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你就开始亲我了。” 尤黎坐在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上,脚心也踩在椅面上,抱着自己的双膝,把脸也枕在腿上,看着一旁背对着他的人。 说话的声音很轻。 “你好像有点生气,亲得我好疼好疼,一直把我按在门板上,不放我下来。” “你很想让我出门,但我一哭你就不会逼我了。” 尤黎抿抿唇,表情上没有任何觉得让尤斯坦拿他没办法的骄傲,只是心虚地道歉,“对不起,我是故意哭的,我不想出门。” “我不是故意让你生气的。” 但把椅子让给了他,盘腿坐在地上的尤斯坦却道,“他没有在生你的气。” 羽蛇神的眼仍处在排异反应中,他的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依旧阖着。 他躬起背部,神情冰冷地把脊骨处异动,要从他背部钻出来的骨头硬生生按回去。 画面诡异又残暴血腥。 但尤斯坦承受着这份巨痛,面上却没有多余的神情,仿佛这不是他的身体,他只是在顺手碾死背上的一只虫子。 他说,“当时的我,兴许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尤黎犹豫了一下,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他面前坐下,想关心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得亏于他后面又连续不断接着做的梦,在梦里的这些天下来,他已经和过去的尤斯坦很熟了。 尤黎有些迷茫,“可是我不想出门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他困惑道,“为什么一定要出门?天很快就会亮了,只有两个小时不到,等天亮了再出门不可以吗?” 语气闷闷的。 “后面你又哄我出门,可是我就是不想出去……”尤黎说着说着,很自然而然地小心去牵住了尤斯坦的手,“会疼,不要这么对自己。” 他跪坐起来,把尤斯坦的手放在自己怀里,再靠过去,轻轻地用手心拢住对方琵琶骨处蠢蠢欲动的骨翼。 再抬起眼睛时,倏然和尤斯坦睁开的黄金瞳对视上,尤黎愣了一下,歪了歪脸,像在问怎么了。 尤斯坦盯着他没出声。 尤黎又仰脸贴近了一些,他清透明亮的眼睛也倒映在黄金瞳里,像琥珀琉璃一般,带着些微的担忧,仔仔细细地观察这双羽蛇神的眼。 很小心地问,“它现在还会疼吗?” 他关心人就真的只是在关心人,眼神里不带任何的杂质,纯粹得只装得下尤斯坦这一个人。 尤黎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有些心疼地垂下眼,因为他望见了一些残留的血迹。 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怎么去做,只能笨拙地找着办法,做自己能做的一切。 少年抿了抿唇,然后呼了一口气,朝血迹的地方吹了吹,仿佛这就能把疼痛都吹走了。 尤斯坦的双眼因为受风,瞳仁颤停一瞬,他沉默片刻,低叹了口气,“天永远都不 会亮了。” 他说,“我在骗你。” 他说,“他哄你出门,是因为他心软了。” 尤黎呆呆望着他,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猛然站起身,“你说谎!”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不可能,不可能。” 他呼吸迅速急促起来,“你给我看了时间,我每次睡醒你都给我看了。” 尤斯坦冷漠道,“时间可以改。” 尤黎,“营养剂……营养剂也没有少。” 尤斯坦,“我完全可以在你睡着的时候喂你喝下新的营养剂,再重新补充。” 他很了解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绝不可能错算遗漏,说的好听点做事周全,说的难听点永远都不会出现少杀一个人的事。 尤斯坦,“你不想出去,是因为你生病了。” 尤黎耳鸣嗡嗡地响,“我没有,我没有生病,我没有病……”他说,“你骗我的,你骗我……” 尤斯坦还想再说什么,但下一秒,尤黎的眼里已经滚下了泪,他自我相驳,“你不会骗我的。” “你不会骗我。” 他喃喃自语。 人在遭到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时,第一反应都是质疑和自我欺骗,因为不骗自己,扎进心里的那根针就会持续不停地深入。 尤黎的呼吸快停了,他从未觉得汲取空气的本能在某一天会变得这么难。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时间观念已然混乱,他只记得他和尤斯坦待在一起,待了很久很久。 他每次睁眼醒来,尤斯坦会在,也会不在,在的时候会亲吻拥抱他,安抚他所有的不安,不在的时候,他会在房间里乖乖地等。 每次门打开的时候,他都会很开心,会从床边扑到人的身上,让人抱回去。 尤斯坦会半蹲下来,擦干净他的脚,给他穿袜子,吻他腿肉,包括那颗不易让人察觉的痣。 再怎么忙都不会忽视他,会抱着他处理脑端上的事,他问的所有问题都能得到标准的解答。 