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黎走得很慢,他扶着墙,因为太黑了,只能抬起手,胡乱地往前方探索。 明明只是昨天的事…… 也可能不只是昨天,但他似乎很久都没有出来过了,出去的路在记忆里变得模糊无比。 弯弯曲曲的无限回廊像一座迷宫,仿佛只要选错一个岔路口都会让人迷失。 尤黎往记忆力大门在的方向走,他在黑暗里只披着一件松垮的衬衫,赤着脚,踩着冰冷的地面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手边的墙才突然一空。 接下来是左转……然后是右转,再然后是……是?尤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明明记得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就是大门在的地方了。 但尤黎走到头了,原本是墙壁的地方他却摸到了一手的空,后背在同时顿时传来一阵毛骨悚然感。 尤黎骤然回过头,他仓皇地站在原地,眼前是一片冰冷的黑暗——什么都没看见。 但他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东西。 少年往前走了一步,他伸出手,像一个盲人,朝黑暗里摸过去,却什么都没碰到。 尤黎站在这个古怪的岔路口,只能往回走。 这边出不去,但他可以去找电梯。 尤黎脑中的逃跑路线非常清晰,他是不了解r区的研究所,但他去过黄粱乡,坐过黄粱乡的电梯。 但他按照回忆里的路线摸索着走到脚都疼了,都没找到电梯的位置。 尤黎在原地站了很久,他蹲下身,去揉自己酸疼的小腿,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异常,惊慌回头去看身后。 在他揉腿的一瞬间,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朝他倾下身,可他回过头,又只能看见一片黑。 太黑了,为什么这么黑? 尤黎靠着墙在角落里休息。 他把自己抱成了一个小团,被黑暗压得喘不过气,陌生的环境让尤黎恨不得立刻就飞奔回房间里。 他想尤斯坦了。 他好想尤斯坦。 他想尤斯坦接他回去。 “……尤斯坦,尤斯坦……”尤黎在黑暗里小声地念,他慢慢地喊,声音很钝,像含着水汽,蔓延至眼睛里,又吞进肚子里,成了满腹的委屈。 这里好黑,好冷,他的脚也好疼,但如果尤斯坦在,他就可以钻进尤斯坦的怀里了。 他想回去了,但是…… 尤黎不自觉地掐着自己的手指,他很焦躁,他以前从不会这么掐自己,但他现在已经忍不住想把指尖塞进牙齿里咬着。 眼睛里全是茫然的纠结。 他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等天亮了,天亮了离开这里吗?那他离开之后要去哪里呢?离开尤斯坦去找谁呢?还是要自己一个人? 他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吗? 他为什么不能和尤斯坦一直待在这里,永远待在这里呢? 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尤黎恍恍 然站起身,他开始往回走。 他一开始走得很慢,像只小蜗牛,然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尤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去,他在心里算着时间,二十四小时他数不了,但三分钟他可以数得清。 三分钟,他只花了三分钟就从不知道哪的岔路口跑回了房间门前,明明他出来后在黑暗里走了那么那么久,久到刚被注射完营养剂的他又饿了。 尤黎站在房间门前,他看着里面,那盏小夜灯还在亮着,因为加了地毯,生活气息变浓后,冰冷的实验房消失不见,一眼望过去只让人看见“温馨”二字。 似乎只过了很短一瞬,又似乎过了很长时间。 尤黎突然毅然决然地回过头往回跑,他不能剧烈运动,但他现在已经跑得呼不过气,剧烈的呼吸让他脑袋又开始犯晕——这是休克前兆。 但尤黎依旧没有停,他跑得非常快,但房间本来就离这不远。 紧闭的书房大门“砰然”被人推开。 尤黎一眼就看见静置在桌上的那颗脑,这里的灯是亮的,他的眼前一阵阵泛黑,再往前迈一步后,眼前天旋地转。 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剧烈的呼吸了,但应激反应让尤黎根本控制不住,他开始发抖,反胃,恶心,像有人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摁在会让他溺亡的水里。 让尤黎不得不用全部的力气去呼吸,求救。 他快跪倒在地上,但尤黎依旧在扶着墙想让自己站起来,爬起来。 他用发晕的视线去看手边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却看见了自己身旁的人影。 尤黎回过头,借着书房里的灯,看见了身后一角熟悉的黑色大衣,几乎垂到了脚边。 他的身后是一片漆黑,站在走廊黑暗与书房光亮的分割线处,黄金瞳低垂,不带任何情绪,向地上的少年投下视线。 