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太后猛地站了起来,恶狠狠骂道,“那个贱人,她也不想想,这个江山,就凭她那个儿子,凭那些下作的手段,那帮只会耍嘴皮子的文臣,要如何坐稳?” “皇帝,难道你真色令智昏至此,置祖宗的千秋基业于不顾,要将这江山交到一个文弱小儿手上吗?!” 皇帝闭着眼很久都没有出声。 太后又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皇帝,你身体不适,还是好生歇着吧,外面的事情就不必再操心了,今日,立储诏书” 只是她的话未说完,一道寒光闪过,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冰凉刺骨的利刃。 然后是贞和帝冰冷的声音,道:“所以,朕就该把这江山交到你们岑家人的手上吗?” “这千秋的基业也好,万里的江山也罢,那也是我们赵家祖宗的基业,赵家人的江山,和你们岑家有何关系?” “你说朕算计你,利用你,母后,难道你不是一直都在利用朕吗?当年,你是利用朕去得父皇的欢心,而朕是,父皇是没有立朕的生母为太子妃,为皇后,那是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吗?” “说什么扶持朕坐上储君之位,坐上这个皇位,可真是冠冕堂皇,那不过是因为你心里很清楚,父皇就是要朕坐上这个储君之位,坐上这个皇位而已。若是你能生出自己的儿子了,怕是朕早就被你们害得尸骨无存了吧?” “可是就算这样,对你和岑家来说,朕坐上这个皇位,也不过是为了给你们岑家的血脉做过渡而已。你们不是已经决定,最后坐上这个皇位的必须是带着你们岑家血脉的孩子不是吗?” 岑太后不敢置信。 她感觉到脖子上的寒意,心头一阵阵发慌,但她想到身后之人可能只是皇帝的暗卫她是听说过,皇家是有一批神出鬼没的暗卫的,只是听说,那些暗卫早就被明绪帝给了翼亲王,宫中早就不复存在了。 第56章 宠爱 但岑太后到底非寻常人, 她很快便按下了心头的恐慌,强自镇定下来, 冷笑道:“皇帝, 你劫持了哀家有何用?这宫里宫外都已经被哀家的人控制,就算你杀了哀家, 也改变不了大局了。而且你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赵允煊也已经死了, 难不成你还真想扶温氏那个贱人生的阿斗上位不成?” 她看到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和恨意,顿时那恐慌又再去了几分,继续冷笑道, “皇帝,哀家倒是好奇, 你到底是对魏颐真的真心多一些, 还是对毒杀魏颐真, 追着赵允煊又是火烧又是刺杀,不让赵允煊死就不罢休的温兰茜真心要更多一些?” 真心 她竟然在问自己的真心? 贞和帝坐起了身, 看着岑太后, 眼神鄙夷, 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 他慢慢道:“真心, 母后,朕对谁真不真心,你有什么资格问朕呢?或者你更想问的是不是,朕对你,可有半分真心吧?可是你这样的人,觊觎朕的生母皇子妃的位置, 就逼杀了朕的生母,明明心里十分厌恶我,十分厌恶皇姐,还要假装贤惠,讨好我,讨好皇姐,就为了让人赞你一声贤惠,为了赢得父皇的欢心,就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问朕什么真心呢?” “你的真心,” 贞和帝冷笑,道,“也不过就是你们岑家的利欲熏心而已。” 岑太后大怒。 她想说贞和帝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想说她为他的父皇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没有一个,他竟然将她对先皇,对皇家的付出一笔抹消可是她气得直喘气,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难道她要跟自己的养子去争论她对他父皇的真心吗? 不过她很快也顾不上和贞和帝争论了。 因为贞和帝说完扬了扬手,殿外就快速涌入了两队身着禁军盔甲的侍卫,领头的赫然就是禁军统领胡铭锡。 胡铭锡进入殿中就给贞和帝行了一礼,道:“陛下。” 岑太后呆呆的看着胡铭锡,看着自己“救过”多次,一手提拔上来的胡铭锡,简直不敢置信。 她喃喃道:“你,你竟然背叛哀家?” 胡铭锡右手按着刀柄,垂眼,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娘娘,臣是皇家的禁卫军统领,尽忠的永远只能是当今圣上,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你!” 岑太后气得全身发抖,几乎再支撑不住。 若她手上有什么东西,她一定掷去了胡铭锡的身上。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哦,有一卷诏书可她握着那诏书的手不停发抖,最后也没掷出去。 贞和帝冷冷看着她,约莫还嫌她受到的打击不够,道:“这么多年来,朕容着你,容着岑家,容着你们的上蹦下跳,已经是朕念在你们岑家到底也对这社稷有功,朕的母后也没有真的身死的情况下,能够容忍你们的极限了。可你们还不知足,竟敢在朕的安神药中动手脚,朕没有将你们岑家满门抄斩,将你们千刀万剐已经是朕的仁慈了。” “你,你说什么?” 岑太后像是被什么狠狠的重击了一下,她眼睛死死地盯着贞和帝,道,“你说什么,你母后没有死,她没有死?” 贞和帝淡淡地看着她,道:“是,母后根本没有死当年父皇也从来都不想娶你,他根本无心这个帝位,是你们岑家,暗地里用手段把他架到了火上烤,最后也是母后不忍他挣扎,主动以死遁求去的。