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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1 / 1)




新皇宫建在渭都,在原先祁国避暑行宫的基础上修缮,一切从简,工期只花费了半年,之后赫连洲依照林羡玉的要求,下令将原本的祁国皇宫与北境皇宫中的多处廷苑和宫殿拆除,弃料分发给穷苦百姓。
赫连洲带头行简朴之风。
一切能省尽省,唯一的花费在婚礼。
他执意为林羡玉重办一场婚礼,在渭都,在林羡玉喜欢的春日,在淮水河畔。
他特意挑了个良辰吉日,从婚礼布置到喜服定做,都亲力亲为,忙得只能抽出空来处理政务,好在兰殊能替他分担一些。
然而即将再次大婚的林羡玉却无所谓,他觉得没什么必要,而且小林大人忙得很,压根儿l没时间管这些情情爱爱的事。他前阵子刚去斡楚巡视了半个月,许是舟车劳顿,回来之后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有时候醒了还能继续睡,睡意沉沉,谁都叫不醒,直到赫连洲下了朝,坐到床边挠他的手心。
他哼了一声,握住赫连洲的手指又松开,赫连洲顺着他的手腕,摸到颈侧,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照着那块软肉咬了一口,口感一如从前软嫩。
林羡玉抱怨:“烦死了,赫连洲!”
“怎么烦?”
“你走开啊……”林羡玉说着要往被子里钻。
赫连洲却不依,伸手把他捞进怀里。林羡玉从昨夜开始就缩在被窝里一直躺到现在,身子温热又柔软,还带着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此刻被赫连洲抱着,浑身像没骨头一样软趴趴的。赫连洲动一下胳膊,他就朝着另一边倒去,头朝后仰,眼看着就要被困意打败,结果又被赫连洲咬了一口。
林羡玉愈发恼火,他很想揍赫连洲一顿,可他一边和困意作斗争,一边推赫连洲的肩膀,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l,结果还没等赫连洲用力,林羡玉已经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赫连洲的手正搭在他的腰侧,而他的寝衣消失无踪,肩头微凉。
林羡玉这回终于清醒,朝着赫连洲的胳膊狠狠捶了一拳,气到蹬腿:“昨晚折腾到天快亮,今天还不让我睡个好觉!”
赫连洲很无辜,“都到中午了。”
“中午也不关你的事!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告诉……”
告诉谁呢?林羡玉噎住:赫连洲是天下之主,试问天底下谁能管得住他?
报爹娘的名也没有用,爹娘都怕他。
尽管赫连洲表现得十分恭敬有礼,以小婿自称,行事作风无半点倨傲,可林守言和范文瑛还是一见他就面露怯意。可能是十多年的戎马生涯把赫连洲的气质磨得过于锋利,林羡玉初见时也怕他,但是相处着相处着就发现……这人一点都不可怕。
不仅不可怕,有时候还很好欺负。
林羡玉想要在赫连洲的肩头狠狠咬上一口,可刚靠近就被赫连洲封住了唇,挣扎了两下,失败,索性束手就擒。
就这样被赫连洲抱起来,放到腿上,用一个温存的吻唤醒八月的早晨。
侍女早将铜盆与棉帕备好。
林羡玉连擦脸都要倚在赫连洲的肩膀上,晃荡着两条腿,打了个哈欠,说:“一连睡了好几天,我今天要出宫逛一逛。”
“好,我陪玉儿l一起。”
林羡玉抬头看了赫连洲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主动在他的脸上印了一个吻。
赫连洲微愣,“怎么了?”
林羡玉的两条腿前后晃荡着。
“没怎么……”
就是莫名觉得有点开心。
三年前,赫连洲在百官拥护下即位时,林羡玉看着广明殿前那个穿着一袭龙袍、威严到让他觉得有些陌生的赫连洲,心里不止一次生出犹疑和纠结。那时他才二十一岁,懵懂地想:走上这条路,就再也不能回头,他们成为了至高无上的两个人,会不会变?
赫连洲用三年的时间给了他答案。
没有变,一切都恰如当年。
就像殿外的老槐树,无论春去秋来,花谢花开,它都永远伫立在院子里。
“玉儿l笑什么?”赫连洲低头逗他。
林羡玉摇头不语,他就挠林羡玉的后腰,直把林羡玉痒得在两腿乱蹬,在床上打滚,翻了个身,又被赫连洲捏了屁股,威胁毫无用处,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抱着他的脖颈,喊那个羞于启齿的称呼:“夫君!”
