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禹氏并非皇族,他本来就没有资格与皇族公主称姐姐妹妹,只是因为沧禹氏历来是洛水皇族的姻亲氏族,当今太后,太皇太后都出自沧禹氏,他又是太后嫡亲的侄儿,自小就在宫中与众皇子公主厮混,常以兄弟姐妹称呼,渐渐就忘了君臣之礼。 此时被长洢冷斥,他也知行为僭越,不由脸上一红,再向长洢躬身行礼道:“殿下……” 回酒见他尴尬,又见长洢一直冷着脸,正要拿话圆场,抬眼却见宛潼施施然而来,她也不想多说话了,只道:“我与阿姊先进去了,大公子请便。” 沧禹沐忙拱手相送,目光还痴痴地凝在长洢身上。 长洢一面随着回酒往涅川都府大门前走,一面道:“沧禹氏一向如此么?” 回酒笑了笑:“沧禹家的几位公子与二姐姐他们来往的多,一直都是姐姐妹妹的称呼,你我虽不是沧禹氏的血脉,但都要尊太后一声嫡母,他唤我四妹妹,我也不好不理他。但仔细一想,涅川家和沉山家,我们正儿八经的兄弟姐妹都不敢唤我们一声姐姐妹妹,倒让沧禹氏白白叫了去。” 说话间,已经走到涅川都府的大门前。门前宾客如云,管事们正站在门前迎来送往。回酒是涅川都府的常客,都府主司一见到回酒,忙亲热地迎上来行了礼,又向长洢行礼道:“昭和长公主倒是头一次驾临我涅川府,快请快请。” 说着又忙命人去请左相涅川浈出来迎接。 长洢和回酒正要迈步入府,就听宛潼的声音从后面高高地传过来道:“站住——” 声音未落,宛潼已经走上前来,她脸上的青肿才好了,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又要来寻长洢的晦气。 她颐指气使地向涅川氏的主司道:“没看见本公主么?嫡公主还未进去,倒迎这些不三不四的庶出公主先入府。你们涅川氏懂不懂规矩?” 主司立时赔礼道:“是臣老眼昏花没看见二公主,二公主恕罪,二公主请进。” 宛潼道:“你们涅川都府的门就这么大,她们两个挡在门口,本公主的仪驾怎么进得去?叫她们滚开,给本公主让路。” 她故意刁难。主司怎敢驱赶自家血脉的公主,又不好得罪宛潼,着实为难,不住抬手擦额上的汗珠。 沧禹沐随后就来,见宛潼有意羞辱长洢和回酒,正要上来劝说,被宛潼瞪了一眼,也只好不出声。门外等候入府的人见沧禹沐都不敢出声,一个个更不敢出声了。 宛潼咄咄逼人道:“怎么还不让开?我为尊长,你们就该给我让路。” 长幼有序,向来规矩如此。若是旁人,长洢自会礼让尊长。但此时,面对宛潼,她只后悔那日没将她的腿打折了,怎么可能还让她?” 她回过身,看着宛潼道:“若论尊长,你虽是长,我却为尊,我何须要让你?” 宛潼立时叫嚣起来:“你为尊?你凭什么为尊?凭你要嫁给南昭灼么?我呸!真是不要脸!靠一个异族男人撑腰,不觉得羞耻,反倒觉得自己脸上很光彩么?” 长洢最厌恶旁人提及这桩婚事,此时被宛潼拿来刺她,心中的怒火更盛了一层,但还是忍住了道:“我是先帝亲封的昭和公主,你尚无封号,就算是太后嫡女,位份也在我之下。更何况,你不是太后亲生,不过是养在太后膝下罢了。你方才说涅川氏不懂尊卑规矩,二姐姐,你必定是懂得尊卑规矩的,依照宫规礼仪,你见了我,是不是该屈膝行半礼?” “你……” 宛潼气滞,依宫规礼仪,她确实要先向长洢行礼。 长洢环看四周众人,故意扬声道:“我念着你我是嫡亲的姐妹,从不以此让你行礼,你却三番四次对我无礼,我倒很想知道二姐姐你生在宫中,长在太后膝下,究竟是如何学的宫规礼仪?” 众人交头接耳,开始窃窃私语。已经有人小声议论起宛潼的生母,说她是宫婢所生,所以才这般蛮横无礼。 宛潼被戳到痛处,顿时大怒,伸手一推,将回酒从长洢身旁推开道:“你位份比我尊,她却是和我一样的,我比她年长,她不该给我让路么?” 回酒冷不防被她猛推出去,踉跄几步,没站稳摔了下去。头直直磕到门槛上,不由痛呼一声。 长洢见她竟敢对回酒动手,怒火直冲脑门,手从腰间一抬,锟铻剑雪亮的剑刃划过一道熠熠寒光,转瞬已经横在宛潼的脖颈上。 宛潼只觉脖间一凉,不由惊呼一声,众人也都倒抽一口冷气。 回酒已经被潭清和容洁扶起来,见长洢持剑要杀宛潼,忙叫道:“阿姊……” 宛潼惊吓过后也反应过来,谅长洢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如何,故意激道:“洛水洢,你好大胆子!你敢拿剑指着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你杀啊!” 主司赶紧劝和道:“几位殿下,今日是澄察老大人的寿辰,只宜喜不宜闹。看在左相大人的面子上,几位殿下都息息怒气,去给老人家贺寿要紧。” 沧禹沐也忙上前劝说宛潼,走到跟前看见长洢手中的锟铻剑,剑刃上寒光刺目,剑身却柔韧至极,是把难得的好剑,不由多看了两眼。 因为心中想着长洢,他趁机又瞥眼去看长洢,却见她面色冰冷,眉眼间尽是森森杀意,忽然就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他细看长洢神态,不由一惊,那日在宜阳郊外,他为滁帝收敛尸身,将要走时忽然从灌木丛里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不……不正是她? 再细看长洢手中的锟铻剑,滁帝胸口正有一道剑伤……他立时明白滁帝胸口的剑伤从何而来,大惊之下,将劝宛潼的话也忘了说。 回酒握住长洢的手,急急劝道:“阿姊,你别听她说,她就是故意激你。你前些日子打了她,许多言官已经连连上奏指责你。你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伤了她,必定会惹来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