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目光热切地盯着夭夭,“你果然很像她!连这板着脸说‘陛下请自重’的样子都一模一样!朕这回可真是捡到宝贝了!千金不换的宝贝!给多少城池都不换!” 给多少城池都不换?夭夭心头一跳,他什么意思?不打算用自己做人质了吗? “夭夭,小美人,你就留下来做朕的皇后吧。”凤阙天极为愉悦,长眉舒展,星目明亮,“虽然‘江皇后’听起来不太好听,不过那反正也是外人喊的,我就喊你‘夭夭’就行了。” 夭夭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刚才说什么“江皇后”,她以为他说的是大雍皇后,难道他一见面就想让自己做南疆皇后?甚至连自己能换来的好处都不要了? 凤阙天高兴地看着她,“看看,这惊讶的小模样都是如此相似,这双杏核眼,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想着他的话,夭夭心里起了疑惑,他一直说自己很像一个人,是不是因为自己像他心爱的女子,他才会刚一见面就想立自己为后? 凤阙天至今没有大婚,那个他心爱的女子是不是早早死了? 这么说他是一个深情的男人?缅怀深爱的女子,不肯娶旁人,直到她这个替身出现了。 “夭夭,小乖乖,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大婚好?”凤阙天不等夭夭回答,“朕觉得越快越好,朕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了你。” 夭夭正色道:“陛下,我是大雍的皇后,绝对不可能与你大婚的!” 凤阙天苦恼地皱了一下眉头,“夭夭是担心名声问题吗?你放心,除了我身边带你过来的那几个人,没有人知道你是大雍皇后,把他们杀了就是。哦,对了,还有苏什么阁老和他的女人、女儿。不过,姓苏的和他的女人半路掉下马车去了,只有他女儿到了。夭夭,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女子,和她关系好不好?你说怎么安置她?你要是担心她说出你的秘密,要不把她舌头割了?” “……把舌头……割了?” “对呀,”凤阙天点点头,“也许不用割舌头,如果她与你关系亲近,也许不会把你曾经是大雍皇后的事说出去,可是小美人,朕告诉你,再好的关系也不能信任别人。” 夭夭愣了片刻,突然笑了。 她来到大殿一直又紧张又警惕,这一笑眉眼弯弯,看得凤阙天眼睛都直了,他喃喃道:“三十几年了,朕从来没有见她笑过,原来,这张脸笑起来是这样好看!” 夭夭笑道:“陛下说的有理,不能信任别人。可是就算割掉舌头,她还有手啊,可以写字,还有脚啊,用脚在地上划拉也能写字。不如……把她凌迟处死,陛下说如何?” 凤阙天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夭夭小乖乖你可真是合朕的心意!没错,凌迟处死,割成一片一片的,看她还怎么泄密!” “来人!传朕的旨意,把那个大雍来的苏什么的女子,凌迟处死,即刻执行!” 夭夭轻轻抚了抚自己右手的两个手指,她还记得被苏梦雪死死压在水下不能呼吸时的痛苦,还记得手指被硬生生掰断时的疼痛,如果只是这一件事,她可以送苏梦雪一个体面的死法。 可苏梦雪竟然把她带到南疆来,绝对无法原谅! 就像苏梦雪所说,不管萧沉夜眼睁睁看着她被杀死,还是萧沉夜用多少个城池来换她,这个结果都太过惨烈。 凤阙天兴奋地看着夭夭,“夭夭,小美人,小乖乖,这次你没有什么顾虑了吧?咱们在一个月后就大婚,好不好?” “不好。”夭夭轻轻摇头,神色坚定,“我既然做了大雍皇后,就绝不会再嫁他人。” “你——”凤阙天脸色一变,眼神瞬间阴鸷。 夭夭垂下眸子,嘴唇紧抿,静静地等着他下令把自己处死。 被凤阙天杀死,恐怕是最好的结局了,远比让萧沉夜看着她死好,也比萧沉夜用多少个城池来交换要好,每一座城池里都是大雍的百姓,要抢回一座城池,又要流掉多少将士的鲜血。 她没有什么遗憾,只是舍不得父亲母亲和弟弟,舍不得萧沉夜…… 凤阙天冷哼一声,扬声道:“来人!” 立刻有几个内侍进来,悄无声息地跪在凤阙天面前。 “传朕的旨意,着礼部立刻准备帝后大婚事宜,一个月之后,朕要迎娶江皇后!” 夭夭震惊地抬起头来,凤阙天瞥了她一眼,“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件事,没得商量!” “哪里来的江皇后?”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苍老,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却依然能听出原本的温柔。 