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哗啦啦的砸在地上,庭院笼罩在一片阴寒的雾气中。 李慕白神色狰狞,死死的盯住纪梵音的脸。 她竟敢打他! 纪梵音骑跨在李慕白的身上,脸色铁青。 “嘭——”又是一拳。 不等李慕白回神,她两眼迸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高举的铁拳,再度落下。 “嘭——” 接连的拳头,打的李慕白耳朵嗡嗡的直响。 猩红的血液,顺着李慕白的嘴角、鼻腔,往外流。 李慕白慌了,不再用眼神反抗,四肢挣扎着欲要逃离。 平时看着小小一团的纪梵音,这时候竟像不可撼动的山峰,任他怎么反抗,她纹丝未动。 “嘭——” 又是一拳。 打够了,火泻了,心里舒坦了。 纪梵音松开拳头,喘息着从李慕白身上起来,一边挥动着手腕,一边在他身边坐下,唇角泛着冷笑,说道: “任人压制的滋味,如何?” 李慕白的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大口大口的喘气。 脸,被打得又红又肿,眼角、嘴角挂着一大块惨不忍睹的淤青。 纪梵音的拳头,够狠,一下一下,全打在实处,没有一拳是心软的。 李慕白现在只感受到,强烈的耳鸣声,响在耳畔,这让纪梵音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切。 他双臂发软,垂在地上,吃力的扭头,朝身旁看去。 眼睛仿佛被她废掉了,视线变得非常模糊,好像有千百只小黑虫在眼前飞转。 疼…… 眼睛疼,鼻子疼,眼角疼,嘴巴疼,脸颊疼…… 哪儿哪儿都疼…… 最要命的是,心口那里,仿佛被人用刀子狠狠的剜掉一块肉,血肉模糊,疼得撕心裂肺。 他就那么看着纪梵音,整个人都晕晕眩眩。 但,十四年来,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后。 纪梵音活动着抽疼的手腕,看着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李慕白,说道: “睡醒了吗?还没清醒的话,我不介意再帮你清醒一下。” 李慕白几乎是下意识的避闪了一下,抬起手臂,挡住脸,沙哑的声音,透着惊慌: “别——” 纪梵音盯住他,不客气的说道: “李慕白,除了你自己,你能失去什么? 不对,早在十四年前,你就把自己弄丢了。 不是我想打击你……” 李慕白放下手臂,一脸吃惊的瞪住她,眼泪夺眶而出。 不是委屈的,是疼得! “你这还不算是打击?!” 纪梵音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抬手抿去他眼角的泪,问道: “真有这么疼?” 李慕白气结,拍开她的手,自己擦去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她一样盘着腿,两人面对面坐着。 一抬头,瞧见她一脸疑问的盯住自己。 放在在问:你怎么都疼哭了? 李慕白嘴角的淤青轻轻抽动,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是生!理!反!应!不信,你让我在你眼上打几拳头试试!纪梵音,我跟你有冤,还是有仇?对着我这张脸,你也下得去手?!我的眼睛,要是被你打瞎了,我后半生你负责啊!” 纪梵音没回答。 李慕白斜眼瞪她。 纪梵音沉思片刻,开口说道: “是你自己太弱了。” 李慕白: “……” 他严重怀疑,她刚才沉默,是在回想,打在他脸上的拳头力道。 李慕白抬头,看着她,沉声问道: “如果是水清尘的脸,你还舍得打下去吗?” 纪梵音下意识的回答: “当然不舍得。” 顿了顿,她补充一句: “水清尘厉害着呢,我没理由打他。” 李慕白沉着脸,不说话。 纪梵音说道: “太子之位,随时可能被人夺去,纪家与善刀盟的扶持,仅是因为你是当今君后包佳琪养子的缘故。 这些,表面上,好像是你的东西,可是,随时都会失去的东西,那还是属于你的吗? 你就只有你的命、你的生母,你的妹妹。 据贴身婢女所说,你母亲的性子,像极了冬日里的腊梅,一身孤傲,正因如此,她在发现怀有身孕后,隐瞒了这个消息。” 两人沉默。 亭外,雨声大作,雷声滚滚。 李慕白全身的肌肉,紧紧的绷住,心里,已经痛到麻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纪梵音扭头,望向亭外大雨,目光幽幽,说道: “她说,你生母不屑用肚子里的龙嗣,摆脱当时的困境。 要不是她还苟延残喘的活着,只怕……这世上,无人知道,当时含恨而死的君后,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子。” 纪梵音眉头微皱。 比起君后薄清歌的做法,她更能理解李慕白折辱负重,只为活下去的做法。 人,活着,才有希望。 傲骨,值几个钱。 手刃仇人,活的比谁都强大,活的比谁都好,那才是她能理解的世界。 想到这里,纪梵音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她也就沮丧这么一小会儿。 对死人来说,哀伤、悲痛、惋惜,这些通通都是多余的情感。 唯有报仇,才是对她们最大的告慰。 纪梵音站了起来,一脸淡然,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慕白,说道: “想通了,就来清翊园找我。” 音落,她转身正要走,李慕白低垂着头,忽然说了一句—— “暮蝉衣不在天牢。” 纪梵音抬脚的脚,顿了顿,落了回去。 李慕白从地上站起,眼中所有的怒与痛,都被他用冷漠掩藏。 他低头,盯住纪梵音白皙的脸庞,看了很久,很久。 几缕发丝,被风吹起,垂落在她的肩上。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动,忍住为她拨弄发丝的冲动。 默默地移开视线,李慕白开口,说道: “近日,李大人拿着君后宫中的玉牌,频繁初入永巷深处的暴室。” 李海洋,审理七皇子一案的主审官。 暴室,关押和审讯受刑宫人的地方。 纪梵音目光微动,一种不好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暮蝉衣被关押在天牢里,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暴室那种地方,就算洗清了罪名,从里面出来的,怕也只能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这个道理,李慕白又怎能不知。 估算着暮蝉衣被关入暴室的时间,以及李大人出入的次数,现下,那位暮神医只怕已经…… 李慕白拿起上面的信封,修长的手指探入袖中,摸出了什么,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