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白羊城外的茫茫荒野上堆起两座新坟,严灼心把花依怒和柳芯埋在苍天覆盖下的冰雪之中。苍天作被,大地为床,相信漫天雪花足以净化两个纯洁的灵魂。 不是严灼心狠心要把她们丢在关外。身为江湖中人,死了以后注定会成为孤魂野鬼,况且中原武林人心险恶,人死了灵魂也得不到安息。还带她们回去干嘛呢?让她们的灵魂接着看世人的丑恶嘴脸?算了吧!人注定有一死,这是谁也逃不过的轮回,不如就让她们留在关外,关外广阔的天地能包容她们所有的情怀,人与自然和谐的氛围能使她们的灵魂早日得到安息。 生命是如此脆弱,花依怒就像坠入尘世的一颗繁星突然之间光辉渐逝。久历江湖,看惯生生死死,严灼心对死亡的态度早已麻木。混迹江湖的人是挂在枝头的一片叶子,春生夏盛秋黄,枝头上的叶子终有随风飘落的一天,或埋进土里,或者伴随溪水经历一段漫长的旅行,最后什么都不剩。 这种态度是对生死的豁达吗?不是的,只能说是对生命的轻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花依怒的死让严灼心觉得整颗心都被掏空,即使他有百般的不舍,可他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温度。一切就在那一刻悄悄从他怀里随风飘散,他抓不住,他无计可施,失去的滋味原来是那样的铭心刻骨。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他真的想让花依怒醒过来和他接着纠缠不清,只要花依怒活着,哪怕她们之间水火不容从此形同陌路他也愿意接受。 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把她换回来,哪怕是一天,哪怕是一刻,哪怕还能再看她一眼和她再说一句话。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他永远没有办法实现。他多想和她一起死了的好,至少死了心不会那么痛,至少死了他可以忘掉对她所有的亏欠。无奈的是他必须要坚强活下去。他知道,活下去是她的心愿,活下去才能帮她做完该做的事。尽管活着比死要艰难百倍千倍,他也要咬牙坚持。因为他的性命已经不属于他一个人,花依怒把所有美好的期盼都给了他,只有他好好活着,花依怒的生命才能延续。 不知不觉,天上飘起白茫茫的雪花,花葵四人及手下的姐妹和严灼心一起跪在雪地上哭得泪流满面。不畏死谁都会说,死,却不是信口开河能随意胡说的。花依怒的离去让大家都明白,死是牵挂、是舍不得、是家人的眼泪、是朋友的惋惜、是爱人痛彻心扉和敌人的一声感叹。 一个人的死既是这般牵千丝万缕千头万绪,她怎么就舍得那样死了呢?她怎么就舍得抛下所有爱她、关心她的人?她怎么能撒手人寰从此以后什么都不管?她怎么能忍心看着这么多人为她流泪?她怎么能辜负那些把性命交给她的人? 活着多好,家人爱人、亲戚朋友、左邻右舍,也许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双儿女,这一切憧憬起来是那样美好得能令人陶醉。花依怒知道生命可贵,知道被人爱与爱别人都是件幸福的事,可她依旧义无反顾为洛诗禾挡下致命一击,因为她知道舍弃自己成全别人同样是种幸福。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上天从不会纵容任何人,花依怒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上天怜悯让她多活了五年已经是意外之喜。她知道,即使她今天有心改过自新,江湖上那些和她有仇的人也不会放过她。只有她死,那些仇家才会放过她手下的姐妹,放过严灼心,从此以后她在意的所有人才能安安心心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再者,她一生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救洛诗禾一命是她这些年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以自己的性命换别人的性命能安慰她的内心,虽死,也算死得其所。 武林中人大多是好勇斗狠之辈,动不动刀剑相向你死我活那是常有的事。今日的景象却令人十分费解,花依怒的死似乎让所有人都牵肠挂肚。 辛捷楚、小鲤鱼不必多说,她们把花依怒当作亲人看待,花依怒死了,她们自然要来送她最后一程。杨少诚、针英、启庄三人之前与花依怒素来没有多少来往,且对她的手段一直颇有微词,不过这次关外之行让她们看到花依怒其实和大家一样是性情中人,她舍命救洛诗禾之举更让人看到她以德报怨不计前嫌的大仁大义,如此一来,三人前来为她送行就顺理成章。鱼肠对花依怒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程少依的心情就更复杂,她一面怀念与花依怒的打打闹闹,一面担心严灼心因花依怒的死伤心过度,因此她自己也跟着心痛。至于李香书和洛英山庄上下,花依怒是为救洛诗禾而死,碍于情面她们理当前来为花依怒送行,当然,她们此刻最关心的还是洛河图的下落。而杨关山,他为何而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他只不过是来看看热闹罢了。 随着时光一点一滴过去,风雪逐渐变得越来越猛烈。眼看着花依怒和柳芯已经入土为安,洛诗禾心中对花依怒的感激到此也算能说服她自己不必为此事挂怀。老实说要不是花依怒舍命为她挡了那三枚飞针,花依怒的死活她才懒得去管,更别说来送花依怒最后一程。洛诗禾转身离去,李香书、白无常等人跟在她身后,杨关山随之而去。 原本,花依怒已经打算退隐江湖。要不是因为洛诗禾胡搅蛮缠,她根本不会死,何况乔木是洛英山庄的人,难道洛诗禾就能脱得了干系?救命之恩天高地厚,洛诗禾要是知道什么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就应该为花依怒披麻戴孝。哪怕她觉得花依怒的死与自己无关,她问心无愧,至少也该说个谢字。洛诗禾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怎能让花葵姐妹甘心?