一个华服女子在几个嬷嬷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夭夭抬眸望去,四目相对,两人都是陡然变色。 那女子应该已经有五十来岁了,年龄与陶府老太太相仿,高高绾起的秀发中有了银丝,眼角生了皱纹,可这些都掩盖不了她的美貌,弯眉,杏眼,琼鼻,菱唇,在这一瞬间,夭夭几乎以为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那女子比夭夭还要惊讶,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夭夭脸上,夭夭觉得她从对方的目光中还看到了慌乱惊恐。 “母后!”凤阙天高兴地挽住那女子的胳膊,“你看,夭夭是不是长得很像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母后?夭夭突然明白过来,凤阙天一直说与她相像的人竟然是南疆太后,也就是凤阙天的生母。他竟然想娶一个与太后生得一模一样的人?还说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凤阙天,他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变态吧? “你——”太后一开口,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她抿了一下唇角,夭夭发现这个动作也与自己十分相似。 太后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没等夭夭开口,凤阙天说道:“她是大雍的皇后,不过还没有成亲,反正朕抢到手就是朕的了,母后,朕要在一个月后迎娶她做皇后!可恨礼部的人办事拖拉,要是能在几天之内准备好帝后大婚该有多好!” 他似乎很是懊恼,皱着眉头,“可夭夭小乖乖这么完美,朕又舍不得委屈她,只能多等几天了。对了,朕可不能让大雍皇帝比下去!夭夭小乖乖,大雍皇帝娶你是什么规格?” 夭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是不是应该把条件说得极为苛刻,让他很难办到? 凤阙天一摆手,“别管什么规格了,夭夭,你今晚就陪着朕吧,从今天开始咱们双宿双飞,大婚你放心,绝对是最奢华的!” 夭夭和太后齐齐变色,“不行!” “为什么不行?!”凤阙天脸色一沉。 夭夭和太后同时出声:“这不合规矩!” 连着两句话都是两人同时开口,竟然一字不差,夭夭和太后不由得对视一眼,凤阙天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们看你们看,竟然连说话都是一模一样的,要不是相差太大,我都要以为你们是心灵相通的双胞胎姐妹了。” “不过夭夭还是不要与母后做姐妹的好,这么多年了朕都没有办法娶母后,要是你成了母后的妹妹,朕要想娶你,恐怕还得费些工夫。” 太后走到夭夭面前,拉住了她的手。 夭夭发现太后的手指在颤抖,手心中凉浸浸的一层冷汗。 太后轻声道:“毕竟是帝后大婚,一点儿都马虎不得,你要想娶她,就得按照规矩来,礼部筹办帝后大婚至少也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她见凤阙天长眉皱起,又接着说道:“你既然娶妻心切,那就让礼部抓紧时间筹备好了。不过,这一个月夭夭要同我住在一起,我要亲自教导她如何做好一个南疆皇后。” 第70章 尽管凤阙天很不满意, 太后还是执意带走了夭夭。 一路上, 夭夭低着头, 仔细地想着这件事。 如果只是凤阙天同父亲生得一样还可以说是偶然,可她与太后又是一模一样,这绝对不是巧合。 父亲不是陶府亲生, 是陶老太爷从街上捡来的。 夭夭十分肯定,父亲应该是凤阙天的同胞兄弟, 而太后就是她亲生的祖母。 虽然不知道一个南疆皇子怎么会到了大雍被人扔在街上, 但皇室向来是纷争最多的地方, 这是很有可能的。 只是她不能贸然认亲,听凤阙天说的话, 就算她是太后的亲姐妹,他也是要娶的。那就是说,即便告诉凤阙天,她是他的亲侄女, 也不会改变他要娶她为后的念头,反而会暴露他有一个流落在外的亲兄弟的事实。她不敢肯定凤阙天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很有可能是做为潜在威胁派人去追杀父亲。 至于太后,她更是拿不准。 看太后的表现, 她是知道自己是她的亲孙女。