲的手,轻柔地握住梦子的手,指引她来到自己的脖子上。 他黄色巩膜的眼睛缩动着,病怏怏的脸上咧开了个堪称邪性的笑容,嗓音的气息骤然低沉而喑哑: “这颗脑袋,可以给你啊……梦子大人——” 手指用力,带着梦子的手一起紧紧掐进皮肤里,抓出血痕,红色的血滴在灰白的皮肤上渗出、慢慢流下去。 妓夫太郎却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把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搭在梦子的拇指根部,用脸颊摩挲了下她的手背,就这么从下往上望着她,怨毒地笑了: “你对那个脑子说过的吧……把大脑挖出来送给你当礼物的话,就可以交往吧……?我可以吗?这颗头可以吗?你喜欢吗?” 只要给一颗脑袋就可以交往了……开什么玩笑。就算是那家伙真的愿意,妓夫太郎也要亲手把羂索的头骨揭开,把他的大脑搅成稀巴烂,这样的话才算是“见面礼”啊……哈、哈哈 。 从那一夜开始就在胸腔中挥之不去的、愈演愈烈的绝望,在梦子收下了别的死魂后,最后一根神经也被烧断了。 不能原谅。 绝对不能原谅,真以为他会乖乖等着被甩到一边去吗? 妓夫可是很擅长记仇的啊。 他用力抓住梦子的手,带着她一起,好像是要把自己的头颅就这样直接拔下来,用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炽热目光,痴缠地盯着梦子: “这张长了斑的脸,你经常盯着看呢……是喜欢吗,还是讨厌呢?又或者说,好心的梦子大人,在可惜没有帮人类的我治好这张脸呢……” 从母亲那里,出生起就有的黑斑。 妓夫太郎和小梅都是这样。 妹妹的头发,自己的斑,出生时或许就从母亲那里得到了诅咒。 变成鬼,细胞被摧毁再生,外观的残缺却没有消失,身体的病态反而更加可怕。瘦到只剩肌肉包着骨头的腹部和胯部,完全不像是人类的肉体。 然而,在不断割开自己的伤疤、展示自己的畸形的绝望和癫狂中,妓夫太郎看到梦子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嗯。” 红梅色的眼睛湿了,闪烁着细碎的、心动的光亮。 “那么,这个礼物……我收下了。” 梦子说。 “……?” 哈? 说了、什么? 妓夫太郎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梦子凑近,轻柔地舔了一下他的嘴唇。 “你的脸,我不讨厌哦。” 在大脑轰然变成空白的恍惚中,他听到梦子柔软的、像是含着蜜的甘甜的声音: “……今天就来数数看,你身上一共有多少颗斑吧……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