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是外卖吗?”李昌明见李苒久久没动静,于是从厨房出来。 一进到客厅,便看到站在玄关门口的贺南方。 李苒在给他拿大衣,贺南方在换鞋。 两人日常居家,默契有度的样子,十分冲击李昌明的眼球和脑仁。 他问了和李苒同样的话,不过口气要更不好:“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的视线又落在李苒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后。 “你叫他来的?” 在李昌明质问的眼神之下,李苒下意识的摇头,又一想到留贺南方一个人面对她爸有点太残忍了,于是又点点头。 李昌明的脸色并不算好,这种时候李苒叫贺南方过来意味着什么? 他的脸更加冷冽几分,他看了眼李苒:“你进来。” 上门即是客人,他到底没将贺南方直接撵出去。 “贺先生请坐吧。” 这句贺先生叫的真是冷漠疏离,不带一丁点的感情。 语气甚至都没跟菜市场杀鱼大爷熟络。 李苒担忧地看了贺南方一眼,然后跨着小碎步子,一下下地跟在李昌明后面。 书房里,李昌明背手站在窗户边。 他望着窗外,而李苒望着他的背影。 这事儿到底是她有错在先,“爸,我错了,我该提前跟你说这件事。” 李昌明的声音带着隐约怒气:“多久了?” 李苒老实交代:“一多月。” 两人在一起一个多月,他居然还不知道,若不是今天临时起意过来看看她,不知道还会被瞒多久。 李苒低着头,小声道:“爸,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当初你那么反对我们,所以……” “是不是他逼你的,他又拿什么东西要挟你了?”李昌明大概又觉得贺南方恶行不改,要么是拿苦肉计博得同情,要么就是拿李苒在乎的东西要挟她。 “没有要挟我,也没有逼迫我。” “是我真心实意地想跟他在一起。” 李昌明转过身,气的手指在空中抖了好几下。 “你是忘记当初他对你做过什么了是不是?天底下好男人这么多,你选谁不好,偏偏选他?” 李苒缓声细语地安抚了李昌明片刻,“爸爸,你想听我的真心话吗?” 李昌明:“你说。” 李苒:“其实,以前我一直骗了你。” “我离开贺南方,离开贺家并不是因为我不爱贺南方了。” “我只是厌弃了原来的生活,那时我只有对贺南方一腔喜欢,其余根本找不到自己任何还有价值的地方。” 李昌明:“你跟我提的那些梦想呢?” 李苒实话是说:“我喜欢他。” “一直都喜欢。” “从十六岁第一次见面,我就想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李昌明一直以为李苒是彻底对贺南方死心了,才会离开的这么决绝,却没想到她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过他。 “那你为何当初要离开?” “你头也不回地走了,现在转身又对他投怀送抱。” “李苒,你问问你自己,这样做你得到的是什么?” 李昌明很少叫李苒的大名,只叫她苒苒。 每次一叫李苒大名时,就是代表他对李苒极度失望,极度生气。 李苒声音平静道:“除了当知名画家的梦想之外,我坚持的不过想要争取一份平等的爱情罢了。” “爸爸,是你说的,不论基于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在爱情面前都是平等。” “我一直做的,不过是在争取这份平等。” 李昌明摇头,他心里大概是悲哀极了:“李苒,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努力这么多,付出这么多,现在你告诉我只不过是为了跟贺南方在爱情里获得一份平等的地位。” “你把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付出当成什么?爱情的附属品吗?” “爸爸告诉你,爱情面前不需要任何的地位和身份,即使你身处深渊沼泽,只要贺南方爱你,当初都不会那么轻视你,也不会要挟逼迫你,更不会让你感受到痛苦。” 李昌明咬牙,他像是誓要戳破李苒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般。 “难道你就不怕,当初他对你做过的事情,会再一次在你身上重演?” 听完这些话,李苒低下头,眼泪从眼尾滑落,滴在地板上, 李昌明是最了解李苒的人,他既能理解李苒的放在心里为何迟迟不敢表露的爱意,他能明白李苒的坚持,更能理解她的退却。 当李昌明问到贺南方会将那些不好的事情,再次施加在她身上时。 回应他的是李苒久久的沉默。 李昌明终于放缓语气,他不忍逼问她这些事情。 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李苒的是他,是害怕她受委屈的也是他。 同样,为了让李苒认清事实,不得不出言伤害她的也是他。 门口传来脚步声,下一秒,门把转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贺南方抬着步子从外面走进来,高大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神态自若地走进来,一点都没有偷听的慌张。 “伯父。” 他看到在一旁掉眼泪的李苒,手掌不自觉的握紧,压抑住内心涌动的情感。 他沉声道:“我替李苒回答您这个问题。” 李昌明阴郁的脸庞,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贺南方语气诚恳,确实是道歉的样子。 “当初我做过一些事,让李苒跟您很不开心,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李昌明并不需要的他的道歉,当初贺南方犯错时,他没有跟李苒说这些,现在她已经忘掉过去的不愉快,开启新生活时说这些。 又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这些话说的太迟,您会觉得我不是诚心悔过。” 李苒哭的一声不吭,贺南方看了几眼,眼角也有些变红。 可碍于李昌明阻挡在两人的中间,他必须要先应付好。 “您不必质疑我对李苒的喜欢,也不用怀疑我是不是还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李昌明冷哼了一声:“让我不要质疑?” “怎么,你连一句承诺都不做了。” 贺南方拧眉:“我对您做再好看的承诺,你也不会信对吗?” “因为在您的心里,已经认定贺南方是会辜负李苒的人,所以我作何解释您都不会信任。” 李昌明确实是这么想的,贺南方的一切话语在他眼里都是狡辩,都是花言千语。 他亲眼见过李苒是如何被她伤害过。 这些印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贺南方:“伯父,您有过失去最珍贵东西的感受吗?” 李昌明当然有过,李苒母亲因病去世后,李昌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婚,一是因为担心组成新家庭会对李苒有影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李苒母亲的用情至深。 贺南方:“我曾经拥有过李苒,或许是这段拥有得来的太简单,太唾手可得。” “所以我才在拥有时没有好好珍惜这段感情。” “爷爷曾经告诉过我,每个人做错事最后都应该会被原谅。” “我一直以为李苒终有一天会原谅我。” “当她第一次跟我提分手,我确实曾想用金钱去获得她的原谅,但是李苒没有给过我机会。” “后来,就是您看到的,三年——” “这三年,她一直没有再给我机会。” “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靠回忆曾经拥过一切,来撑过每一日,再面对李苒时,我变得谨小慎微,直至今天我不论做什么事,下意识地都会考虑她的感受。” “相比于跟李苒在一起,我忍耐住的那些骨子里的本性,可我更怕孤独,一旦独处时那种蚀骨的孤独一点一滴的吞噬我。” “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我曾经拥有过。” “即使李苒走了之后,我也不能够戒掉。” “伯父,您说当我经历过过这些时,再次拥有苒苒,我会怎么做?” 李昌珉看着他不说话,或许是贺南方的话触动他,又或许他觉得贺南方是个疯子。 “不瞒您说,现在不是担心我还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而是——我根本离不开她。” “她就像融在我生命里的血液一样,离开她,我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