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直都“宠爱”着她。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十分宠爱她,世人皆知他最爱魏后,而后又独宠了温淑妃二十几年。 连岑太后都问他,他的真心到底是对谁更多一些,是魏后,还是温淑妃。 但其实没有人知道,他的感情早已干涸,他这一世的耐心和温柔都用在了哄一个小姑娘的欢心身上哪怕是假的,装着装着最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其中到底有几分是真,还有几分是假。 在那之后,他也早就没有了什么力气再去爱什么人,更遑论真心? 或许会喜欢吧,就如他看到魏颐真的热烈和骄傲,看到温淑妃的温柔和小意但他却再没有了耐心。 他的手颤抖着,拿起了那支簪子,颤抖得几乎拿不住,然后他的眼前就划过那日他给她簪上簪子时,彼时她娇嫩得如同只花儿一样,抿唇一笑,如海棠盛开,娇俏明艳,而他的心也怦然而动。 然后是很多很多的画面,她才将将学会走路时摔倒在他面前,瘪嘴大哭的样子,她五六岁时,扎了两个小髻装模作样给他行礼,然后哈哈大笑的样子 他只觉得心中剧痛。 痛得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来,他不肯见她一面,也再不曾宠幸过她一次,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调整两人的关系。 那些“宠爱”哪怕是假的,也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变成了习惯。 但厌恶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不仅厌恶她,同样还厌恶曾经那个宠爱着她的自己厌恶着那些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位,谁被您看上真是倒了一辈子的霉哈 不,是您身边的人都倒了八辈子的霉 第57章 表白 “陛下, 陛下您节哀啊!” 德庆哽咽道。 他是看着贞和帝长大的,有些东西如何不清楚或许他看得比贞和帝自己还要清楚, 因为皇帝会迷失, 而他这个旁观者,却是一直都看在眼里。 但他不能说, 什么也不能说。 哀, 有什么可哀的呢? 他为什么要哀呢? 明明是她自己要死的。 是她抛弃了他。 就像是当初她选择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东宫储君而已。 “把信,把信拿过来吧。” 皇帝道。 但他说完却又改变了主意, 靠在了床上,双眼看着虚空, 道, “德庆, 你帮朕念吧。” “是,陛下。” 德庆应下, 伸手拿起了匣子底的信件, 抽出了中间的信纸。 “陛下, 臣妾知陛下厌妾, 恶岑家,是以这些年臣妾从不允炀儿亲近岑家,正临正希亦如是。他们,只是陛下的子孙而已,这后宫之事,炀儿从不曾参与, 朝堂之事,炀儿亦永远都是以陛下之立场为立场,甚至多与岑家冲突。今次之事,他更是毫无所知。陛下,这所有的事情,都以岑家的消亡,都以臣妾的死为终结吧。” 没有哀求,没有煽情。 清冷的语气,一如平日里的贵妃。 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她。 贞和帝松了一口气,但却又恍然若失。 就好像心里缺了一块,空得难受。 他道:“德庆,这两日,大皇子都做了些什么?” 德庆道:“昨日大殿下一直为陛下守到了宫中落钥,大殿下原本想留下为陛下侍疾,但应贵妃娘娘要求,连夜前去了源山寺为陛下祈福,现在还尚未归来。”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没人知道。 但明面上大皇子做的的确无可挑剔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道:“放下吧,连着这些东西,都一起放好。”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处置自己的儿子。 就算她没求他,也是一样。 他自己养大的儿子,是什么样,他当然清楚。 他身边的人,也都是他精挑细选安排的人。 皇帝疲惫至极,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到了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睁开眼,就看到了门口小太监正在跟德庆小声说着什么。 “何事?” 他出声问道。 德庆看了一眼那小太监,那小太监便躬身小心翼翼禀道:“陛下,是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在殿外请见陛下。” 皇帝默了默,就在小太监紧张得差点跪下之时,总算是听到了皇帝的声音,道,“让她回去歇着吧,就说朕需要静养,不便打扰。” “还不快下去!” 德庆低声呵斥道。 