如果不是花依怒临死之前有言在先,不让她们找洛诗禾寻仇,她们姐妹今日宁愿与洛诗禾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愿苟活于世,大不了大家一起到地下去陪花依怒。 罢了,就当花依怒救了个没心没肺的畜生。既然花依怒的心愿是不要为她报仇,既然花依怒能做到对过去的恩恩怨怨既往不咎,她们怎么能给花依怒丢脸?花依怒是为了能让她们更好的活下去才死的,她们同样要为花依怒活着,只有她们好好活着才能报答花依怒的恩情。至于花依怒的仇,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这样无休无止的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吧。 风雪越来越大,辛捷楚的身体刚有些好转禁不起风寒,冷风一吹并连连咳个不停。大家担心她的身体,纷纷劝她先回白羊城等待。花依怒的死对严灼心伤害很深,辛捷楚深知严灼心重情重义,他想多陪陪花依怒在情理之中,大家没有必要在此打扰她们。于是在小鲤鱼、杨少诚、针英、启庄的陪同下,辛捷楚回了白羊城。很快,坟前只剩严灼心、程少依、鱼肠和花葵众姐妹。天色逐渐暗下来,寒风把人冻得瑟瑟发抖。严灼心让花葵姐妹先离开,花葵姐妹虽很不情愿,还是依依不舍相继散去。之后鱼肠也和花蕊一起离开,最后只剩程少依陪严灼心等在雪地里。 天黑以后,大家相继回到落脚的客栈。漫漫长路,一切还要继续下去,这顿与花依怒诀别的水酒众人相对无言在泪水中艰难下咽。好在出了这样的事,洛诗禾一行没有来找麻烦,看来花依怒临死之前的嘱托洛诗禾没有忘记。 说来说去事情发展到今天都是洛河图惹的祸。到底是怎样一幅画,让所有人都迷失了心智?想当初他豪言壮语,天下除了天玄阁,没有人能找到洛河图的下落。事实的确如此,他如愿找到洛河图的下落,没有想到的是,洛河图失踪从头到尾都是程不归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严灼心本可以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无奈程不归拿花依怒和袁虹的性命作为要挟,他又碍于与程少依之间的情义,加之天玄阁必须遵守的武林规矩,他只好守口如瓶。可要说洛河图到底是什么宝贝,说起来真可笑,他连洛河图的皮毛都没有见过。 阿云呀阿云,你号称是数百年来武林第一侠女。你的侠名倒是人人传唱经久不衰,至于你给武林留下什么?侠义之风到不见得有多少,贻害无穷倒是事实具在。严灼心真后悔,当初他怎么就对阿云其人充满崇拜之情。今时今日,他只想远离那个叫阿云的女人。洛河图也好,煞宁儿也好,统统离他远远的。他再也不想听什么故事,他再也不炫耀天玄阁的本事,他再也不想让无辜的人因他而死。 还有程不归,泰仁山庄和洛英山庄的恩怨与他何干?二十年前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那时候,他连什么叫江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的仇恨非要把自己扯进来?最可恨的是徐妙笔,他坑蒙拐骗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偷洛河图。他倒是一走了之,花依怒却因此惹来杀身之祸。是他亲手害死了花依怒,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等找到他把洛河图拿回来,非得好好打他一顿为花依怒出口恶气才好。 可是,如果当初他狠一狠心不管天下镖局的破事,如果他没有答应花依怒把洛河图给她,或者他从来不是天玄阁的阁主,今天还会发生这种事吗?花依怒会离开他吗?阿云有侠女之名一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死后之所以留下洛河图危害武林,想必其中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何况世人若不是贪得无厌,怎会因区区流言相信洛河图当中藏有价值连城的宝藏和冠绝天下的武功。 严灼心呀严灼心,亏你说自己不做君子也不做小人,你把自己的过失都能推到一个死人头上,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再者说,杀人偿命,这是江湖上的规矩,洛树云杀了泰仁山庄那么多人,程不归要找他报仇理所应当。而武林中其它各门各派的人,那些人要不是心怀叵测就是当初洛树云攻灭泰仁山庄的帮凶,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们要是全死了,从此以后武林反倒太平了。 怪只怪自己多管闲事,要不然哪会惹来这么一大堆的麻烦。花依怒说的一点没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只是严灼心万万没有想到,他要承受的尽是花依怒的死,即便如此,这件事情依然远没有结束。 夜深了,四处找不到严灼心的踪迹。大家担心他想不开,把客栈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依旧不见他的踪影。大家又聚在一起互相看着直摇头,小鲤鱼焦急的自言自语道:“这么晚,大哥会去哪呢?” 大家担忧的看着辛捷楚,辛捷楚眉头紧锁,她知道严灼心肯定不想再连累大家,他会不会冒着风雪连夜就独自去找洛河图的下落去了呢?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她相信严灼心不会不辞而别。每个人都是在不断经历中慢慢成长起来的,大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就是生死与共的朋友、亲人,倘若严灼心不辞而别,他何以告慰花依怒的在天之灵?他何以面对大家对他的一片心意? 辛捷楚徘徊几步想了想坚定的道:“他不会有事的,这么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听了她的话,众人陆续散去,只是这样一个夜晚又怎么能让大家安然入睡? 