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黎一直在走,一直在往前走, 他的眼前是苏云他们的背影。 苏云和王韵在低声谈论着什么,何琪和健身男隔得有些远,不怎么说话,但还算和谐。 他落在最后。 从南院的灵堂到正堂大门的距离他忘记要走多久了,尤黎只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走了很久很久,他好几次想开口搭话,想融入大部队里,却因为一直听不清苏云和王韵在低声说着什么。 也听不清何琪他们偶尔说的一两句话。 走了有多久了? 他不记得。 尤黎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异样,他望了望四周,但周围的景色随着他的走动一直在变,和他来时的路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在脑子里小声唤。 “系统?” “我在。” 这个副本里系统的话变得很少,但不管尤黎什么时候喊他,他都能得到回应。 尤黎又有些安下心。 天色渐渐变暗了,他出来时,是早上,因为林府很大,这么来回走个两三次,基本上天就要暗了。 但尤黎一直没觉得饿,他也不渴。 黄昏袭来时,尤黎才隐隐觉得不对,虽然从最南面到最北面是要走很久,但也不至于快天黑了都走不到。 他发现前面的苏云他们也没有发出疑问,甚至一直没有回头看过自己半眼。 尤黎觉得不对,他快速上前几步,想叫住他们,却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和苏云他们的距离并没有拉近。 慌乱,诡翳的阴冷霎时直窜了全身。 尤黎怔了一两秒后,立刻不顾一切地向前跑,他被宽大的长袍绊了好几下,快扑倒在地了,也不顾稳住身形,呼吸急促地想追上面前的苏云他们,“我们好像遇到鬼打墙了,别走了,别走了——” 他急急忙忙的,想提醒所有人。 却猛然发现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 苏云他们依旧在维持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速度往前走着,尤黎拼命地跑,拼命地追,却怎么都追不上他们。 他能看见的只有他们的背影。 尤黎猛地停住脚步,他呼吸变得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又转过身往来时的路跑。 想跑回去,离开这里。 但一转头,心里就瞬间冰冷下去,指尖都发白,堪称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管是往前,还是往后,还是停止不动。 苏云他们的背影都保持着跟他同样的距离。 这些背影像什么脏东西, 死死缠绕在尤黎的周身。 尤黎站着不动了,他僵硬着看着前面人的背影,想看又不敢看,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突然对他回过头。 如果回头看他,那这四人露出的脸又是怎么样的脸,还是苏云他们吗? 怎么办,天快要黑了。 尤黎换了任何一个方向,他往四面八方走过去, 都改变不了这个现状。 怎么办,怎么办…… 他孤立无援地被困在一个脱身不了的险境里,尤黎深呼吸一口气,他缓缓地把自己的眼睛阖上,抬起手,摸黑着,试探地往前走。 一步,一步,又一步…… 在视线的一片黑暗中,尤黎伸出去的手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僵冷的触感霎时从他的指尖传向了全身。 不知道摸到了什么。 尤黎瞬间缩回手,踉跄着倒退一两步,他猛然睁开眼,大口惊喘着,跌跌撞撞倒在地上,但一睁开眼时却发现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 尤黎剧烈地呼吸着,他自己一个人在原地缩了很久,根本不敢起身,自我心里安慰着,在地上缩成一团,平复了很久,才开始动作着,自己一边跪爬着往前,一边半伸出手,往黑暗里探。 他不敢站起来,只敢用这个姿势。 衣裳坠在地面上,松松垮垮的拖成一个长摆,尤黎拖着它们,静静在黑暗里往前。 他艰难地试着物,只能看清楚眼前的一点空间。 很快,他触摸到刚刚摸到的坚硬东西,尤黎大着胆子,伸平手,用掌心去丈量着,很平稳却很僵硬的触感。 好像是一堵墙。 但是又有些滑,很冰,尤黎凑到近前,屏住呼吸,颤着眼睑,很认真地去看。 不是墙,是门,一道高大又古朴厚重的木门,一股恶寒笼罩住突然尤黎的全身,他不敢置信地碰了又碰,又回头看了看自己刚才爬过来的地方。 他在黑暗里急促地深呼吸着。 这是灵堂的大门,此时它不知道为什么合了上去,刚刚祭祀用的烛蜡此刻没有一盏亮起,全都熄了。 他身后不远处就摆着一具放着死人的棺材,甚至还摆着成百上千座亡人的灵牌位。 他从始至终就没有走出过灵堂的大门,它一直在这,自以为是地在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但实际上是一直在原地。 