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下午一点，横店。 《浮生三记》剧组。 “cut！” “刚才那一场戏拍的不错，休息一下！” 戴着灰色棒球帽的导演举着喇叭喊道。 几名穿着华丽的古装的女孩闻言，马上朝各自的助理招了招手，助理们纷纷冲上场，将大棉袄披在她们身上。 嘴上说拍的不错，可是导演脸上的表情还是很诚实的，生无可恋，如丧考妣。 要是换成其他演员，导演估计早就开骂了。 他瞥了一眼这几个正在叽叽喳喳抱怨天气的小姑娘，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何必呢？ 反正都是sbh84公司投钱拍的，而且这部剧的主要受众都是她们的粉丝。 粉丝，尤其是这些脑残粉们，对于自己的小偶像有着无限的包容心。 不管你拍得再烂，哪怕你特么就是拍成一坨屎，它们都能哭着喊着说： “呜呜呜我家宝宝也太棒了吧？！我们家崽崽也太优秀了吧？！美颜盛世xox！这演技，不拿个金马奖算是观众眼瞎！” 期初，导演还想指点一下她们演戏的技巧，不过一看到这几个女的一脸不耐烦，稍微批评一下，白眼就翻到天上去的样子，导演也就不想再自讨没趣了。 更何况，剧组外面，还蹲着一大批疯狂应援，给剧组送奶茶送零食的女团粉丝，导演也就释然了。 搞不好自己善意的教导最后换不来好脸色，回去还要被这些女人的脑残粉网暴。 反正这也是粉丝向的网剧，又不面向大众，就任由她们随意发挥吧。 不管她们的演技有多辣眼睛，粉丝也吃得下去。 相比起来，几个没背景的小配角，甚至群演的态度都不错。 导演的目光落在一个穿着朴素的丫鬟打扮的小配角身上，看着女孩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有助理，被十二月末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导演有些于心不忍，挥了挥手，示意剧组工作人员分了一件军大衣给女孩。 “谢谢叔叔！” 林思思对着工作人员礼貌地答谢道。 多好的女孩啊 看着林思思漂亮的脸蛋，导演心中想道： “也不知道sbh的高层是怎么想的，这么漂亮的小女孩拿来演配角，那些歪瓜裂枣的家伙却能拿来演主角。” 不过这在娱乐圈也不奇怪了，尤其是在这横店，各种名牌艺校毕业的帅哥美女简直不要太多，但是没有资本捧你，没有流量的话，任你长得多么优秀，也只给别人当背景板。 休息期间，几名sbh的成员无聊，开始用手机直播了起来，给粉丝们分享最近拍戏遇到的趣闻趣事。 林思思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蹲在休息室的角落里，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一把空的椅子。 丫鬟的衣裙都很薄，此刻虽然是下午一点，阳光明媚，但气温也只有11度左右，再加上南方的湿冷魔法攻击，林思思小巧的鼻子被冻得通红。 不过还好导演给了她一件军大衣，论保暖能力，这种款式老土的绿色军大衣简直就是神器。 “杨洁，乐乐，过来一起取暖呀！” 林思思朝其他两个被冻得发抖的女孩招了招手，军大衣足够大，三个女孩挤在一起，披在一件大衣里面，报团取暖。 杨洁和韩乐乐是林思思在剧组里认识的，她们也是sbh的成员，不过和影视部的林思思不同，杨洁和韩乐乐是女团偶像成员，不过因为人气不高，总选排名成绩不好，所以只能被公司派来演配角。 其实这两个女孩长得不错，清清秀秀的，性格也很好，尤其是杨洁，是那种典型的可爱型的女孩子，脸圆圆的，笑起来能把人的心都给萌化了。 不过不知道为啥，她们在团内就是没啥人气。 “哇，今天好冷！” “思思，你们影视部有没有业绩要求啊？” 女团成员跟影视部的成员很少有业务上的交集，难得遇到影视部的人，两个少女偶像都很好奇。 “业绩要求？什么业绩要求？” 林思思不解地问。 “就是帮公司赚钱啊。” 杨洁拿出了手机，打开一个名叫“口袋84”的app，登入自己的账号，打开了直播界面。 口袋84是sbh84的女团成员专属的app，其功能类似于是微博，聊天群和直播平台的集合体。 粉丝可以注册登录后，在这个app里关注自己喜欢的成员，每个成员都有一个聊天室，粉丝可以在里面随意留言，送礼物，当然，一般情况下，成员是不会回复粉丝的，除非是付费提问。 除此之外，女团成员还可以开直播，跟其他直播平台一样，粉丝可以刷礼物。 “我们每个月都有直播时长要求的，而且每次直播受到的礼物都会被公司纳入考核。” “直播收入太低的会有可能被公司开除的。” 韩乐乐说道。 “还有这种事？！” 林思思有些惊讶地说： “你们不是已经有年度总选作为考核标准了吗？” “哪有这么简单？” 