缘分是谁都说不清楚的事,花依怒临死前把花葵众姐妹托付个辛捷楚照顾,受人所托她自当忠人之事。辛捷楚同四姐妹一起上楼,一边走,她一边问道:“你们手底下的姐妹都安排妥当了吗?这么冷的天,让大家早些休息吧。” 花葵答道:“姐姐尽管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客栈里住着这么多洛英山庄的人,我们姐妹会轮班值守。”花葵这么一说,其余三姐妹纷纷点点头。 这样安排再好不过,设防以备不测就大可不必。辛捷楚停下脚步对四人道:“你们也不用为大家守夜,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大家都累坏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四人一听大惑不解,花叶抢着道:“可是姐姐,客栈里住着那么多洛英山庄的人,要是她们对大家不利该怎办?我们可信不过洛诗禾。” 辛捷楚一听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给人家设防,人家反而会起疑咋们是做贼心虚,他们要想对我们不利,给她们设防是防不了的,不如顺其自然大家反倒相安无事。”辛捷楚说的有道理,四人心悦诚服的点点头。 正说着,耳边听到窃窃私语。声音是从旁边的房间里传出来的,那里是洛诗禾的房间,五人正好站在洛诗禾房门外。听到屋里有动静,五人转头望去。房间里亮着灯,依稀听到是洛诗禾和李香书的对话,至于二人说什么,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嘀嘀咕咕谁也听不清楚。洛诗禾和李香书能说什么?自然是恩恩爱爱的情话。她们两个倒好,还能在这里风花雪月,花依怒却躺在冰凉的土地上,花葵姐妹心痛欲裂,又掉下眼泪。 这时候,程少依迎面走来,见辛捷楚五人站在洛诗禾门口,她一笑小声道:“辛姐姐,你也爱偷听别人说的情话呀?” 辛捷楚不答,迈开脚步离开。花葵四姐妹跟上去,花葵边走边问道:“她怎么老跟着我们?”有些事告诉她们对她们没有好处,不如干脆什么都别说,免得节外生枝。 等所有人房间里的灯火都熄灭,夜深人静时,李香书悄悄离开了客栈。他一路小心谨慎,鬼鬼祟祟就怕被人跟踪,时不时停下来查看周围的动静。他如此小心,不过,地上的积雪还是暴露了他的行踪,雪地上留下他一连串的脚印。 从他离开客栈那一刻起,程少依并一直跟在他身后。今日的事情说起来实在令人费解,乔木被大火烧死是程少依亲眼所见,如今她相安无事出现在大家面前,这件事透着古怪,程少依非查清楚不可。 白羊城对李香书来说似乎轻车熟路,他在漆黑的小巷中穿行无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见前面一座小院亮着灯,李香书推开房门径直闯进去反手将门关上。程少依跟过去,院门已经被李香书从里面反锁上,她并施展轻功翻墙进入院子中。只见李香书进了那间亮着灯的房间,程少依赶忙靠过去,贴在窗外想看看屋里是什么人在等李香书。 刚靠近窗口,只听李香书在屋里怪里怪气的笑道:“等急了吧?让我抱一抱。” 接着传来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你成天只知道逗洛诗禾开心,心里哪还有我?要抱,你去抱她去。” 是乔木的声音,这件事果然有古怪。又听李香书道:“洛诗禾算什么东西?我和她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我连她一根手指都没有碰过。”程少依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小洞往屋里看去,李香书抱起乔木问道:“这么久没见,想我没有?”乔木娇滴滴的在李香书怀里笑,李香书直接抱着她走到床前将她放在床上,两人缠绵着倒在床上。 程少依见状羞得满脸通红,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这种景象她哪还好意思再看下去。迈开脚步正打算离开,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李香书既然这么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李香书和乔木在这里覆雨翻云。程少依心想,她今夜非要搅搅她们的好事不可。 打定主意,程少依转身走回去,一脚将房门踹开。突然有人闯入,李香书和乔木吓得从床上跳起。瞧见二人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程少依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来人是程少依,李香书又羞又恼也只能忍气吞声,乔木却恨得咬牙切齿,她顺手拔出放在床头的铁剑,“呀”一声大喊纵身刺向程少依。 程少依毫无防备,吃惊得连连后退,三丈之内乔木剑下绝无活口。见此情形,李香书大吓。他也想杀了程少依来个痛快的,可杀了程少依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他急忙扑上前去用两根手指夹住乔木手里的长剑,程少依才捡回一条命。 李香书出手为程少依解围,乔木只好咽下这口气收起剑转身走回去。得了便宜,程少依不依不饶拍拍手笑道:“乔木姑娘真是好剑法,怪不得李兄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面。” 大好的兴致都被她给搅没了,若非李香书出手相救,乔木非一剑杀了程少依不可。听了程少依的话,李香书看了乔木一眼,整理整理衣服不悦的“哼”一声道:“严兄,你也不知道敲一敲门就这么闯进来,你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害臊。” 程少依就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边走边道:“李兄,扫了你和乔木姑娘的雅兴真是不好意思。” 她冒冒失失闯进来分明是故意的,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乔木换了一副表情笑眯眯的道:“严公子,你要是觉得有趣,不凡也留下来,咋们关起门,吹了蜡烛好好聊聊。” 