在原地踏步,在黑暗中打转地生生走了一两个小时,不是鬼打墙。 是鬼遮眼。 尤黎全身都发凉,他背靠着灵堂的厚重大门,无力地跪坐在地,终于撑不下去地脑子里哭,“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求你了。” ap 听上去快哭了,但只是带着些微弱的哭气,拼命在忍着,只是很小声的,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系统音质冰冷,“说什么?说你笨?” 尤黎听出来系统在说他走了这么久才发现不对劲,他忍不住,眼睛有些酸,闷闷的,“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系统,“不是你求我的?” 尤黎吸了口气,“那我不求你了。” 系统语气稍沉,刚刚还在冷嘲热讽,现在却在不紧不慢地出着声,“不会有事。” 他语气低沉,明明是机械音是冰冷的触感,此时却意外地因为平稳而有了些许温度。 “不用怕。” 尤黎很好哄,他自己在门边蜷缩了一会儿1717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很快又大着胆子爬起来,去摸门上有没有门把手。 在他站起来的一瞬,远处突然有一烛蜡倏然亮起。 黑暗里骤然有了微弱的烛火,昏黄的烛光照亮了很一小片地,但也很黑。 让人的视线影影卓卓,看不太清。 离得太远了。 亮起的地方是和尤黎呈对角线的距离,他在大门的中央,那根烛蜡却在最远的角落里。 林府的祠堂大得出奇。 尤黎很紧张地贴着门,他死死地往后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好像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了一个人的侧影。 不知道是不是人。 对方长身玉立,身量很高,静静站着,繁复的衣袍曳地,挽着宽袍大袖,墨发未曾用任何玉冠竖起,任由青丝垂到地面。 他不紧不慢地托着盏灯,用修长的手去护着微弱的灯火,姿态自如。 仿佛这件事已经做过成百上千次。 白蜡在根根燃起。 这人明明在这么远,他说话时,声音却犹如在尤黎的近前,不疾不徐地问询着话,“夫人今日出门在外,可还过得舒心?” 尤黎唇色发白,死死贴着墙,他已经知道他的夫君不是活人了,不管是不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也可怖到了极点。 一句话都没说。 尤敛笑,“看来夫人已然乐不思蜀,连到了夫君跟前都这般不情不愿。”他语气未变,依旧温和,“怕是规矩还有的学。” 却让尤黎毛骨悚然的冰凉,再开口时,已经变乖了,发着冷,屏着气,呼吸很微弱,“……夫君。” 尤黎的臼齿深处都在森冷地打颤,带着哭气,“没有……想着夫君的。” 尤敛“嗯?”了一声,“时时刻刻都在想?” 尤黎不停地点头,“想了,想着的。” 他耳边骤然传来一声轻笑。 “想着还往外跑。” “夫人不该去我的棺材前,为夫君守灵吗?” 守灵也是一种民间习俗,也称守夜。古时人们认为人死后三天内会归家探望,因此子女得守候在灵堂内,等死者的灵魂归来。 守在亡者的灵床、灵柩或灵位旁,每夜都需有亲友伴守,直到遗体大殓入棺为止。 尤黎深呼吸,“夫君不要生气,我不知道,我这就去的,我现在就去。”他摇头,“我不知道要这样做。” 尤敛,“那怎么还不去?” 尤黎快哭了,“我看不见,夫君,我不知道棺材在哪里,太黑了,等一下好不好?”他说,“等灯全都亮起来了我再去。” 他的夫君只给了他三个字。 “爬过去。” 尤黎呼吸一滞。 “夫人刚刚爬去门边时就极为聪慧,怎么此时就不会了。” 尤黎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伸出手 往前,在黑暗里摸索着,他不知道棺材前的蒲团在哪里,其实他夫君说得也没有错处。 蒲团在地上,要想在黑暗里找到它们,就只能在地上用手去摸。 尤黎迈了两步,还是蹲下来,一点一点地去用手探了,他不停地深呼吸,听见人问他,“夫人可知夫君点得是什么灯?” 尤黎问什么答什么,“不知道。”他很乖,“夫君点得是什么灯?” 尤敛笑了一下,“长明灯。” “这成百上千数以万座的烛蜡皆是长明灯,夫君每日都会前来,一盏一盏将它们燃起。” “燃了一年又一年,已不知过去多少岁月。” 尤黎愣愣地问,“它们是作什么用的?” 尤敛语气很淡地答,“祈福。” 古往今来,长明灯多是在佛寺燃起,香客捐赠香火后,可点一盏长明灯,由僧人看守,常年不熄,可为自己祈灯,也可为他人祈灯。 也有用在陵墓之中,维持墓中的灯火通明。 但这望不到尽头的长明灯却是生平罕见,让人难以想象,它们皆是为一人祈福之用。 “你也该拜一拜了。” 尤黎还在愣神间,就听见一直没说话的系统此时却开了口,也是如出一辙的话,“照他说得做,拜。” “快拜,别等他反悔了。” 尤黎还没反应过来,耳畔就传来他夫君的命令,带着些不容反抗的意味。 “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