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加茂伊吹手中有份本就想要送给禅院甚尔与神宝爱子的礼物,并非为眼下的情况专门准备,却总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直到现在才能坦然交给两人。 他从随身携带的手账本上扯下一页白纸,翻了翻手机通讯录中的联系人,飞快写下几个号码与对应的名字,将纸条递给了禅院甚尔。 “等你忙过这阵子,可以联系这上面的十殿成员,他们会把过户手续搞定。” 加茂伊吹显得相当放松,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之上,似乎正因做出了这样一件大事感到愉悦:“我早早准备了这份礼物,没想到现在才物归原主。” 下意识捕捉到加茂伊吹所说内容的关键性词语,禅院甚尔蹙眉,他下意识要将纸条朝回推,无奈道:“我们有住处,并不寒酸,平时也不缺钱,不需要你再塞来些什么。” “不是房子。”加茂伊吹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于爱子而言意义重大,无论是作为补偿还是贺礼,都想再将它交还给爱子打理。” 神宝爱子微微一怔。她似乎对加茂伊吹接下来将要说出的内容有所预料,因此难以置信地抬手捂住双唇,显出不同寻常的激动之意。 果不其然,加茂伊吹紧接着笑道:“神宝花店的真正买主是我。”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对神宝爱子的冲击太大,反倒叫她呜咽着哭了起来。 她今年也不过只有二十岁出头,接连遭遇双亲去世的巨大变故,还因追随爱人的脚步而不得不关停并转让作为家庭心血的花店,个中纠结与内疚大概连禅院甚尔都无法领会。 安慰的工作轮不到加茂伊吹来做,在禅院甚尔揽着神宝爱子的肩膀给她无声的陪伴与依靠之时,加茂伊吹只是静静望着她。 他在她稍微平静下来后接道:“我还为花店配备了完整的运输冷链哦。” 他为了逗趣说出这话,却因年龄太小而多了几分邀功似的意味,神宝爱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眶还泛着可怜的红意。 “谢谢你,伊吹。”神宝爱子紧紧握住禅院甚尔的手,她轻声道,“我从不因过往人生中的每个选择感到后悔,也是真的庆幸甚尔能和你成为朋友。” 虽然从来没有明确说出口,但三人心中都隐约明白—— 以禅院甚尔的经历与性格,只要神宝爱子下定决心与他共渡难关,无论其中是否有十殿引发的各种事件作为催化剂,他们都绝对无法过上平静安定的生活。 加茂伊吹的存在不仅没有对两人产生任何副作用,反倒像是一抹特殊的光芒,指引禅院甚尔有目的地前行而不至于迷失方向,也帮神宝爱子驱散心底刻意忽略的阴霾与黑暗。 而他们对加茂伊吹而言同样拥有重大意义。 三人又聊了些闲言碎语,提起未来的具体打算,禅院甚尔没什么确切想法,只知道身上又多了一份父亲的担子,要努力为家庭争取到更优渥的生活条件才行。 加茂伊吹说可以先以花 店的生意为主, 反正店铺内有雇员打理, 禅院甚尔大可以只收盈利,先陪神宝爱子度过初为人母这段紧张而慌忙的时期再说。 他没有详细提起自己的计划,但既然身处咒术界之中,总归不会美好又轻松。 加茂伊吹的处境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光鲜亮丽,禅院甚尔隐约感应到这个事实,却终究没有戳破此时和乐的气氛。 在将加茂伊吹送到医院正门处时,他没再如闲聊的后半程一样长久保持沉默。 禅院甚尔在加茂伊吹要上车时轻轻扯住少年的衣领,让加茂伊吹向前的步子稍微一顿,两人对视,他碧绿的眸底像淌着平缓的暗流。 “我只是暂时不用再杀人了。”禅院甚尔说道,“不是不愿杀人,也不是杀不了人,你知道的吧。” 他面色平静,仿佛这不过是句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话:“只要你需要我,我依然会第一时间赶到。” 加茂伊吹安静地望了他一会儿,时间几乎都在此刻停止,直到耳边的风声也因大脑只顾专注地投出视线而彻底消失之时,少年终于给出了回应。 “我的渴求从来没有变过。”加茂伊吹的面色全然不似作伪,他说,“甚尔,你要幸福,即便这份幸福与我无关。” 禅院甚尔的眸光微微一颤。 没人能要求溪流停止朝海奔赴,正如同没人能隔断禅院甚尔与加茂伊吹对彼此的无条件偏爱。 