程少依一听脸都红了,她吞吞吐吐道:“你们之间的事有我什么事?” 见她这幅表情,李香书和乔木心中十分痛快,乔木道:“这不就对了?严公子,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要是总喜欢坏别人的好事,那就太不够朋友了。” 程少依生性要强,她打量着乔木喃喃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怪不得洛树云和洛诗禾都被你骗得团团转。”乔木敏锐的目光一挑笑而不答。程少依停了停道:“好啊,既然你说我们是朋友,有些事情我就想弄明白了,不知道李兄和乔木姑娘能否给我答案。” 李香书拱手道:“严兄但说无妨。” 程少依问道:“今天这出好戏是你们刻意安排的吧?” 李香书笑道:“严兄果然聪明。” 程少依一摆手道:“不是我聪明,是李兄和乔木姑娘实在高明。”李香书和乔木对她们所做的事踌躇满志,听了程少依的话,得意的一笑。程少依道:“我一直觉得奇怪,石佛寺那场大火以后,龙王藏在里面的三十万两银子去哪了?起初我以为那三十万两银子被龙王暗中转移走了,直到白驼宫的人抢了长安马场的那批货,我才知道原来杨老爷子发了那么一大笔横财,现在看来李兄和杨老爷子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石佛寺那把大火是李兄精心策划好的吧?“程少依一笑道:“李兄此举可谓一举多得,一来轻而易举就得到龙王藏在石佛寺的三十万两银子,二来好让洛诗禾因为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而爱上你,从而达到你取代洛英山庄的目的,至于第三,你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位武功了得的乔木姑娘已经死了,这样一来,你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做起事来岂不是无往不利。” 李香书呵呵一声道:“在下做的事再怎么滴水不漏,不也被严兄看破了吗?” 程少依瞟了他一眼道:“李兄过奖,我有一事不明,望李兄赐教。” 李香书道:“严兄请讲。” 程少依道:“长安马场的杨老爷子号称从不管江湖事,他要洛河图干什么?” 李香书虽然有心与白驼宫合作,但凡事不能不留一手。他一想道:“杨老爷子为什么想得到洛河图在下不知,在下只知道要做成大事处处都需要银子,长安马场有的是银子,在下和杨老爷子合作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李香书回答的无孔不入,程少依没有往下追问下去,道:“李兄和乔木姑娘原本还可以接着演戏,为什么今日又要让乔木姑娘现身呢?” 乔木轻轻一笑道:“这都拜严公子所赐。” 程少依不解道:“这又关我什么事?” 李香书道:“当晚严兄跑到洛诗禾面前胡说八道一通,事后洛诗禾就对在下起了疑心,在下希望和白驼宫精诚合作自然要拿出诚意。” 程少依接着他的话道:“所有李兄你就精心编排了一出苦肉计,乔木姑娘向洛诗禾出手,李兄你再舍命相救,你的目的和石佛寺那场大火一样,就是为了博取洛诗禾对你的信任。” 李香书哈哈大笑道:“严兄聪明,只不过这件事比我预想的结果要好。” 程少依一听还是不解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香书答道:“在下说过,等事成之后会成全严兄你的心愿,辛捷楚是将死之人,用不着我动手她迟早会死,花依怒自然就成了严兄你的障碍,现在她死了,严兄岂不是少了一个对手。” 程少依一听心里慌得七上八下,如果这件事让严灼心知道,严灼心肯定不会原谅她。她本以为答应和李香书合作可以约束李香书的行为,没想到李香书先摆了她一道。程少依气道:“你谁让你杀花依怒的?” 李香书不紧不慢的道:“严兄不必动气,在下都是为了你好,花依怒的死不过是个意外,这件事只要我们谁也不说,严灼心永远不会知道。”被他摆了一道也就罢了,现在反而成了李香书要挟她的借口,程少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见她不说话,李香书拱手道:“不知严兄什么时候引荐程老爷子给在下认识?” 程少依知道李香书不好对付,和李香书合作要想不吃亏,她自然要把价码抬高,拖得越久,李香书越着急,自然就会主动和她讲条件。可花依怒一死,她抢到的先机一下子全没了,大家又回到同一,她甚至还处于下风,这回再想搪塞李香书只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喝道:“不知是谁要见程某呀?”话刚落地,程不归大步走进来,程少度和蓝月紧随其后一起出现在眼前。这次,程少依为了能离开白驼宫是和程少度、蓝月动过手的,见到三人,她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李香书一看大喜,他急忙迎上去拱手道:“晚辈李香书见过程前辈,见过程兄、蓝姑娘。” 程少度、蓝月见状看了眼程少依,程少依把头埋得很低,不敢正视二人的目光。二人回头看着程不归,程不归拱手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香书公子,程某有礼了。” 李香书忙道:“晚辈不敢,什么香书公子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给晚辈取的虚名,程前辈义薄云天才是真正令武林中人敬仰的。” 李香书的话让程不归十分高兴,他哈哈笑道:“程某不理江湖中的事多年,公子过誉了。” 李香书见他心情大好,乘机抱手道:“之前在下和白驼宫之间有些误会,在下在此向程前辈赔罪,希望程前辈、程兄、蓝姑娘别往心里去。”李香书这几句话说得恰到好处,谁听了这样的话都不会生气。接着,李香书问道:“程前辈,不知晚辈说的事,严兄有没有和您说过?” 自从程少依离开白驼宫之后,程不归再也没有和她见过面,与李香书合作的事程少依的确派人和他提过,只是没有细说。李香书问起,程不归不能不给程少依面子,他看了程少依一眼道:“小女的确和程某说过。” 