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尘脸色慢慢变得沉肃。 经由小家伙提起,细细思索这个问题。 在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值得她托付终身。 如果结局是注定的,他不介意在过程中,多费些周折,免得她白发苍苍时,对着夕阳空叹:这一生,过得太普通。 所以,在这十四年里,她喜欢谁,为谁心动过,这都不要紧。 他相信,只要她眼睛不瞎,就会知道,谁,才是她最正确的选择。 纪梵音考虑的是另一层面的事。 尘尘问她,为什么不生气。 她回答,谎言撞上谎言,两两就抵消了。 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弥天大谎。 因为,她撒下得慌,原比他以为的多,远比他了解的大。 纪梵音站在水清尘身侧,两人默契的望着同一个人,但所想的却各不相同。 包思慕两手抓着李慕白的手臂,气恼的瞪着凤逍遥: “表哥!在他向纪梵音道歉前,不准给他钱!” 凤逍遥笑了几声,斜了包思慕一眼,又扭头对上纪梵音的目光,询问的语气,带着一点嘲讽: “野丫头,你打哪里学来的俘获人心的本领?跟我说说,我也去报个名。” 纪梵音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事起了争执,听着,像是和自己有关,于是,笑着说道 “告诉你也可以,但是,凤笨笨,你有钱交学费吗?” 凤逍遥唇角的笑意一僵,复又大笑一声: “哈!我……” 纪梵音不紧不慢的打断他的话: “我家……” 瞥见包思慕投来的目光,纪梵音红唇抿了一下,改口道: “尘尘一介书生,两袖清风,替人写书信得来的那点微薄收入,凤公子应该也不忍心惦记吧?” 沉默沉默。 凤逍遥扭头,看向李慕白。 李慕白笑着正要搭腔,包思慕“嗯!”了一声,满是威胁意味,盯住李慕白。 李慕白尴尬的轻咳一声,惭愧的低下头: “对不住……” 凤逍遥面子挂不住了,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烫,拍桌站起,恼怒的瞪住纪梵音: “你趁人之危!” 纪梵音回瞪过去,比他更大声的说道: “有危不趁,你当我是谁?柳下惠啊。” “噗哧……”包思慕。 “噗哈咳咳……”李慕白。 水清尘倒是没笑出声,也仅是没笑出声,那双深邃的眸子,溢满了浓浓的笑。 凤逍遥气说不出话,两眼喷火的盯着纪梵音,好半晌,才艰难的憋出一个字: “你给我等着!” 纪梵音破天荒的朝他露出个友善的笑,一刹那间,凤逍遥愣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看在咱们认识一场的份儿上,我帮你细算了一笔账,假如你留在云上端当伙计,你的工资能比普通的小二高出三倍,算你一个月六两好了。你初入职场,业务不熟练,打碎盘子是不可避免的,云上端的器皿,又都是一等一的精品,咱们就从中挑出个最次的,动辄也得二十两,你每个月不吃不喝,估摸着六个月,才能还完一个杯子的钱。你自己算算,我等多少年,你才能给我交上学费?” 凤逍遥剑眉一挑,怒道: “我一个月工钱六两,四个月,就是二十四两,我还了钱,还落四两呢!怎么会是六个月?” 纪梵音笑笑,点点头: “你说的不错,但是,你没有考虑到一点。” “哪一点?” “云上端虽然经常做慈善,在各地也都开设了行善堂,免费为穷人提供白粥和馒头,但是,慈善归慈善,生意归生意。云上端聘请你做小二,头三个月的试用期,是不会支付你六两的月钱,所以,头三个月,你每月的工资只有500文钱。” “500文……”凤逍遥有点懵,无法接受这个数字。 纪梵音继续道: “500文不少了,十文就够买一斗的大米,对寻常百姓人家来说,这已经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了。不过你嘛……” 她细细端详凤逍遥: “500文是少了点,不过,你加把劲儿,努努力,一年,只需一年,你就能翻身做款爷,在云上端吃上一顿像样的酒席。” 凤逍遥有些吃惊: “我要擦整整一年的桌子,才能吃得起今晚的饭菜?!” 纪梵音忍不住笑了: “凤笨笨,谁告诉你,小二的工作就是擦擦桌子?你还得扫地,端盘子,洗盘子,喔,对了,偶尔遇见难缠不讲理的的客人,你还不能顶嘴,更不能打客人,不然,你三个月的工资就会被扣掉。” 凤逍遥气急: “岂有此理!那是我辛辛苦苦赚的钱!” 纪梵音无辜的耸耸肩: “没办法,这就是底层老百姓的生活。你想过得好,就要付出同等的劳动力,否则,就算云上端的老板是大慈善家,也不会愿意白养一个闲人。” 凤逍遥脸色微沉,眉头紧皱。 他没做过小二。 他也不知道怎么做小二。 如果他做了小二,就是打碎五十个盘子,也难学会洗碗。 他不要做闲人,他会武功,他可以去街头卖艺,可以给人当打手,可以去镖局应聘。 但是…… 那都太辛苦,风餐露宿,还要看人脸色。 凤逍遥越想越绝望。 他离家三年,就在不久前,家里的人终于发飙,不准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再给他钱花,彻底的断绝了他的经济来源。 现在,他身无分无,身上能变卖的家当,也早已变卖成路费,在昨天彻底的花完了最后一两。 凤逍遥心头一冷,暗暗咬住牙龈,竟有些沮丧。 纪梵音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凤逍遥面前,微微的笑着,那表情仿佛引人堕落的魔鬼: “我这里有一个岗位,没有试用期,摔碎了东西,也不用赔偿,有人辱骂你,我会替你修理他,一个月工资是十两,你做得好了,可以随时提出加薪,另外,每个月,你有两次添置衣物的机会,衣服的价钱,没有上限。” 凤逍遥原本黯淡的目光,瞬间变得异常明亮: “什么岗位?不管是什么,我做!” 纪梵音满口赞许: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虽然,你人是笨了一点,好在还有救,是个愿意通过劳动养活自己的有为少年。” 凤逍遥回过神,微微眯眼: “你别告诉我,你是我的新老板?” 纪梵音两手一摊,颇是无奈的说: “除了我,还有谁,会对你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人,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 凤逍遥迟疑了一下。 没错,他没有任何工作经验。 就算是云上端的老板,也不会给他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 他思虑了一下,问道: “我一个月有两次机会添置东西?” “对。” “没有上限?” “没有上限。” “可以随时提出加薪?” 纪梵音摸摸下巴,稍稍犹豫。 凤逍遥紧张的赶忙说道: “只要我做的让你满意,我就可以提出加薪。” 纪梵音叹息一声: “好吧,可以。” 凤逍遥暗松一口气,唯恐纪梵音反悔,立即跑到偏厅,没一会儿,拿了一张字据走了回来: “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