韩乐乐苦笑道： “现在我们团两百多号人，公司其实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总选每年才有一次，要是以总选为唯一考核标准，那么公司就少了许多淘汰吸金能力差的成员的机会了。” “原来你们的淘汰率这么高的吗” 林思思以前还真没想到，这个国内最大的女子偶像团体的淘汰率这么高。 两个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开启了直播间。 随着稀稀拉拉的粉丝进入直播间，杨洁和韩乐乐开始管理好表情，给粉丝打招呼。 看得出来，这两个女孩的粉丝真的不算多，很多时候半天没有一个粉丝说话，每当遇到这种尴尬，她们就会开始自己给自己找话题，努力不让直播间的气氛冷下来。 讲真，她们的业务能力和素养是真的可以。 而旁边坐在折叠椅上的几个主演也一样在开直播，那几个头部成员的直播间就让热闹多了，每过几句话就要写一波礼物。 而杨洁和韩乐乐直播间的礼物贡献榜却是迟迟没有人。 林思思闲着无聊，她拿出手机，想跟弟弟打个电话聊聊天，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林晨挂断了，然后微信上传来了一条弟弟的消息。 “姐，我现在在应酬，暂时不方便接电话。” “臭小鬼，哼！” 林思思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小小年纪，应酬个鬼哦！” 林晨跟姐姐提过，这个周末要去一趟杭城，参加一个互联网主题的讲座。 弟弟不理她，她又打电话给闺蜜孙羽婷，结果也被对方挂了。 “思思抱歉啊，我现在在上课呢，不方便，等我下课了回给你。” “唉，好无聊啊” 林思思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掏出手机，准备自拍法朋友圈。 “思思，要不要一起直播呀？” 旁边的杨洁说。 “啊？我去哪直播啊？” 林思思不解地问道。 “影视部的成员不是也有口袋84app的账号吗?公司没有给你申请吗？” “呃” 林思思愣了愣，她响起刚进入公司影视部的时候，有个工作人员在微信上给她发过一串消息，好像是什么软件的账号和密码。 林思思翻出了那条消息，尝试登陆。 “咦？居然真的登上了！” “我还以为只有女团成员才有口袋app账号呢。” 林思思点进了自己的口袋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这也正常，毕竟她又不是女团成员，没有什么粉丝。 “我没有粉丝，直播也没人看呀。” “我们帮你在我们的房间宣传宣传吧。” 杨洁和韩乐乐说。 “啊？这样不好吧？” “你们是最需要粉丝的，帮我宣传万一导致你们粉丝流失了，多不好啊？” “哎呀，没关系的，反正我们也没多少粉丝，即便有也都是来白嫖的，平时不刷礼物，总选也不投票，流失了也没关系。” 一边说着，二人一边在自己的直播间里说： “给大家介绍一个超级大美女喔是公司影视部的小姐姐，思思，来，露个脸。” 林思思闻言，有些害羞地把头凑到了韩乐乐的手机面前，腼腆的打了个招呼； “那个，大家好呀，我是影视部的新人，我叫林思思，很高兴和大家见面” 刚一露脸，韩乐乐原本沉寂的直播间瞬间就被引爆了。 “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啊？！” “公司什么时候招了这种级别的人物啊？简直就是女神啊？！” “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放到影视部？狗运营眼睛瞎了吧？” “就是就是，这种神颜，不偶像出道简直可惜了！” “妈的，早就忍那些铁t选出来的丑比很久了，运营是不是良心发现，终于肯招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美女了？” “快！发到贴吧，发到后花园里，让园骑们舔起来！” 很快，sbh84的贴吧里就有了关于林思思的帖子。 “韩乐乐直播间里惊现神秘美人，疑似是影视部的新人，大家速去围观！” 帖子很快就被码起了高楼，看到林思思直播间里的截图，众贴吧吧友们都沸腾了。 “这尼玛是新人？！确定不是其他娱乐公司挖过来的小花？” “太漂亮了，简直太漂亮了！我尼玛张口就是老婆！” “滚！谁也别想跟我抢老婆！” 看着直播间里疯狂滚动的弹幕，林思思也被吓到了。 “那个我叫林思思，大家可以在口袋app里搜我的名字就可以找到我了，我马上也开直播了。” 林思思填写好了直播间信息，选了一张自拍当直播间封面，然后进入了直播间。 