李香书一听更欢喜道:“不知程前辈意下如何?” 程不归道:“此事与我白驼宫没有什么坏处,李公子雄心勃勃,这件事你我可以商量。” 李香书一听扑通一声跪在程不归面前道:“孩儿李香书参见义父,请义父受孩儿一拜。”他一边说,一边就给程不归磕头。 程不归、程少度、蓝月见状一震,李香书唱的又是哪一出?程少依和程不归说过合作的事,却没有提过李香书要拜他做义父。不用说又是程少依干的好事,三人看着程少依,程少依只好全当没看到三人。李香书又跪又拜,“义父”都喊了,总不至于当做没听见吧?和李香书这种人合作,只有把他变成自己人才能让人放心。事已至此,程不归只好收下李香书这个义子,只要他诚心合作,对白驼宫来说就只有好处。 程不归装模作样笑道:“李公子请起,日后咋们就是一家人,大家同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成。” 李香书喜出望外道:“多谢义父。”说罢站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叹道:“孩儿无能,让洛河图在眼皮子底下丢了,请义父赎罪。” 李香书一口一声义父叫的真是亲切,作为亲生女儿的程少依却站在一旁连一声都不肯吭。蓝月挑了她一眼道:“怎么?不认识了?让你说句话那么难吗?” 程少依一听没皮没脸的笑着走到蓝月面前拉着蓝月的手道:“嫂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眼球咕噜咕噜直转又道:“爹、大哥,我不是有意要从白驼宫跑出来的,我是想,由我亲自盯着,洛河图就不会被人再抢走,我是想为爹分忧呀。” 她总有说不完的理由,不过这次蓝月没有给她面子,蓝月话里有话道:“咋们白驼宫的大小姐真是有本事,在你眼皮子底下,洛河图还是丢了。” 程少依一听才知道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弄不好这件事又要连累严灼心,她干脆闭上嘴巴。她已经把坑挖下了,她自己不跳要谁跳?程不归瞟了她一眼道:“你真是任性,就为了那个江湖浪子,连你大哥、嫂子的话你都不听,还敢和她们动手。” 程少依慌不择路道:“爹,我可以肯定洛河图不是严兄拿走的,花依怒已经为此事丢了性命。” 程不归可不管谁死了谁活着,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他用责备的口吻道:“花依怒的死算是给姓严的小子一个提醒,他别想打洛河图的主意。”程不归说完,转头对李香书道:“这件事,相书你做得很好。” 李香书一听拱手道:“多谢义父夸奖。”他说完,还不忘向程少依示好道:“义父,这件事不能怪妹妹,洛河图是在白无常身上丢了的,白无常武功绝顶,能从他身上把洛河图拿走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这一声妹妹真是叫得程少依浑身起鸡皮疙瘩,程少依冷了他一眼。程不归却觉得李香书能为程少依说话,这个义子也算没有白送。就在这一来一回之间,程不归对李香书放心不少,对程少依的任性及对严灼心的怀疑越来越多。 这时,一向少言寡语的程少度接上话道:“洛河图丢失的当晚,除了洛英山庄的人就是严灼心和花依怒那伙人,洛河图不是她们拿走的还会是谁拿走的?妹妹,你别被她们骗了。” 此言一出,程少依顿时觉得不妙道:“大哥,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的话?” 程少度较真起来道:“不是她们拿的,那你说洛河图是谁拿走的?” 程少依被问倒了,她知道要是实话实说,徐妙笔的性命肯定难保。但她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蓝月仔细看着她的脸,过了一会道:“你知道洛河图是谁拿走的对吗?”在场的人一听,全都看着程少依。程少依心虚起来,连连摇头。蓝月笑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没有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程少依吃惊的张大嘴巴看着她,蓝月道:“说吧,你要是不想让严灼心死,你就老老实实回答。” 整件事被她越描越黑,程少依不得已低下头小声道:“是徐妙笔。” “徐妙笔”这三个字让在场的人下巴差点掉下来。几个人相互看一眼,怎么可能是徐妙笔呢?以徐妙笔的本事,他连靠近白无常都没有能。程少度吃惊的道:“妹妹,你不会是想为严灼心开脱,所以编出这种瞎话来骗我们吧?” 不等程少依辩解,最了解程少依的蓝月就道:“她没有说谎。” 李香书此时也道:“义父,你别小看了那个姓徐的神仙,听说天下镖局丢了洛河图,他就上蹿下跳,孩儿与他相识多年,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 程不归闷闷不乐看着程少依道:“徐妙笔去哪了?” 程少依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拿走洛河图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严兄和鱼肠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李香书一想道:“义父,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肯定跑不远,徐妙笔肯定还在关外。” 程不归没有耐心和别人捉迷藏,狠狠道:“把消息放出去,自会有人替我们找到他。” 程少依急了道:“爹” 程不归一摆手打断她的话道:“你告诉严灼心,大丈夫要言而有信,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他老老实实做他的天玄阁阁主自然万事大吉,否则花依怒绝不是死的最后一个人。” 这话无疑是最严厉的警告。程不归、程少度、蓝月都宠她不假,可她哪晓得,在三人心里,她多为严灼心说句话就往三人心里多插一刀。