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这些,我这门生倒还不错。” “投壶打马,样样也不差,颇有你年轻时几分神采。” “你若不嫌弃,让他替我两局可好?” 江谨闻言,顺着他身后看去。 便见陆九熹身后,分别站着一男一女。 他两都非常年轻,却难得进退有度,沉稳知礼。 见江谨朝这边看来,祁远和沈岚青纷纷作揖行晚辈礼。 江谨微讶目光微闪,求证般扭头看过去,便见陆九熹朝他微微点头。 当下,江谨心中了然。 “晚生祁远,见过江大人——” “晚生沈岚青,见过江大人——” 宴席中笑闹寒暄声不断,眼前二位年轻人难得沉得住气。 举止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祁远,沈岚青——” 江谨将二人名字在唇间辗转,似是想起了什么。 他突然走上前,来到两人身边,朝沈岚青点头示意后,便拍了拍祁远肩背爽朗道。 “哈哈哈哈好,君子思高而慕远!” “祁远是个好名字!” “走!陪我过去投两把去——” 投壶游戏向来热闹,好在侍者提前有准备,场地也不算少。 几人站定后,便接过侍者手中的矢。 江谨颠了颠手中拓木,指骨摩挲着尾端钝木,神色间露出几分追忆。 祁远扭头,和江谨对视间,恭敬有礼颔首道。 “大人您先请——” 江谨倒也没客气,他调整好呼吸,炯然正气的目光绕过铁制的壶耳,果断落在黑洞洞间的壶口。 他屏气聚力间,划出手中拓木,众人眼前便有弧线飞过。 咣当—— 撞击铁壶的脆声响起,方才还在江谨手中的矢,如今已然在壶口处盘旋。 半晌儿,终于终于稳稳当当落入壶口。 江谨见此,神色满意的点头,朝身后陆九熹示意,果然未曾辜负当年之勇。 接着,便轮到祁远。 祁远看着依旧沉稳,不慌不忙的模样。 矢出手,咣当声脆响,稳稳投入壶底下。 却未曾想—— 那矢突然间触底反弹,然就要飞跃出来时,后继无力下终于安稳下来,重新落回壶底。 接着,江谨投入一壶,祁远跟着便入一矢。 两人前面七只箭矢全中。 揉了揉有些发僵的手,江谨心中感叹后生可畏。 他看向地上金樽,双眼紧盯着金樽壶身旁边两耳。 察觉到江谨动作,陆九熹眼底划现几分兴味儿。 投壶入耳,算是这游戏里高难度动作。 当初的江谨,便就靠着这样手出神入化的“贯耳”本事,颇受临安城公子哥儿们的追捧。 江谨拿过身旁侍从递来箭矢,伦起大臂。 他这认真的模样,带动周围人的呼吸也仿佛紧张起来。 江谨分出十分心神,盯准壶耳。 终于,叮咚声脆响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方才的拓木矢,已然稳稳当当落在壶耳,周围传来鼓掌喝彩。 一鼓作气下,江谨手中另外只矢脱手。 下一瞬,金樽右侧的壶耳处,又新增了道悬挂的摇摆的拓木。 江谨看过来时,祁远眼底是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敬佩。 爽朗笑声传来,江谨好心情拍了拍眼前晚辈,行动间含着三分鼓励。 祁远轻轻笑笑,随后他在众人目光下简单活动了番手腕。 青布儒袍的少年,站在满是喧闹的宴席中,也自有中沉稳的定力。 江谨瞧在眼里,看向祁远目光含着几分赞赏。 祁远此时未顾这些,学着前面江谨,盯准高难度的壶耳,然后拓木矢果断离手。 拓木矢似调皮的鸟儿,壶耳处盘旋了会,便就差一口气,在众人遗憾目光中咣当声落在地面。 众人眼中划过丝失望,这样清贵的少年郎。 若是能在这宴席上出彩,必然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闲聊的对象。 此番未中,倒是有些可惜了。 察觉到周围情绪的变化,江谨环胸挑眉,朝着祁远看去。 见祁远神色依旧沉稳,还是那番不疾不徐模样,淡定朝身旁女侍手中接过最后根拓木矢,重新朝着壶耳处瞄准,那平静的模样仿佛压根不在意众人如何失望,只心无旁骛关注他的目标。 最终,江谨十投九中,两次贯耳; 祁远十投也九中,却未曾贯耳。 侍者通报结果后,江谨赞许般点点头。 他豪气拍了拍祁远后背,眼底露出几分真切的欣赏。 二人之间的距离,倒是因为这场游戏而真切拉进几分。 “好小子,后生可畏啊哈哈哈——” 祁远面色微赧,举杯朝江谨道。 “大人面前献丑了,还是大人技高一筹。” “晚辈自愧弗如,也多亏了大人不嫌弃晚辈。” “哎欸!江谨摆摆手,“你小子也不用过分自谦了。” “得学学你老师,年轻时候,就那股子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傲劲儿。” 陆九熹闻言,举步上前拂袖笑笑,朝江谨摇头补充道。 “我这门生啊——” “真要论起来,和我年轻时倒不是很像——” 见江谨眼底难得好奇,陆九熹卖了个关子这才继续道。 “我仔细品着……” “他这股子沉稳有度,温和端方的模样。” “倒是和你年轻时,如出一辙。” 视线在空中交汇,里面的信息不言而喻。 江谨挑挑眉,原本心中的怀疑此时都成真般落地。 都是人精,陆九熹话中的意思,已然暗示的很明显。 再次看向身旁祁远时,江谨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 相比从前,多了些苛刻的审视,少了几分不在意的包容。 可饶是这样,看着眼前出色的后辈,江谨也愣是在这简单一面中,未曾挑出什么毛病。 严肃透彻的目光,仿若能拨开人面上的伪装。 祁远微微敛神,便任由当朝三品大院江谨打量。 陆九熹则老神在在站在哪里,任由那两人互动。 他自己交出的学生自己知道,陆九熹对于祁远,那是放一百个心的。 果不其然,未过半晌,江谨朝他看来时,微不可查点了点头。 江谨这人,临安城中大理寺卿,平日执掌讼狱出了名的铁面。 他性格刚直,不攀附权贵那是出了名的。 臭脾气倔起来,也别指望他给你留几分薄面。 他若是称赞认可,那便必然是发自内心的。 有了陆九熹的牵线,祁远和江谨相识也算顺利。 最后,两人简单交谈了番,祁远便识趣退下。 日后时间还长着,倒是不在乎这一分一时。 等他祁远日后,当真入进士点翰林后能亲自拜会江谨,那时候时机自然会更好。 如今是师长和老友相聚的时候,人生难得遇知音,祁远便不夹在两人间碍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