尤斯坦的眼神仿佛永远如黑夜沉静般肃穆,但它真正不包含任何情感时,因为这份高高在上的俯视感,带着些许冰冷的审视。 平时对他的包容仿佛在这一刻全然消失,是完全不同的不近人情冷漠感,瞬间让正在被尤斯坦注视着的尤黎止不住地发抖,一下腿软了。 被发现了。 尤黎的大脑一片空白。 尤斯坦平静询问,“不是说不想出去吗?”他微俯下身,缓慢道,“每次哄你出门都和我闹,怎么我一走就跑得这么快。” 尤黎拼命摇头,他捂着自己的口鼻,踉踉跄跄地想从地上爬起来。 尤斯坦迈出半步,黑靴踩住少年身上纯白的衬衫,于是尤黎脚一滑,又摔在地面上。 地毯很软,他没有受伤,也不疼,反而被短而密的绒毛刺得裸露在外的软肉都发起了痒。 尤黎细微地颤栗,他极力想退缩着,忍着汹涌的泪意,想把自己被踩住的唯一一件衣服扯回来。 尤斯坦无动于衷,“刚刚不是一直在喊我的名字?”他说,“跑什么?”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尤黎 囫囵呜咽的呼吸声。 尤斯坦再往前缓缓踏了一步。 尤黎倏然惶恐地抬起手,缩在自己的怀里,怕人踩他扯衣角的手。 他进,尤黎就往后退,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敢用手撑着地面,蜷着腿往后缩。 尤斯坦始终站立不动,片刻才评价一句,“力气好小。” 尤黎扯得指尖都红了都没扯动,他带着哭音,“……求求你。” 也不知道在求什么。 尤斯坦见他肯说话了,那份迫人的审视感才松了松。 尤黎终于喘得上来气,他见尤斯坦半蹲下身,对他说,“那我也求你。” 话语里说着在求人,但靠近人的动作却没有片刻的停下,没有给尤黎任何的选择空间。 尤黎的表情有一瞬空白和困惑,他不懂,他只想让天亮,他想记起来那些他忘记的。 他不想再被信任的人欺骗。 于是尤黎狠狠拍开了尤斯坦的手,“不要碰我!”他拍完后空气里静得吓人,只有尤黎控制不住的呼吸声,他甚至听不见尤斯坦的任何气息。 他们明明在不久之前还在深入地亲吻。 尤黎终于怕了,哆嗦地哭,“不要碰我了。”他反反复复地说,“骗子,你骗我……” 尤斯坦不容反抗地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尤黎从没停止过挣扎,他推人的手,推人的肩颈,去踢人,想往外爬又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回来。 但环抱住他的手臂比那条栓住他的铁链还要坚硬。 尤黎极力偏头去躲,他后仰着,下一秒却被人拎着后颈骨摁回来,让泪糊满浸湿的脸肉被迫贴上人的面皮。 很快,书房里的哭声就越来越剧烈。 带着黏湿的闷响,囫囵的吞咽,时不时还响起几声少年模糊不清的抽泣。 尤黎的口罩都被得松垮,叫人掐着嘴巴,连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亲得齿根都酸软得合不上。 托着他腿肉的指腹还烫得吓人,和尤斯坦面上出奇的冷意完全是两副样子。 之前他们再怎么亲再怎么抱,尤斯坦都没有碰过他哪里,但尤黎这次下意识地紧紧闭着腿,第六感让他自我保护。 他好像真的生病了。 尤黎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尤斯坦的亲吻和拥抱,他渐渐没了力气,呼吸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精力。 情绪也逐渐被安抚住。 但呼吸依旧缓和不下来,毕竟只要会引起他呼吸频率过度失衡的运动都算剧烈运动,直到男人的指骨打开了他挤在一起的腿根。 像块烧热的铁一样,硌得尤黎的腿都发疼,他喉腔里顿时闷出一声受惊的哭音,手和腿都在推着踢着,却怎么都阻止不了。 嘴巴也叫人掐着亲, 说话都说不出口。 只能听见几个短促又渴望求助的字,“……不要,呜求……我讨厌你。”尤黎哭着说,“讨厌你!” 尤斯坦吻人的动作些微一顿。 尤黎找到空隙,拼命推开人,他边推人边抬起手,在极度惊慌失措之下——空气中骤然响起清脆的一声响。 尤斯坦侧着面,挨了这一巴掌的空隙中,他怀里的少年已经连滚带爬地缩远了。 但他平静得像被扇巴掌的人不是他,只道,“乖,我们回去。” “以后你想出门,提前和我说——” 尤黎手还在发麻,但他已经仓皇得顾不上,“不和你回去!”他说,“和你回去了天就不会亮了!” 尤斯坦,“我答应你,不会了。” 尤黎在他逼近的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踉跄地扑到书桌前,看向了那颗脑。 他有一瞬的恍然,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他高高举起了这个透明的水缸。 用尽了全身力气,把缸中之脑狠狠朝墙上砸了过去,“噼里啪啦”一阵响后,玻璃水缸骤然碎成了惨烈一片。 这颗脑也滚落在地。 画面太过血腥,尤黎不太敢看,他回过头,在一阵头晕中想看尤斯坦会是什么神色,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意料之外…… 但尤斯坦只是带着些许笑意,低叹着夸赞了一句,“宝宝好聪明。”他说,“但比起聪明,我宁愿你什么都不去想,少哭一些。” “好了,玩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