可她没有阻止凤阙天疯狂的念头…… 一路到了太后宫中, 见太后牵着一个容貌一模一样的少女回来,宫中的宫女内侍都又惊讶又好奇, 偷偷地打量着夭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夭夭总觉得院中侍立的一个内侍好像对自己特别留意。 太后牵着夭夭一直进了寝殿, 挥挥手让服侍的人全都退下,她亲自把房门关好,回到夭夭身边,握着她的手半晌无语。 夭夭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她要看看太后的意图。 “唉,你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 良久,太后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猜到了?” “猜到什么?我不懂太后的意思。” 夭夭长睫忽闪,清澈的杏眼眨巴两下。 太后笑了起来,轻轻摸了摸夭夭的头发,“好孩子,跟我说说你的父亲,他、他还好吧?” 夭夭警惕地看了太后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不能告诉他们父亲是不是活着。 可即便她什么都没说,太后却依然知道了。 小丫头很警惕,生恐他们会伤害到她的父亲,这说明父女关系很好,至少她的父亲不会像凤阙天那样疯狂残暴又变态。而她既然担心,说明她的父亲还好好地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太后的眼睛红了,她神情飘忽,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害怕,他那么小,还在襁褓中我就不得将他送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会去到哪里,会被什么样的人家收养,会不会生病,会不会被苛待,能不能长大成人……” 夭夭疑惑地看着太后,她神情悲切又怀念,不像是在演戏。可是既然她这么伤心不舍,为什么当初要把父亲送走呢?还不是送到知根知底的人家,只随意地放在异国他乡的大街上?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去找过? 太后看出了夭夭的疑问,她叹了口气,“既然你来了,我也不瞒你,总要一五一十地说给你听,让你知道真相。” “这件事说来话长,要从南疆皇室的不传之秘说起……” 太后声音很轻,几乎就是耳语,她从“一魂双体”开始,说到凤阙天和双胞胎弟弟出生时的岔子,说到她是如何送走了次子…… “为了不让皇帝和先皇追杀他,我特意要求送走他的死士不要回来复命,就地自裁,这样世上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可是机缘巧合,我没有想到,你又回来了。” 夭夭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纠葛,也明白了自己和陶灼灼之间的关系,明白了为什么灼灼会无知无识,为什么她死后会到了陶灼灼的身体里。 “皇帝……他知道我父亲的存在吗?” 夭夭有些奇怪,为什么凤阙天没有怀疑自己是他的侄女呢? 太后摇摇头,“他应该不知道。历代南疆皇帝都会隐藏双胎男婴的存在,而‘一魂双体’之法只有在帝后大婚时才会施法。而上次出了差错后,大巫祝就被我关在远离皇宫的地方了。” “哦。”夭夭明白了,凤阙天就是单纯地以为自己和太后的相像是巧合。 “夭夭,你有兄长吗?他是双胎吗?” 夭夭摇摇头,“我是嫡长女,只是……这一魂双体的法术在我身上依然有影响。” 她低声告诉了太后自己出生时的异象以及死后还魂的经历,这件事她只告诉过母亲,现在说出来,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原来不是她夺去了灼灼的身体,而是她和灼灼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怪不得,有时候灼灼的情绪强烈的时候,她分明觉得自己就是灼灼。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和邻居家的女儿一魂双体。”太后皱起眉头,心疼地抚摸着夭夭的手,“好孩子,你怎么……年纪这么小就死去了?是病了吗?” “不是,是手足相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夭夭也没必要隐瞒,把自己被苏梦雪害死的事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