父兄的话她有没有听进去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好的计划她一变再变,还处处帮一个外人说话,试问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三人越是宠她就越不愿看到她和严灼心来往,她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多好,其实三人害怕的是有一天会失去她。虽说女儿大了终究要离开父母,但她们不愿看到程少依心里装着一个江湖浪子,更不愿意看到有朝一日她和一个一事无成的人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不光有浪漫就够了,为她的幸福着想,她们宁可对她狠一狠心。 程不归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这个女儿一眼,他希望自己的一片苦心程少依能明白。沉默一会,他转头对李香书道:“相书,你既然拜我做义父,我自然会帮你实现心愿,不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要想做成大事,就要比别人更加坚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好你该做的事,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李香书听后抱手道:“多谢义父教诲。”说到此,程不归带着程少度、蓝月转身离去,李香书又道:“孩儿恭送义父。”话音刚落,三人已经走出门去,一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屋里留下程少依、李香书、乔木三人。李香书今夜得偿所愿,离他的目标更进一步,他自是春风得意对程少依道:“此事全凭妹妹在义父面前替我美言,这份情我自当铭记在心,定不忘妹妹大恩。”说到这,他停下来打量程少依一眼道:“时候不早了,妹妹,你要是愿意留在这里,我这就去给你收拾房间,你看” 他张口闭口“妹妹妹妹的”叫得真顺口,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哥哥”,程少依真觉得浑身不滋滋。她看了李香书一眼,别以为她瞧不出来,李香书脸上写的全是让她赶快离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如此,何必在这里妨碍她们的好事? 李香书喊她“妹妹”都能叫得那么顺口,那她还能有什么不情愿的?程少依分别打量李香书和乔木一眼嘟嘟嘴道:“那好,我这个做妹妹就不妨碍哥哥你的好事咯。”想这样把就她打发走了可没那么容易,非给她们使点坏不可。程少依走到乔木面前,对乔木调皮的一笑道:“哎呀,真是没想到,一朝得势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乔木姑娘,看来以后我要叫你嫂子咯,你可不能欺负我。”乔木听了之后得意满满。不想,程少依话锋一转道:“可是我这位义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你能保证他会对你一辈子不变心吗?” 乔木顿时由喜转悲,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程少依已经达到恶心她的目的,转身双手背在身后洋洋洒洒走出去。乔木拿她没有办法,李香书又刚认下程少依当妹妹,只要程少依不要太过分,面子上能过去也就算了,没有必要和她计较一时的长短,只能忍气吞声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隔日一早,天上出现几道晨光,多日来的风雪在人们沉睡时戛然而止,广袤无垠的天地下一片清明。随着天气好转,众人也该离开白羊城踏上回中原的路。再次来到花依怒坟前,严灼心早早并守候在那里。与昨日不同,今日,花依怒和柳芯坟前多了两块墓碑,碑文上清清楚楚的刻着她们的名字,从此以后她们再也不是孤魂野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刻在花依怒墓碑上的一行字,“爱妻花依怒之墓”,左下角毅然镌刻着严灼心的名字。严灼心多想从此以后留在白羊城陪着花依怒,可是,花依怒不能白死,只有找到徐妙笔把洛河图拿回来才能洗脱花依怒身上的冤屈。他知道,这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也是花依怒希望看到的事,一刻也不能耽搁。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亲手刻下这块墓碑,算是了却花依怒的心愿。然而,一切都太迟了,花依怒已经死了,再为她做任何事都于事无补。他只恨花依怒活着的时候他没有珍惜,如果花依怒在天有灵,他希望她不要那么快原谅自己,就让他背负着对她的亏欠,让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人活着要知道珍惜,要知道感恩。 就要离开了,或许他会死,或许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来看她。临别之际该说点什么好呢?严灼心千头万绪,千言万语他最想要的还是让花依怒活着。严灼心悲从心生落下泪水。过了一会,他仰头看着天上的乌云逐渐散去,太阳从云层中露出半张脸。他真该感叹上天不公,竟容不下花依怒,只是怨天尤人就能让花依怒活过来吗? 大家脸上都带着哀思呆站在坟前不动,辛捷楚走到严灼心身边轻声道:“和她说点什么吧,她能听到。” 说什么好呢?严灼心深吸一口气,他想了半天突然苦笑起来。泪珠从眼角滚落,他伸手擦去泪水哈哈大笑一声。小鲤鱼和花葵姐妹闻此悲凉之声再也忍不住,顷刻间痛哭失声。严灼心转身扫视她们一眼,指着她们苦笑道:“你们哭什么?你们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哭呀?”这句玩笑话里面全是心酸,在场众人悲叹一声,小鲤鱼、花葵姐妹就哭得更伤心了。严灼心紧咬牙关,他慢慢平静下来道:“花依怒,你瞧见了吧?世上有那么多人在乎你,你怎么舍得离开她们呢?”他停了下来低下头。