加茂伊吹轻轻点头,最后拍了拍禅院甚尔的手臂算作告别,终于又朝前迈步,踏上了几乎未怎么歇脚便再次令他奔波起来的返程之路。 如果说禅院甚尔的人生已经步入了一眼便能瞧见未来大致轮廓的阶段,加茂伊吹的前路便全是叫人琢磨不清的坎坷,所以他没在医院透露半分,以免惹人徒劳担心。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回国后的故事是完全由他书写的新篇章,大部分坎坷都是他张扬行事时自找的麻烦,有利有弊,在他的谨慎操纵下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于新年时被加茂宪纪无意间的一句梦呓打破。 加茂家有新年祭祖的习惯,家主还会率领部分族人一同前往八坂神社聆听钟声、祭拜神明,这支队伍一贯由嫡系宗家、旁支男丁与得力的仆从组成,每年的名单不会有太大变化。 这不太符合咒术界的规矩,却是世家贵族在重要节日时必备的仪式感,因此加茂伊吹不能缺席;而加茂宪纪今年将满三岁,也该被登记在名册之上,便由兄长亲自看顾。 男孩并不擅长熬夜,在车上被加茂伊吹抱在怀中,很快便随着颠簸进入了梦乡。加茂拓真与加茂荷奈和两人乘坐同一辆车,一家人难得平和相处,一时间没人发起对话。 车厢很宽,三个方向都能坐人,两位成年人坐在一侧,加茂伊吹哄睡了加茂宪纪,给他裹严了薄毯放在一侧,自己则到另一侧坐稳。 于是车内变得更加安静,气氛甚至有些压抑。 加茂拓真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愈发脆弱,极微小的天气波动都 能叫他接连咳嗽几日,上周的大雪差点将京都的第一河川冻成一整块,也让他不得不在此时围着厚重的围巾才能保持体温不会太快流逝。 这倒不是雌激素的作用。加茂伊吹早吩咐人换了药,好让加茂拓真体内的反应更加混乱,以加速他衰老甚至死亡的速度。 ——和神宝爱子一样,加茂伊吹绝不后悔做出人生中的任何一个选择。 难以否认的是,加茂拓真是位称职的家主,加茂家在他的带领下顺利追随着社会、经济、科技等各方面的变革完成进化,成为了能继续屹立于新时代的旧贵族。 加茂伊吹断腿一事无疑是对加茂家的巨大打击,之后诸多嫡子接连早夭的噩耗更是使族人自认为陷入命运的低谷。 但即便是以雪藏长子的狠辣手段强迫众人遗忘这段记忆,加茂拓真也依然使加茂家跨过了这道难关。 但他不是位合格的丈夫,更遑论优秀的父亲,甚至在人格上也有缺陷,加茂宪纪的诞生就是最好的证明。 成长环境与过往经历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和处事方式。 加茂伊吹不敢武断地认为加茂拓真遗弃他的决定是最糟糕的选择,毕竟若苦难没能造就今日的天才,这位家主也不过是保全了一条残缺的血脉,对家族与个人都毫无益处。 加茂拓真冷情冷血,睚眦必报,心胸狭隘,对家族的看重是此人唯一的优点,却也是加茂伊吹有自信替代他的重点。 只要加茂伊吹愿意,关于想带领家族走向光辉前路的决心,他绝不会输给任何人。在决心中添加适当的手段与心机,最后放上加茂拓真所不具备的大局观,是子胜父。 ——说起血缘关系就不得不提起,弑父是传统意义上的违背人伦、大逆不道之举。 但加茂伊吹明白,这是提升人气与跨越心魔的过程中必须要完成的重要任务。 若是安分等到父亲寿终正寝,加茂伊吹只会处处受制于人,浪费掉最易招揽人气的青春年华,即便他将一切都尽力做到最好,最终也只会使性格中的懦弱与胆怯再难拔除。 加茂伊吹不会因伦理这种可笑的理由保全一个烂人的性命,毕竟加茂拓真在将他扔进那个偏僻的院子里时,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死活。 但他没想到这天竟然来的这样快,战火又是因这样荒谬的原因燃烧起来。 一切都是因为加茂宪纪在梦中喃喃出的一句“遥香阿姨” apapapdashapapapdash apapapldoapapaphellipapapaphellip??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随着这声带着叹息的呼唤,加茂拓真蓦然感到后颈一凉。 加茂伊吹已然划破了自己的手臂,血刃直指父亲的咽喉。少年甚至不紧不慢地凑到男人身边,轻轻解开了后者紧实的围巾,暧昧地将利刃进一步贴近他的肌肤。 “你从来不该对你的孩子这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