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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1 / 1)




为了让林羡玉重拾当年印象,纳雷特意为他准备了亲自在自家院里种的小青菜和小黄瓜,北方的水土还是不比南方潮湿,青菜叶厚,黄瓜细长,但味道相差不大。
颇有当年的味道。
桑荣指了一下后院的空地,笑道:“当初圣上也不太会种,特意过来问微臣,如何翻土,如何施肥。”
林羡玉咬着筷子,笑意吟吟地望向赫连洲,凑到他面前,小声问:“当时我们才成婚没几个月,你那时候就那么在乎我吗?”
赫连洲不答,目光落在林羡玉的唇,他吃了一碗冰乳酪,唇瓣泛着水光,上唇的唇珠隐隐晕了些乳白,他还一个劲往赫连洲眼前凑,赫连洲喉结滑动,眼角隐有笑意。
周围都是一路同行的挚友,气氛融洽轻松,林羡玉便没了规矩约束,坐没坐相,好似喝冰乳酪喝醉了,身子摇摇晃晃,咕咚砸进赫连洲的怀里。
赫连洲将他的筷子拿下,放在碗边。
“说啊,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乎我的?”
赫连洲还是不说,提杯朝着纳雷和桑荣微微抬手,纳雷和桑荣连忙起身饮尽。
林羡玉有样学样,也举杯抬了抬手。
还懒洋洋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纳雷和桑荣不敢怠慢,急忙斟满,笑道:“微臣愿大人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不一会儿,纳雷的手下传来消息,说乌力罕和云清在离西帐营的河奚郡住下了,在河奚郡最好的来安酒楼。
乌大将军定了两间天字房,手下如实汇报。
纳雷看了一眼赫连洲,笑着摆手:“知道了,让河奚郡派人保护好乌将军的安全。”
赫连洲在袖中握住林羡玉的手,浅笑道:“高兴了?”
林羡玉努了努嘴:“我高兴什么?”
“你不是总想把他们凑到一处?”
这话说的林羡玉不太爱听,他斜睨赫连洲,语气幽幽:“什么叫我总想?你是在怪我把你的养子带入歧途?”
“这算什么歧途?”赫连洲轻笑,依次揉捏着林羡玉的手指,指腹摩挲,道:“我只是想,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玉儿会很高兴。”
“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是歧途,那什么是歧途?”林羡玉故意问。
“错过才是歧途。”
林羡玉翻身的动作倏然顿住,有些惊讶,思考了好久才抬头望向赫连洲,道:
“那你算是走上正道了。”
赫连洲笑出声来,握住林羡玉的手。
林羡玉凑到他眼前,笑意盈盈道:“赫连洲,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如果我没来北境,你就要误入歧途了,你要孤独终老的!”
是该感谢林羡玉的出现。
如果林羡玉没有出现,赫连洲恐怕还是西帐营里日炙风吹的怀陵王,孤独地坐在朔北的沙地上看日升日落;如果林羡玉没有出现,赫连洲不会知道南方的蝴蝶有多绚丽;如果林羡玉没有出现,赫连
洲就体会不到爱人和被爱的滋味。
温软入怀,像是上天给赫连洲的一点甜头,赫连洲吃了太多苦,所以食髓知味。
他被无意闯入的小蝴蝶牵引着,一步步来到原本憎恶的南方,在这里落地生根,生长出花园,让他的蝴蝶从此自由自在。
赫连洲莞尔,“多谢玉儿。”
·
清奚郡,来安酒楼。
乌力罕一动不动地站在厢房门口。
云清住在隔壁。
今天他们共处了一整天,他带着云清逛了他从小生长的军营,告诉云清:他六岁就跟着将士们一起训练,那时候还是怀陵王的圣上经常把他安排在第一列,对他很严格,但也最用心,他扛不起红缨枪,怀陵王给他安排木枪;他动作不到位,怀陵王就在结束后一遍一遍地教他。
“我是一定要效忠圣上的,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乌力罕背对着落日说。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不对。
不该这样说的。
圣上和大人都批评过他。
抱着为国捐躯的心愿,就不该招惹云清,不该带着云清回西帐营。不能一边要云清留在他身边,一边说难听的话,他又错了,他嘴唇翕动,有些紧张。
可是云清没有恼怒,眼神依旧温柔,他迎着风走到乌力罕的面前,抬起手,认真拂去乌力罕额发上的小小砂砾。
心脏停了一下,乌力罕怀疑自己病了。
“你——”他迟疑开口。
云清像是做了很郑重的决定,同时又鼓足了勇气,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用那双明澄澄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乌力罕:
“那……不上刀山,不下火海的时候,可不可以抽出一点时间陪陪我?”