刚一开播，弹幕就跟瀑布一样刷了起来。 “哇！是真美女啊！”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果然是神颜啊！比截图上看起来漂亮多了！” “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去影视部啊？好可惜。” “美女考不考虑转来偶像部门啊？来n队吧！来了我绝对首推你！” “决定了，今年的生活费全部用来给你投票！” “我本来已经决定弃坑了的，看到你，我毅然决然地决定重新入坑，不为别的，就为了支持你！” 林思思看着过度热情的粉丝，有些手足无措。 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直播经历，在这方面的经验，当然比不上杨洁韩乐乐等人。 林思思的手机屏幕上，一个华丽的皇冠动画飞过。 “哇塞！！！” 林思思身边的杨洁和韩乐乐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这才开播还不到五分钟，居然就有人送皇冠？！” “好羡慕呐，我入团快两年了，别说皇冠了，连权杖都没有见过。” 林思思闻言有些惊愕。 “呃，这个礼物很贵重吗？” “这是口袋app里价值最高的礼物，皇冠，价格5000块钱呢！” 韩乐乐介绍道。 “5000？！” 林思思听到这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杨洁点了点头，说： “不过公司要抽成的，但即便如此，你也有2500块钱的收入。” “真好啊，我一个月的底薪也就3000块钱。” 杨洁的眼睛里充满了羡慕。 “啊？！” 林思思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3000块？！在天河？怎么可能？！” “真的，没骗你。” 韩乐乐苦笑着摇了摇头。 “团内成员的主要收入是靠口袋礼物提成和总选排名奖金。” “像我们这种，总选没有排名的，基本就是只有底薪可以拿，当然，每周坚持上公演的话，还有一点点全勤奖。” 林思思愣了好久才消化了韩乐乐的话。 原来，这些在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少女偶像，日子其实并不像她们看上去的那么好。 “不过这仅限于我们这些排名差的。” 杨洁补充道： “排名前七的成员，年薪都有二三十万的。” “像之前被公司捧红的四千年美女，现在已经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了。” 惊讶之余，林思思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好像连底薪都没有。 “对哦，我也没有底薪，只有接到角色的时候才有片酬，其余时间都是没有工资的。” 这回，轮到杨洁和韩乐乐二人吃惊了。 “真的假的啊？！” “你们影视部这么惨的吗？” “那你连维持生计的钱都不够吧？” 林思思道： “呃，也到没有，我现在还在读书，家里每个月还会给我生活费的。” “原来思思还是大学生啊？” “真羡慕啊，读书真好啊。” 见二人这般反应，林思思觉得有些奇怪。 “咦？你们没有读书吗？” “看你们年龄应该也不大啊。” 韩乐乐苦笑道： “唉，我脑子比较笨，天生就不是块读书的料，高考没考好，上了个专科，正好当年看到sbh的海选广告，我想专科读完也没什么前途，就入团了。” “我我家里条件不太好。” 杨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爸常年躺在病床上，家里还有个弟弟要养，光靠我妈妈一个人实在是撑不住，所以我只能高中毕业就出来谋生了。” 听着二人的话，林思思有些心酸，她原本以为，这些加入女团的女孩子，都是来追寻明星梦的，没想到，还有人仅仅只是为了找一份工作糊口。 说话间，林思思直播间的礼物就没有停下来，各种礼物不断地飞过，关注林思思的粉丝也是不断上涨，粉丝很快就突破了5000人。 可别小看着五千人，口袋84这个app是一个纯粉丝向的小众app，跟微博虎牙之类的大平台不一样，没钱买假粉，也没钱买水军和关注。 这五千人，那可是实打实的关注量，不像某些直播平台，动不动几十万上百万的粉丝，实际上真正关注的也就几百人而已。 包括有线直播间，那些随手刷几千上万礼物的，很多其实都是托。 要么是公会的托，要么是平台的托，目的是为了刺激其他观众跟着刷礼物。 之后，套用某部电影里的名句： “事后百姓的钱财三七分成，乡绅的钱财如数奉还。” 