后来父皇曾多次求过母后,请她回来,只是母后她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回来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 岑太后终于被击溃,瞪着贞和帝,眼神疯狂,道,“赵增棣,你胡说,你母亲早死了,她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是你父皇亲手端了毒-药喂了她喝下去的,哈哈。” 她笑着,眼泪却不停的滚下来。 贞和帝看着她癫狂的模样,伸手挥了挥,命了众人退下,走到了她面前,低声一个字一个字道:“父皇没有杀母后,但你腹中的胎儿,却是父皇亲自下令打掉的,也是父皇让你永无子嗣的。” 岑太后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她想伸手掐住贞和帝的脖子,想掐死他,为她死去的孩子报仇,为她这错付的一生报仇,可是她喉咙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手脚只能哆嗦着,再用不上力气了。 “拖她下去吧,传朕的旨意,岑太后伙同岑家,图谋不轨,多次行刺二皇子,并欲趁朕昏迷之时,矫传圣旨,谋朝篡位,罪不可恕,但朕念及先皇慈悯仁心,仍不忍太后赐死于太后,只废其太后位,贬为太妃,囚禁秋暮宫,待其百年后,就去地下给先皇请罪吧。至于岑家,数十年来结党营私,徇私舞弊,其罪孽罄竹难书,特削其世袭裕国公之世袭爵位,并承恩公恩袭爵位,岑家三族押监,侯大理寺彻查其罪行。” 岑太后被拖了下去。 她听着贞和帝一句一句冰冷的声音,只觉得自己恍若是在做梦,一个残酷又恶毒的梦。 她终于晕了过去。 “陛下!” 岑太后被拖走,德庆拟完了圣旨,贞和帝亲自盖上玉玺,命人传了下去,殿中便又静寂了下来,静得可怕。 “陛下,” 德庆唤着皇帝。 他知道皇帝的病情虽不像岑太后等人以为的那样严重,但却也真的并没有好多少。 他道,“陛下,外面的事情您早就安排好了,您就先歇一下吧。” “德庆,朕是不是做错了?” 贞和帝由着德庆扶着他再蹒跚的坐回了床榻上,就在德庆转身准备再给他端一杯养神茶来时,他突然道。 声音苍老无比。 德庆怔了怔,他是觉得皇帝错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皇帝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了,说是最后一根稻草也不为过。 他看着他长大,陪了他几十年,他也不忍他就这么倒下。 他道:“陛下,您都是为了这个江山社稷,老奴都省得。” “可是若不是朕一意要试探允煊,先折了他的侍卫,令他受伤,后面他也不会在遇到温家,还有岑家派去的刺客之时,被他们着了手本来以允煊的功夫,他们是奈何不了他的。” 贞和帝喃喃道。 是他在次子的一次次忤逆之后,心生不满和忌惮,想要试探他隐藏的势力,所以派了人去刺杀他。 他没有想要他死。 但却有别人想要他死。 他没有试探出次子隐藏的势力,却把岑太后和岑家给挑了出来。 那个脓包,一直都存在,不挑破还能勉强算是完好,挑破了,却是满目疮痍。 而现在,次子若是死了,他要让谁接掌这个皇位? 又有谁能做得稳这个皇位? “陛下,二殿下福大命大,他经历了那么多事都好好的,说不定这次也能抗过来呢。” 德庆给皇帝盖上了薄被,慢慢劝道,“陛下,回头您再让太医过去看看,现在啊,什么都没有您的身子重要,这朝廷啊,还要靠您来主持大局呢。” 是啊,他决不能倒下。 他这样想着,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贞和帝再次醒来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他命德庆扶他起身,却见他神色有些不对。 他看着他,问道:“外面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德庆扶了他起来,退了几步,就从桌上捧起了一个匣子,再战战巍巍的走到贞和帝面前,跪下,举起匣子,哽咽道:“陛下,栖梧宫来报,贵妃娘娘已经自缢身亡,临终前命人转交给陛下这个匣子,里面还有一封娘娘给陛下的亲笔信。” 贞和帝一呆。 像是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他才道:“拿,拿来。” 德庆呈上已经打开的匣子,那里面躺了很多东西,零零碎碎的,都是些小姑娘的饰物,珠子,钗子,手串,在皇家都算不得名贵,也许是因着放了太久,甚至很多都已经黯淡。唯有一只簪子,血玉流莹,光华璀璨,二十多年亦不见褪色。 那是二十多年前,他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约莫,也称得上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彼时她是岑家嫡女,太后侄女。 娇媚明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他,虽然是皇长子。 看似金贵,但实际却是战战兢兢,步步危机。 他父皇是偏爱他,但这份偏爱却也得小心翼翼藏着捏着。 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会一命呜呼。 那时喜欢她的皇子很多。 他很清楚,那个储君之位并非非他不可,就犹如当年,那个位置也并不一定就是他父皇的一样。 他知道,其他皇子也知道。 所以“喜欢”她的人很多。 更何况她本就生得玉雪可爱,明艳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