心脏停了两下,乌力罕觉得自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这场日暮既短暂又漫长,乌力罕浑浑噩噩,心神都不附体,明月初升时,他已经在厢房门口站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整个人像被定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思绪全是乱的,呼吸都断断续续,直到云清从隔壁走出来。
他慌不迭抬腿进屋,又被云清叫住:“将军,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乌力罕旋即转身。
云清有些为难,指了指南边的窗,“不知道为什么,那窗子一直合不上。”
他走过去演示给乌力罕看,他勾住窗扣往里拉,可两页窗之间总有缝隙,风吹时咯吱咯吱地响。乌力罕于是走上来,试了试,他力气大而猛,又想在云清面前表现,只听“咣当”一声巨响,窗子是关上了,棂条也断了。乌力罕抓着一截断裂的棂条,听到耳边传来云清的轻笑声。
云清不常笑,他大多是时候都是安静乖巧的,原来他一笑,眼尾是上翘的。
月光透过桐花窗格落在云清的脸上,好似耳畔开出了一朵小小的桐花。
云清察觉到乌力罕的视线,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目光遽然相撞,两个人同时转头望向别处,耳根跟着
发烫。
是治沙太成功吗?北境今年的九月,怎么比往常热了许多?乌力罕想不明白。
“明天去靖州。”临走前他告诉云清。
云清说:“好。”
“你……”乌力罕顿了一下,“你早些睡。”
云清两手握在身前,垂眸低语:“将军也是。”
乌力罕回到自己厢房的时候,脚步已经有些虚浮,然后彻夜难眠。
来到靖州时,来迎接他的纳雷一眼就看出他昨夜没睡好,朝他“哎哟”了一声,又拍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小子终于长大了。”
乌力罕不明所以,回身将云清从马上接了下来,又问纳雷:“圣上呢?”
“圣上去满鹘墓了。”
乌力罕收敛神色,说:“我现在过去。”
忠勇侯墓在满鹘的家乡,渡马洲苍义乡,赫连洲此行除了陪林羡玉散心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看望满鹘。
岁月飞逝,满鹘已经离开他们三年了,他离去时大裕尚未建国,一晃眼,已时移世变,沧海桑田。他的干弟满顺曾说:兄长有预感自己会出意外。
当年,满鹘跟随陆谵来到祁国京城时,察觉到祁国内部的权力争夺,已经隐隐有预感,他会成为棋局的关键。
他的命,是赫连洲破局的关键。
久经沙场的人,对杀意比常人更敏感,也许他本可以躲过,但他没有。
他知道,他的死,是赫连洲灭祁最名正言顺的理由,赫连洲甚至不用背上任何侵掠的罪名,就可以率兵南下。他们相识于人生沉寂时,赫连洲接纳了他,他愿结草衔环以报。
满顺说:“兄长若是在这儿,他一定会说,他不后悔,圣上能开创此番盛世,他便无愧于北境、无愧于列祖列宗。”
满顺承袭了满鹘当年的军衔,是纳雷手下最得力的将领,当年的文弱少年,如今成了鬓微霜的武将,林羡玉看到他发丝掺着的几簇白发,知道他还没从兄长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看着他轻轻擦拭着墓碑,林羡玉的心里也跟着难过。
回怀陵王府的路上,林羡玉一直窝在赫连洲的怀里,一言不发。
赫连洲捏了捏他的脸,又捏了捏他的臀肉,林羡玉嫌他烦,一扭身避开了他的手。
回到王府,碰上桑宗,他才捡回些好心情,因为桑宗给他抱来一只西域的花斑兔,在回廊下等了他很久,一见到他就举起手中之物,欣喜道:“大人,您要的兔子,下官给您找来了!”
真是一只硕大的花斑兔。
拎起来都快赶上林羡玉的胳膊长了。
林羡玉小跑着过去,还有几分胆怯,手指戳了戳花斑兔的前爪,见它没什么反应,才敢伸手去抱,笑着说:“真的高大,明月和羌笛加起来都没有它一半重。”
他和桑宗虽然年纪相差七八岁,但意外的投缘,桑宗被他的哥哥桑荣保护得很好,虽然身在沙场,却还保有一份少年天真。
这点和林羡玉一样。
赫连洲听他们叽叽喳喳聊着,笑了笑回了屋,纳雷那里还有一堆奏折等着他。
等他听完一轮又一轮的陈奏,天色已近晚,日光渐渐消弭,起身时他下意识揉了揉酸胀的后颈,纳雷瞧见了,连忙关切道:“圣上夙夜为国事操劳,是万民之幸,但千万要保重龙体。”
“这两年没时间练武——”
赫连洲话说到一半,就听到后院传来林羡玉的笑声:“桑宗,好厉害!”
他走过去,看见桑宗拿着一只双流星锤,在院子里耍得烈烈生风,一招一式干净利落,油光水滑的银锤在余晖之下真如流星,在空中旋转飞舞,时近时远。
桑宗身轻如燕,姿势又潇洒。
把回廊下排排坐着的林羡玉、阿南和云清看得一愣一愣,三人嘴巴都张大了。
赫连洲刚要走近,就看见乌力罕从另一头走过来,板着一张冷脸,朝着三个没见识的“嗤”了一声。
“不过是流星锤,我也会。”
林羡玉瞟了他一眼,嫌他吵:“就你抽鞭子那样,你会耍我还不想看呢!”
“……”乌力罕急忙看向云清。
云清安抚道:“将军也很厉害。”
“云清,你不要纵容他!”林羡玉恨铁不成钢:“你看他那样,每天怒气冲冲,竖着眉毛,像只斗鸡,你还护着他!”
林羡玉朝乌力罕哼了一声,故意道:“我们继续看桑宗吧,小两岁就是不一样。”
“什么叫小两岁不一样?我……云清你……”乌力罕一急就嘴笨,又说不过林羡玉,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我才十九,最是年富力强,我又不是三十岁!”
一旁的赫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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