林思思不确定口袋app的直播平台有没有托，但是她收到的礼物可都是实打实的。 由于人气飞涨，林思思的直播间很快就被推到了app的首页推荐第一位，而原先的第一位，sbh84的沈思琪，包括第二位的袁梦，第三位的左安娜，第四位的林河琴，都被林思思从首页推荐位上挤了下去。 第一个注意到的，是远在几百公里之外，天河宝山区的sbh成员生活中心的沈思琪。 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直播呢，直播间里的粉丝忽然在弹幕上说： “卧槽！口袋app首页推荐第一是谁啊？！” 沈思琪有些奇怪，说： “你们什么意思啊？口袋推荐第一不是我吗？” 弹幕马上刷到： “不是啊，有个没见过的新人直播间冲到首页第一啦！” “这是谁啊？团里有这号人吗？” “卧槽，流水好猛啊！都上万了！” “我去看了一下，好像是影视部刚刚签的新人。” “流水上万？！” 沈思琪眉头一皱，退出了直播间，去首页查看。 “84影视部，林思思？” 沈思琪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看林思思直播的背景，好像是在横店拍戏。 她想了想，在手机上给身在横店的袁梦发消息到： “袁梦，你剧组里有公司影视部的人吗？” 横店《浮生三记》剧组，正躺在躺椅上直播的袁梦收到了消息，回复道： “好像确实有两个影视部的人，龙套角色，不认识，怎么了？” “你看看口袋首页推荐。” 袁梦随即跟直播间里的观众说： “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下。” 随即退出了直播间。 回到app首页，袁梦瞬间吃了一惊。 “林思思？这是谁啊？我们团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了啊？！” “据说是影视部的新人，势头好像很猛，所以我才想问问你认不认识她，是否有什么后台？” 沈思琪回复道。 旁边的几个主演，同为sbh84主力成员的江雪和董珊姗也凑到了袁梦的跟前，议论道： “袁姐，这个林思思到底是谁啊？什么来头？” “我直播间好多粉丝都跑了，全都跑去看她了。” “我这边也是，好像还刷了不少礼物，可气死我了。” 她们刚才也在直播，也注意到了异军突起的林思思。 “鬼知道，估计是影视部最近想要捧新人吧。” 三人一边议论着，一边斜着眼睛，朝休息室角落看去。 即便是披着军大衣蜷缩在角落，林思思的美貌也是最亮眼的那个。 “长得挺漂亮的。” 袁梦淡淡地说了一句。 “估计是影视部想要捧她吧，一个新人怎么可能突然有那么大的热度，她直播间里的礼物和热度，估计是公司刷的，用不着放在心上。” “也是。” 旁边的董珊姗道： “反正影视部的人又不是女团成员，平时不上公演，也不参加总选，只负责拍戏，跟咱们也没太多的利益冲突。” “呵，就算她是女团成员又怎样？” 袁梦不屑地笑道： “看她那张脸，估计很招男人喜欢吧？” “在我们团，最不值钱的就是男粉了，靠取悦屌丝肥宅，一辈子也只能当洗脚婢。” 洗脚婢，是sbh84团内，高人气高排名成员，以及她们的粉丝对底层成员的蔑称。 很快，剧组的休息时间就结束了，开始拍摄下一场戏。 这场戏由袁梦和董珊姗演，大概内容是袁梦所饰演的角色被官兵羁押准备行刑，而董珊珊所饰演的角色及时赶到，上演一出美女救美的好戏。 这场戏没有林思思杨洁还有韩乐乐的戏份，于是三人在旁边围观。 为了避免拍摄过程外泄，在拍摄期间，导演是禁止演员开直播的。 “那个，杨洁，乐乐，我问你们个问题哈。” 看着两位团内高人气偶像的表演，林思思开口问道。 “什么啊？” “就是我刚刚看了一下你们团最近一届的总选排名情况，为什么排名靠前的那几个，长得都不怎么好看啊？” “包括这部戏的几位主演，我觉得她们根本就没有你们漂亮呀，为什么，，，，，，，，” 林思思话还没说完，韩乐乐急忙惊恐地捂住了林思思的嘴。 “嘘——” “思思呀，话可不能乱说哈！” 杨洁也在旁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小声道： “就是啊，小心别让别人听到了。” 杨洁警惕地四下打量了一眼，确认旁边没有人后，才小声说： “她们的女粉丝都很疯狂的，要是传出去，小心她们找你的麻烦，甚至网暴你！” 听到这话，林思思有些不理解。 “这这话怎么说？” 听杨洁的意思，感觉好像在这个团内，稍微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似的。 莫名有种文字狱的感觉。 女团内的人际关系这么复杂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