刚才他就想要打发他走,可是他竟吃了豹子胆,定要坚持禀报。 小太监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茫然,在德庆的再一次呵斥下终于醒过神来,忙领了命急急退了下去。 二皇子府。 “殿下。” 着了寻常侍卫服的墨五进入房中,见到阮觅似乎微有些错愕,但很快就垂下了眼,恭敬道,“见过殿下,娘娘。” “说吧,外面的情况如何。” 赵允煊道。 墨五略一犹豫,就听到赵允煊又道,“以后这些事情都不必避着娘娘。” “是,殿下。” 墨五沉声禀道,“宫里宫外都已经被陛下掌控,陛下应是早就发现自己的药物有问题,所以早就做了防备,禁军统领胡铭锡叛了岑太后,杀了岑家安插在禁军中的人,直接拿下了承恩公世子,陛下已下旨贬太后为太妃,囚禁秋暮宫,岑家所有人收监待审,岑贵妃已经自缢身亡。” 顿了顿,又道,“大皇子还在源山寺为陛下祈福,尚未回宫。宫中解禁之后,温淑妃曾去乾元宫求见陛下,但陛下避而不见。” “嗯,下去吧。” “是,殿下。” 墨五离开之后,赵允煊便靠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阮觅等了一会儿,等到觉得他应该已经消化了这些消息,她再出声也不至于打扰他时才道:“殿下,这是陛下和殿下一起做的局,引岑家出洞的吗?” 虽则昨日他跟她说刺杀他的人中有皇帝派的人,但她仍不愿去往那个方向去想。 赵允煊睁眼,转头定定看着她看了片刻,语气平静道:“不是。” “这本来是皇帝做的局,引我出洞的。” 阮觅抿唇。 然后她就看到他笑了一下,慢慢道,“皇帝对我一直都很忌惮,这一次刺杀我的人,一共有三拨,第一拨就是皇帝的人,倒也没有想要致我于死地,只是想要我重伤,引我或者我身后的势力出手。” 从昨天听到这个消息开始,阮觅就不希望是这个答案。 皇帝如果忌惮他至此,又何必大张旗鼓恢复他的身份? 皇帝不是最爱元后吗? 就算那是假的,可他也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嫡子。 而且他说着“皇帝”,好像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父亲一般。 昨日他受重伤半昏迷之下也就算了,但他现在却是非常清醒的。 赵允煊看着她,柔声道,“当年明和宫大火,并非是他或者母后刻意为之,而是是真的有人放火,想要烧死我,只是正好那日我逼了侍卫陪我出宫玩,所以才逃过了一劫我不在宫中这事就是皇帝也是不知情的,等他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在元陵大师那里,然后就被母后派人送去了北疆。当然,那时母后只是跟他说,把我去了西北。” “不过他生性多疑,任何人或者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都会令他不安。我流落在外,背后还有魏家,这对他来说就像心里压了颗石头,一开始还不算大,但终究会是问题。所以我十岁的时候就回了京城,这总算是让他松了口气。” “只是西北战乱,我立了战功归来,再到外祖父入京还有翼皇叔祖,他给宗室府老宗正去了一封信,这些对皇帝来说,一切都失了控,并不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就是我恢复身份,他也是被逼的当时他并没有什么选择。” “因为就算他不肯承认,但有元陵大师,有魏家,有翼皇叔祖,还有当年母后其他的安排在,我的身份还是会恢复,而且届时怕是轻则当年明和宫大火和我母后病逝的旧案会被翻起,重则朝廷生变,所以最后他妥协了。” “但他虽然妥协了,心里却是愤怒的不仅愤怒,还十分的忌惮,并且随着我忤逆他的次数越来越多,还有上次玄凌在宫中的事不管外面谣传如何,他还是更相信给赵正希下毒之事都是我安排的,他已经开始不仅是忌惮,甚至是害怕了所以便想要出手试探我。” “谁知道我重伤之下,没有出手,其他的人却先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阮觅听得也不知是目瞪口呆,还是心惊肉跳,一时之间只觉得荒谬至极。 这父与子,君与臣,这皇家,一大家子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阮觅就那样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而他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又专注,说着那些事情,并没有丝毫不满或者怨怼,好像只是在跟她耐心的解释着什么。 解释着什么 阮觅的心突然有些乱。 她想到他昨日说,“你不要离开我,你若是离开了我,我身边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虽则那时她只当那是他重伤之下的胡言乱语。 可此刻,她却又竟然好像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