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花依怒的墓碑道:“生离死别乃人之常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脆弱了?不怕不笑话,我就是脆弱,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在你心里,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在我心里也是一样的,你死了,我又失去了一个亲人,我觉得为你掉眼泪一点都不丢脸。”这番近乎胡说八道的话之后,严灼心开始认真的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日月宫始终耿耿于怀,现在我明白了,五年前那件事以后,居士易、你、我,我们三个人都成了没有家的孩子,从一开始,我一心只想做个江湖浪子,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至于家是个什么样子,我从来没有想过。”接着,他道:“人们追逐名利到底是为了什么?归根结底只是想让家人过得更好,然而,名利却蒙住了许多人的眼睛,原本美好的愿望,在诱惑面前变成了个人的野心,原本美好的家庭,在诱惑面前四分五裂,日月宫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你和我都是其中的受害者,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我早一点明白,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我们两个人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说到这里,他停下来闭上眼,心里只有悔恨。过了一会,他微微一笑道:“谁都不愿在江湖上漂泊,每个人都想要一个家,妻子、孩子,粗茶淡饭,不需要荣华富贵,不需要和别人比高低,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好。” 这番话从严灼心嘴里说出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字字句句发自他内心。一个人,要经历多少分分合合才能真正明白家人的意义?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追求,想得到一个完整的家,一个真心疼她的男人,这是辛捷楚多年的心愿。程少依更不必说,白驼宫是她最大的依靠,不管到何时候,只要想到白驼宫,只要想到宠她的亲人,她就什么都不怕。杨少诚心里的苦闷来源于杨关山,小鲤鱼心里总记挂着爷爷。同样,乔木的绝情触碰了洛诗禾最敏感的痛处,她因姐妹反目成仇吞下苦果。就连那把杀人于无形的鱼肠剑,在温情面前也变得有血有肉。更别说在武林中混得游刃有余的白无常,他再滑头,严灼心这几句话却将他说得心服口服。至于针英、启庄,绿竹山庄的强盛不正好验证那句老话,家和万事兴。在场之人,不为严灼心的话有所感触的,恐怕只有李香书和梁肖月了,但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 严灼心接着道:“想一想,活着比死要艰难百倍,花依怒,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寻死觅活,原谅我把你和柳芯丢在这里,我想和你说的是,并不是我狠心想把你丢下,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希望你能谅解,况且这里天地广阔,你再也不用和以前一样过打打杀杀的日子,我相信你和柳芯留在这里要比回到中原好。” 时候差不多了,接下来要赶路,洛诗禾转身离去。她刚迈开脚步,严灼心并高声道:“洛大小姐。”洛诗禾以为严灼心想找她的麻烦为花依怒报仇,并停住脚步。严灼心压低音量道:“洛大小姐,如果不是你苦苦纠缠,花依怒绝不会死,我知道洛河图是谁拿走的,但我不会告诉你,说过的话我会做到,你别忘了花依怒和你说的话。”洛诗禾听后,心中多少有些惭愧,转头看了眼花依怒的墓碑。严灼心又道:“我知道陈道安在哪里,他眼下活得好好的,等拿回洛河图,我就让他回洛英山庄。”洛诗禾听完二话不说,也没有和大家告别并匆匆上路。 一个时辰后,严灼心一行回到白羊城收拾好一切准备上路。前路凶险莫测,严灼心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他和大家已经说清楚,这次,他想独自去找徐妙笔。 离开落脚的客栈,大家就在门前话别。临别之际,严灼心心事重重对辛捷楚道:“我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幸运,我要是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辛捷楚知道他此行必定凶险,但他不能不去,只有办完这件事,大家以后才有太平日子可过。尽管心里忐忑不安,辛捷楚依然没有什么可说的,她只有相信严灼心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严灼心一定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才会说这种话,花葵担忧的道:“公子” 严灼心摆手打断她道:“记住花依怒的话,把所有姐妹平安带回去。”花葵虽有不甘,还是咬牙点点头。 花依怒临死前把花葵姐妹托付给辛捷楚,辛捷楚自然也会尽心尽力,她笑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们。”她此时轻松的一笑,是为了让严灼心安心。 辛捷楚办事他自然再放心不过,严灼心移步走到小鲤鱼前面,他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小鲤鱼,小鲤鱼愁着眉也看着他,然后扑进他怀里。严灼心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有对亲人的牵挂让他倍感幸福。