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总部内的刑讯室里,实际还有没杀尽的诅咒师。 加茂伊吹此前总觉得自己该为应对突发事件而有所准备,因此留下了部分人的性命,今日还真派上了用场。 他从其中选出个与五条身形相似的高挑男人,给对方染了白发、戴上眼罩、最后穿上临时仿制出的高专教师校服,远远打量一眼,倒的确和六眼术师像了个八成。 十殿能拿到公共场所的监控记录,也能对其进行与需求相对应的适当修改。 加茂伊吹提供给五条悟家的视频资料本就有限,现在在其中动些手脚、制作出些许漏洞不算难事。 加上“补拍”的内容,部下所需要承担的工作量比他想象中更少,质量也比原定的水准更高。他亲自检查了结果,认为计划几l乎称得上天衣无缝。 之后,加茂伊吹再次向五条家发起了通讯。 他称十殿最终捉到了在外故弄玄虚、制造骚乱的家伙,原来是诅咒师在观看了姐妹校交流会的直播后故意模仿了五条悟的形象,企图通过这种可笑的方式打压六眼术师的气焰。 ——至于他反抗的对象为何不是加茂伊吹一事…… “他说还有同伙。”加茂伊吹笑笑,镇定自若地回应了显然有所怀疑的五条悟之父提出的问题。 “饰演我的那人还没出场,但此时假五条已经伏法,想必剩余的幸存者应该是不会再贸然行事了。” 五条悟的父亲沉吟一会儿,提出了五条家最后的要求:“我们需要弄清对方能模拟出无下限术式效果的真相,既然罪犯已经被十殿抓捕,还请将其交由五条家处理。” “这还真是个问题……”加茂伊吹似乎有些为难,他拖长了尾音,思索着不伤两家和气的委婉说法,希望能尽可能简洁又详尽地将此事解释明白。 “按照十殿掌握的情报来看,他的术式正是瞬移,再无其他具有攻击性的手段。从我提供的录像中也能看出,他只是在通过戏耍十殿的方式示威,至于身周那层透明的屏障,我更倾向于来自他的伙伴。” 加茂伊吹说着,手上敲下键盘的回车键,很快又向对方的邮箱中发去一份新总结出的口述报告。 “您看,十殿有多达十一位身为咒术师的成员可以证明,他进行防御时的咒力波动与发动瞬移时的咒力波动不同。” ——怎么会有所不同呢?两种活动本就来自绝对相同的无下限术式,散发出的咒力波动自然一模一样。但加茂伊吹说它不同,五条家若想反驳,首先要有证据,其次要有底气。 “如果想要亲口向他求证,很遗憾,五条家应当没有这个机会了。”加茂伊吹的语气流露出明显的惋惜,“在追捕罪犯的过程中,由于他反抗得太过厉害,我的部下一时心急——” 他顿了顿,委婉地说道:“总之,十殿会妥善处理他的尸体,当然,如果五条家仍希望能对其进行细致的研究,我会将人尽快送到东京。” 回应他的是 听筒那头长久的沉默。 五条悟的父亲一时只感到无言以对。 咒术界没有检测尸体术式的手段, 就算是御三家之首也无法做到这点。加茂伊吹吃定了五条家绝对无法试探出他言语的虚实, 竟真把尸体运送至东京,却没能抬进五条家的本宅。 五条家最终还是认下了此次无功而返的行动。 比起固执地认为加茂伊吹不过是在借着十殿的便利戏耍他们,不如真心感谢他与十殿提供的帮助,还能使两家的关系变得更加和睦,也让“失利者”心中更好受些。 “……虽说悟被盯上不是好事,但对方并非流落在外的无下限术式使用者,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五条悟的父亲轻叹一声,“之前说好的约定不会变化,我代家族再次感谢加茂殿鼎力相助。” 加茂伊吹垂下双眸,在手帐上相应的待办事项后方画上一个对勾,寒暄几l句便挂断了电话。 有双白皙而修长的大手从后方伸来,覆在他的肩头轻轻揉捏起来,加茂伊吹随即感到椅背被人朝前微微一顶——五条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了椅子的另外一侧。 “结束了?”他笑眯眯地问道,“还顺利吗?” 加茂伊吹微微勾起嘴角,他朝后瞥了一眼,只能隐约瞧见男人面庞的轮廓,因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接话时便显出几l分谨慎:“你还真是分得清楚。” “明明是我空手从五条家套取了可观的利益,你却像是我做了件大好事一般替我高兴。”他将掌心覆在五条的手背上,暂时制止了他的动作,“你就半点都不在乎这个世界的、你的家族?” “五条家可不是我的家族,而是那小子的家族。” 五条轻快的语气没有变化,自然地张开拇指磨拭着从青年领口探出的几l道红痕,将其周边都摩擦出浅淡的痕迹。 “就像是——只有我能满足你的要求,那小子却不行。” 他以过于轻佻的语气提起本世界的天之骄子,惹得加茂伊吹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你说得对。”加茂伊吹只能肯定他的说法,“你现在过来,是时间到了吗?” 青年自觉朝电脑屏幕的右下方投去视线,发现果真过了两人约定的十分钟休息时间,便双手扶着桌子起身,要朝床榻旁的衣柜那边走去。 五条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两人像模仿火车连接的孩童般一起行走又站定,直到加茂伊吹从衣柜中取出一套全新的白色练功服,男人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 练功服贴身而轻薄,为了尽可能方便加茂伊吹移动,甚至连双腿处的设计都与传统的袴不同,而是恰到好处地顺着腿部的线条垂下,勾勒出明显的肌肉轮廓与支具形状。 加茂伊吹解开家居服的腰带,不过刚刚将领口从一侧肩头褪下,便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道几l乎可以被称作毫不避讳的视线,正直直朝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刺来。 他光滑的肩颈上盘踞着与鲜血同色的红色纹路,排列杂乱无章,纵横于微微鼓起却不夸张的肌 肉纹理之间,因苍白的底色而给人一种圣洁与妖冶并存的观感。 加茂伊吹像是被献祭给神明的祭品,周身被画满辟邪招吉之符咒,唯有继承了上古开天之力的至强者才能令他身上沾染自己的气息。 密密麻麻交错的线条仿佛是皮肤外部的血管,象征着加茂伊吹大肆奔涌的蓬勃生命力。 ——这本该是一道道伤口的。 五条用视线描摹着加茂伊吹肩上的线条,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不知是否是因为被人注视而感到有些羞恼,加茂伊吹脱衣的动作一顿,在回过头来叫五条避让之前的那段时间内,皮肤竟泛起淡淡的红潮,与他脸上镇定的表情截然相反。 倒是和小幅度抖着的睫毛暴露出的情绪相似。 “好好——” 五条高举双手以示无辜,爽朗地转身回到软榻,直接躺倒进去,“不管看了多少次,我还是很满意用墨水代替血液的想法啊。” 加茂伊吹确认他的确没再看向自己这边,这才飞快换好了衣服。 ——今日是两人开展战斗训练的第三日。 加茂伊吹让五条“拆解他”,的确是下定决心,做好了因此而身受重伤的觉悟。 他希望已经有丰富教学经验的五条能为他提供一对一的私人指导,帮助他以最快速度变强,即便他不得不付出鲜血的代价。 他是说…… 他愿用反复触摸死亡的方式熟悉死亡,最终获得化险为夷、避开死亡的能力。 事实证明,十七岁的加茂伊吹与二十八岁的六眼术师之间未免有太大的实力差距。两人第一次交手之时,加茂伊吹甚至还没看清后者的动作,颈部便已经被轻轻握住。 “只要我稍微用力,你的颈椎就会瞬间断开。”五条眉眼弯弯,却在加茂伊吹回过神来后迅速松手,再次拉开了距离,“好!下一次要争取跟上哦” 加茂伊吹微微一愣,他说:“你可以为我留下一些痕迹的。” “什么痕迹?”五条挑眉,他嘻嘻笑着问,“我掌握力量的精密程度可不是你们这些小鬼比得上的,只要我想,我甚至可以让拳头停在距离你只有一毫……” 加茂伊吹眨眼,他打断了男人得意的自夸,重复了自己的要求:“我是说——” ——用鲜血,用伤痕,用疼痛。 ——如果灵魂无法铭记,那就叫□□永世难忘。 五条在短暂的思索后,露出了极不赞同的神情。 “这有违我教育者的原则啊……”他叹了口气,对加茂伊吹的固执感到无奈,“如果我每次都朝致命处攻击,你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撑不住了。” “那就由我自己来留下适当的印记。” 加茂伊吹语气坚定。他话音刚落,刚才被五条握住的脖颈处便爆开一圈发丝粗细的伤口,是血液强行朝外挣出皮肉的结果,与寻常擦伤无异,却还是叫他因痛感而微微皱眉。 鲜红的伤口像是一只项圈,紧紧圈住加茂伊吹的脖颈,却也套牢了五条的手腕。 男人绞尽脑汁,终于在加茂伊吹遍体鳞伤前想出了一个万全的解决之法。 “就用这个吧?” 六眼术师从加茂伊吹的房间中翻出了一瓶红色墨水,然后亲手为他绘制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