赫连洲这才放过他。
漱口、束发、更衣,林羡玉一脚跨到殿外,看见阿南正坐在院子里拨算盘。
阿南最近迷上了算账。
自从林羡玉带着他回了一趟斡楚,去府库里查了一下账本,阿南在库房里见识到账房先生神乎其神、眼花缭乱的算盘技术之后,深受震撼,从那日起,阿南就立志要学会算账。
皇上和大人各有各的事,哥哥身为南宰相,也有忙不完的公务,乌力罕天天在军队里练兵,就连萧总管都担起了管理后宫的职责,成日拿着一把御赐的拂尘,从前殿巡视到后山。只有阿南,还是一个小仆人。林羡玉几次提出要给阿南一个官职,阿南都拒绝了,他还没有做事的能力,连一技之长都没有。
为了不给大人和哥哥拖后腿,阿南决定努力学习算账,这样以后每年各州的节度开支账册送过来的时候,他就可以帮着大人一起看了,而不是在一旁磨墨打瞌睡。
他拨得认真,林羡玉都走到他身边了,他都没有察觉,还是林羡玉故意站到他面前,遮住了日光,在他的算盘上落下一片阴翳,阿南才猛然抬起头,眼睛一亮,忙站起来问:“大人!您终于醒了,现在用膳吗?”
林羡玉却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学得怎么样了?”
阿南有些羞涩:“比前几天熟练很多。”
林羡玉随便翻了一页账本,指着其中一列数,对阿南说:“算算这一列的总和。”
阿南不假思索,立即开始拨算盘珠子,嘴里还念念叨叨,眨眼间就出了结果。
林羡玉仔细验算了一遍,分毫不差

“阿南,你好厉害啊!”
阿南红了脸。
正好这时候赫连洲走过来,林羡玉对他说:“阿南现在好厉害,是算盘小神童!”
阿南连忙摆手:“没、没有……”
“是嘛,那要好好奖励一下阿南。”赫连洲想了想,说:“之前瑄王府库里缴了一只金算盘,如果阿南学完这,朕就把那只金算盘赏给你,好不好?”
阿南大喜过望,登时浑身充满斗志,捣蒜般点头:“阿南一定努力,谢圣上!”
林羡玉摸了摸阿南的头,阿南也伸手帮林羡玉整理好发冠下有些不服帖的头发。
赫连洲在一旁看着这画面,想到很多年前,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就这样在恭远侯府的后院里,在桃花树下,在秋千上,手牵着手一起长大。
其实林羡玉已经长大了,穿上一身官服,又有了林巡抚的威名,走到哪里都被人称颂,被百姓敬仰,只有在赫连洲和阿南面前,他会瞬间变回无忧无虑的小孩。
宫仆送来午膳,三个人就围坐在老槐树下,说说笑笑地用完一顿丰盛的午膳。
午后,林羡玉不困也不用小憩,直接拉着赫连洲去离渭都十几里远的晴空山。
马车行到半路,却在街上听到熟悉的声音,林羡玉从赫连洲的怀里坐起来,掀开帷帘,看到了乌力罕和云清。
乌力罕坐在马上,看着抱着琵琶往前走的云清,气得脑门直皱:“你又闹什么脾气?本将军凭什么天天受你的气?”
“谁让你跟着我了?”云清回头道。
乌力罕更气了,翻身下马:“若不是本将军,你早被那奸人迷晕了,你怎么这般傻?他说他有欧阳翎失传的乐谱,你就信?”
“不关你的事!”云清的眼圈已经红了。
乌力罕见他那副样子,心就被揪起来,满腔怒火发泄不出来,又实在想骂,最后只恶狠狠地憋出一句:“谁想管你!”
听到这句,云清眼里闪着泪,缓缓低头。
“若不是兰先生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又可怜你父母早亡,我才懒得管你!军队事情那么多,忙都忙不过来,我根本懒得搭理你这些破烂事,我——”
云清哽咽着说:“我还不想跟着你呢,我一个人又不是找不到活计,吃不饱饭!”