他无聊的时候会给他念他想听的故事书,虽然尤黎总觉得那些故事他好像听了很多遍很多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房间里的地面上铺满了温暖的地毯,他怕黑,床头就会多出一盏小夜灯,供能能源在之后就再没有断过。 床被似乎也变得温暖柔软了许多,尤斯坦的大衣口袋里永远能找到他喜欢吃的巧克力和糖果,甜度不高,是他可以接受的口味。 ap 他也再没有见过对方戴着冰冷的黑皮手套来触碰他,他们不知道接了多少次的吻,拥了多少个抱…… 他记得,他记得每一次的拥抱都很温暖,每一次的亲吻都很滚烫。 他会亲尤斯坦的眼睛,他说他害怕,尤斯坦就会转变黄金瞳、放出骨翼让他一寸一寸摸过去,让他熟悉。 骨翼包住他,形成的小壳,是尤黎所有安全感的来源,里面有他,也有尤斯坦。 但现在,他的保护壳被对方 亲手打碎,癞?譫?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不是拥抱,而是一柄刺向他的利刃。 尤黎蹲在地上,他紧紧抱住自己,“你骗我的,你不会骗我。”他囫囵地哭,不停地摇头,“我不信你,我相信你的,不要这样……” 他说,“不要这样。” 尤斯坦的所有话一瞬卡壳在喉腔里,他哑声道,“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一直等天亮吗?” 尤黎从臂弯里抬起茫然的双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他痛苦地说,“可是天就该是会亮的,它会黑也会变亮,它不应该是这样,它不是……” 尤斯坦深深闭上了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你很早之前和我说,你要等一个人来接你走。”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第三个世纪里的魔鬼和第一个世纪里的区别。 尤斯坦对尤黎的残忍同时也是在对他自己的残忍,但他依旧问,“你还记得是谁吗?” 是谁呢…… ……是谁? 尤黎忘记了。 尤斯坦望着他,片刻,他移开目光,“醒来后离开这里。” “离开我。” · 尤斯坦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尤黎醒来后一直在哭,抱着他哭,钻进他怀里发抖,问做了什么噩梦也不肯说。 他只能拧着眉,耐心地拍着人的背,低声一句一句地哄。 “怎么了?能和我说吗?” “渴不渴?喝点水好不好?” 尤斯坦俯身下去,要去吻人的泪。 但下一秒,尤黎突然受惊一般狠狠伸手把他推开,他惊慌地看着人,眼里是想靠近又不想靠近的挣扎和矛盾。 尤斯坦以为他没认出自己,他把床头的小夜灯打开,低声道,“是我。” 尤黎却只是惶惶然看着他,剧烈抽了几口气,话语里全是哭音,“你会骗我吗?” 尤斯坦的眉骨一动,又微不可察地平静下来,过了许久,他说,“不会。” 他重复,“不会骗你。” 尤黎又伸出手要抱,等他真正被抱住了,才能听到对方胸膛内不齐的心律。 他恍惚地想,病变成功后的物种也还像人一样,心跳会变动吗? 它为什么会变呢? 尤黎迷迷糊糊地想。 尤斯坦问人,“要亲吗?” 但他话音还没落,少年的吻已经迫不及待地贴了过来,黏湿的唇肉柔软又温热,还带着潮湿的眼泪水汽。 急需安抚和镇定。 尤斯坦温和地侵入,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气息缓慢变沉变低,指骨攥紧后绷出了青筋。 他的吻愈发低和,仿佛把所有的底线都退让了出去。 尤黎过了许久,把恢复了平稳的呼吸,他全身软得像一团水,睡在尤斯坦的怀里。 一个小时后,尤斯坦抽出了一管营养剂,打开瓶口,对准了少年的上臂后方,冷静地将无痛针剂摁入,营养液悉数抽进尤黎的体内。 他抬了抬手,让尤黎睡得更熟了。 尤斯坦抱起人,像打扮一个睡梦中的洋娃娃,有条不紊地换衣、洗漱、修剪。 片刻,他把不需要照明的小夜灯关了,因为外面的天亮得再刺眼不过。 尤黎最终被塞进了舒适的床被里。 尤斯坦看了他片刻,转身离去。 几分钟后,躺在被子里的尤黎睁开了眼睛,他感受着身体里奇怪的饱腹感,这是原本在睡梦中的他感受不到的。 他的眼前很黑,睁着眼,茫然又小心地摸索着下了床,“啪”地一声,把床头的小夜灯打开了。 看见黑暗里那一点亮光,他困难的呼吸才好上那么一点点,尤黎在地毯上坐了很久,才费力地把自己撑起来,在昏暗里去找门的方向。 门打开后,外面是更深的黑暗,和一望无尽像甬道一般的走廊。 尤黎站在门前门后的分界线上,他往后回头看,身后是温暖又亮着灯的房间。 和眼前的黑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对尤黎像一个莫大的蛊惑。 他排斥,他抵抗,他害怕,他胆子很小,但他抬起手,摸索着在黑暗里踏出一步,又一步。 尤黎离开了这间房间,向更深层次的黑暗里走进。 身后,尤斯坦跟着他。! 鹤安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 :,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