杨少诚迎上来道:“严兄,要不我陪你去吧。” 严灼心把小鲤鱼推到他身边道:“替我照顾好小鲤鱼。”严灼心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杨少诚看了小鲤鱼一眼,只好点点头。严灼心知道杨家父子之间有隔阂,要是在以前他不会多言,经历生离死别让他明白许多,难道要等到像他一样失去了才知道去珍惜吗?严灼心朝杨关山使了眼色对杨少诚小声道:“杨兄,世上有什么事能大过血浓于水?也许杨场主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为人子不理解做父亲的,可想而知他心里该有多难过。”杨少诚一听猛的惊醒,严灼心说的一点没错,生为人子,最不应该和杨关山计较的就是他,因而一脸的惭愧。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只能点到为止,杨少诚既然已经明白他的用意,他就不再多说。接着,严灼心走到针英、启庄面前拱手道:“一路上多谢二位姑娘相助,在下感激不尽,两位且先回中原,梦芸的事两位请放心,煞宁儿不会对她怎么样,如果一切顺利,在下亲自送她回绿竹山庄。” 两人点点头,针英道:“有劳严兄。” 最后,严灼心走到程少依身边。不等他开口,程少依并道:“严兄,这次我也没有办法帮你,爹已经把徐妙笔偷走洛河图的消息散布出去,你要是不尽快找到那神仙,他必死无疑。” 她能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严灼心已经感激不尽,严灼心无奈的一笑拱手道:“替我问候程庄主,告诉他,答应过他的事我决不食言,也请他别把眼睛总放在我身上。”说完,严灼心对众人抱手道:“各位保重,告辞。” 众人一起抱手说道:“保重。”说罢,严灼心骑上白术策马奔驰,转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严灼心走远后,余人也该上路。众人都已准备妥当,只有鱼肠和花蕊无动于衷。花蕊将辛捷楚扶上马车,而后苦笑道:“辛姐姐,你们回去吧。”她看了鱼肠一眼道:“我们就不回中原了。”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辛捷楚是答应花依怒要替她照顾她们姐妹的,她怎么能食言呢?辛捷楚问道:“为什么?” 花蕊含泪道:“花姐姐把我养大,教我武功,要是大家都走了,她怎么办?我不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想留下来陪她。” 她有这份心意,辛捷楚不会勉强,再说,留在关外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坏事。辛捷楚担心的是鱼肠会不会真心待她,辛捷楚看着鱼肠。大丈夫一诺千金,花蕊是花依怒托付给他的,鱼肠道:“我们商量过了,我和她一起留下来。” 辛捷楚这才放心,她又从马车上下来拉着花蕊的手温柔的道:“你愿意留在这里,姐姐不勉强你,姐姐盼你一辈子过得开开心心的。”辛捷楚说着潸然泪下,她轻叹一声转头对一旁的鱼肠道:“鱼肠兄,花蕊拜托你了。”鱼肠沉默少语,他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临别临别,以辛捷楚的身体,可能今天就是永别。她没什么留给花蕊的,细想之下道:“杨兄,麻烦借些银子。” 杨少诚一听,赶忙从袖子中摸出几张银票道:“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不知道够不够。”说着,将银票一起交到小鲤鱼手上。 小鲤鱼把银票送到辛捷楚面前,辛捷楚接过来一看,每张银票一百两,大概五六百两的样子。五六百两银子够花蕊和鱼肠两个人用一辈子了,可她还是觉得太少,并从自己手腕上摘下一只玉镯子连同银票一起交给花蕊道:“姐姐没什么好留给你的,这些银票和这只镯子你拿着。” 花蕊连同花葵、花胚、花叶一看全都掉下眼泪,花蕊推辞摇摇头道:“姐姐,这些东西我不需要。” 辛捷楚知道,这些年鱼肠做杀手,攒下的银子何止十万两,那些银子她们两个人一辈子都花不完。可是,一个女儿家手里怎么能没有些闲钱?不能事事总指望着男人吧!辛捷楚道:“以后过日子什么地方都需要钱,手里没有点银子怎么能行?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 花蕊还是不肯收,小鲤鱼劝道:“哎呀,花蕊姐姐,你就安安心心手下吧,要不然我们怎么放心把你留在这里。”她说着,从辛捷楚手里把东西抢过去硬塞到花蕊手里。如此这般,花蕊才肯手收下。 但见辛捷楚待自己如亲妹妹,事事为她着想,花蕊感动不已,动情之下扑进辛捷楚怀里痛哭道:“辛姐姐,我舍不得你们“这么一来,花葵、花胚、花叶三人和她们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辛捷楚擦去泪水安慰道:“你想我们的时候可以随时回中原来看我们,我们也会来看你。”说到这里,辛捷楚实在心痛劝道:“花蕊,你和我们一起回中原吧,今后,我们每年都来看她好吗?姐姐真的不想把你一个人丢下。” 几人又抱在一起痛哭,也让一旁的人心情十分沉重。过了好一会,花蕊擦干眼泪耸耸肩膀轻松的一笑道:“我知道你们都舍不得我,只要你们心里有我,我什么都不怕。”哭过、痛过就什么都过去了,花蕊扶着辛捷楚道:“姐姐,上车吧。”她将辛捷楚扶上车,轻快的笑着冲辛捷楚挥挥手道:“姐姐保重。”小鲤鱼、花葵、花胚、花叶依次和她拥抱告别,然后她对众人挥手道:“大家保重。” 马车缓缓前行,辛捷楚不愿放下车帘,她一直回头看着花蕊。花蕊跟着马车走了好远,鱼肠一直跟在她身后,她不住的朝大家挥手,直到越走越远。再也看不见花蕊,辛捷楚放下车帘,泪水顿时倾泻而下。 白羊城距长安千里之遥,从此天各一方谁都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其实辛捷楚心里清楚,此刻大家离别前的欢悦不过是强颜欢笑,好让彼此安心。无论是花葵三姐妹还是花蕊,分别之后的心情一定和她一样,除了泪水就是哀伤。好在鱼肠是个可以托付之人,花蕊和他在一起,大家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