他话音未落,乌力罕就呆住了。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l。
“你、你要去哪里?”乌力罕硬梆梆地问。
云清不吭声,已经有些后悔。
“不会要回画舫吧?”
这话戳到云清的心口了,眼泪差点儿l就要掉落下来,就在这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云清,过来。”
他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大人!”云清连忙用袖口抹了眼泪,匆匆跑到马车前,正欲行礼。
林羡玉摆了摆手,趴在窗边问:“乌力罕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云清连忙说:“
没有,方才是乌将军救了我,大人千万不要误会。”
林羡玉朝乌力罕看了一眼,乌力罕挠了挠头。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林羡玉眯起眼睛,乌力罕俯身行礼:“参见大人。”
“云清上车,乌力罕骑马跟随。”
乌力罕一愣:“这是去哪里?”
林羡玉挑了下眉,笑道:“去晴空山,喝杨梅酒,吃红豆醪糟。”
乌力罕不想挨林羡玉的欺负,板着脸说:“微臣军队里还有一些事——”
“乌力罕,去一趟。”
马车里传来威严有力的声音。
那声音不用分辨都知道是谁,乌力罕瞬间低头,刚才在云清面前颐指气使的张狂劲全没了,闷声说:“是,臣谨遵圣命。”
林羡玉朝他“嘁”了一声,似嘲笑。
乌力罕心里忿忿,也只能忍下,他现在愈发领悟一个道理:这一朝和过往的历朝历代都不一样,皇上自然是九五至尊,但咱们大裕的皇后是九五至尊心尖上的人,所以哪怕得罪皇上,都不能得罪皇后。
很快,一行人抵达晴空山。
正值春夏之交,山间树木葱郁,日光透过林隙,如碎金般洒在地面,偶有鸟雀鸣叫,不远处还有几位文人正坐在另一片竹林间,弹琴吟诗,悠扬琴声与说笑声顺着潺潺流水,传到林羡玉的耳中。
这不就是政通人和吗?
他想要的国泰民安,正在一点点实现。
赫连洲先下了马车,朝林羡玉伸手。林羡玉握住他的手,突然有了一个新想法,他吸气蓄力,没踩马凳,直接跃下马车。
站稳后,他得意地问:“我厉不厉害?”
赫连洲自然捧场:“好厉害啊,玉儿l是不是会轻功?”
林羡玉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
一旁从小被赫连洲棍棒敲打到大的乌力罕:“………”
晴空山里有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做了一辈子的醪糟,本就是供山民们闲时吃,随之前阵子有位诗人无意间路过,品尝了一碗后大为惊艳,当场题诗一首,回到京中大肆宣传。没几天,城里城外的许多人都知道了。
林羡玉也是赶了一回热闹。
他和赫连洲牵着手,走在最前面。
阿南抱着算盘跟在后面,嘴里还念叨着算数口诀,乌力罕问:“阿南,你发癔症了?”
阿南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乌力罕被人驳了面子,转头望向云清,自以为幽默,故意道:“你看你们一人抱着琵琶,一人抱着算盘,是不是都发癔症了?”
云清余气未消,也不想搭理他,就加快步伐,去前面找阿南了。
两个人一起追上林羡玉。
林羡玉正在给赫连洲讲山鬼的故事。
“……那猎户看着眼前的黑影,正想着拿出自己的弓箭,朝黑影射去!”
他讲得极为投入,特意压低了声音。
“弓箭在后墙上,他往后退了一步,谁想,还没来得及转身,肩膀突然被人敲——”
话还没说完,林羡玉的肩膀上忽然伸出一只手。
“啊!!!”林羡玉惊声尖叫。
一转头看到赫连洲不知什么时候把手绕到他身后,点了点他的肩膀。
“是这样吗?”赫连洲笑着问。
林羡玉气坏了,抱着胳膊往前疾步走。
不一会儿l就被赫连洲逮住。
他一跃扑到赫连洲的背上,气鼓鼓道:“讨厌你!罚你背我!”
这哪里是惩罚,赫连洲压根儿l不想拒绝,二话没说就握住林羡玉的膝弯,轻松将他背了起来。
林间吹来一阵微凉的清风,林羡玉晃荡着两条腿,哼着小曲儿l,不一会儿l就看到了半山腰的醪糟铺子。红豆醪糟混杂着甜香和酒香,顺着和风,徐徐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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