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收药,的确是看出这其中有利可图。但他图的并不是市面上供不应求,药价上涨的利润。 他等的就是现在。 药贩子说得没有错,再过几天,县城那边就会传来消息,要向民间大量收购药材。前几世,裴家人知道这消息后还惋惜过,没有提前在家里存点药材,错过了机会。 官府出面收药,那价格与民间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药贩子道:“官府收药的最终定价还没出来,但我叫人打听过了,应当会比市面上的价格高三倍左右。” 裴兰芝皱眉:“那你还说你不是为赚钱?” 市价现在是一百四十文,高出三倍那就是四百二十文。 这哪是不赚钱,这是血赚! “赚钱那是其次。”药贩子又道,“裴娘子你也知道,我在村里做生意做十几年了,这次难得有机会搭上县太爷,我哪能错过?与你说实话吧,官家那边的人我都打点好了,只要这次我能给出货来,以后不愁没生意。” 那生意要能做起来,几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 裴兰芝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贺枕书终于抬起头来,笑着问:“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不怕我也盯上这生意?” 药贩子一愣:“你……你们不是已经把药材卖了吗?” 贺枕书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你……”药贩子哑然,“你一个双儿,做什么生意,整天在外头东奔西跑的……” “双儿怎么不能做生意?”贺枕书不悦,“双儿就只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 药贩子彻底没话说了。 的确,没人规定双儿不能做生意。只是双儿大多被人瞧不起,读不了书,也不适宜抛头露面,在外做事困难重重,因而从没听说双儿做出过什么成就。 但如果是面前这个人…… 药贩子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头一次见到这小双儿时的情景。那会儿他只是觉得这双儿生得好看,说话也文气有礼,是个好欺负的。 谁知道,这根本不是个软柿子。 是他小看人了。 “之前是我有眼无珠。”他抹了把脸,重重叹了口气,“反正我争不过你,如果你也想要那生意,我就不与你争了。” 听了这话,贺枕书终于觉得舒心了点。他手里的草鞋放下,靠在椅背上:“与你说笑的,和官府做生意我没什么兴趣。你想要从我这儿收药可以,官府出什么价,我就要什么价。” 药贩子略微思索片刻,痛快答道:“成,就按你说的。” 贺枕书这才带他去院子里取药。 先前那批药材晒干后就剩不到十二斤,贺枕书懒得与他算那么精细,便一口价,五两银子让药贩子全收走了。药贩子是驾着一辆带轿厢的牛车上门的,药材装车后,还从车尾取出厚厚的防水布盖了三层,防止回程时被雨飘进去。 贺枕书看着对方这齐全的准备,忍不住开口:“你这真是有备而来啊。” “做生意嘛,就是要有备无患。”药贩子嘿嘿一笑,又道,“裴家夫郎,你是个痛快人,你这朋友我交了。以后你男人如果还要拿药,直接找我就成,比从医馆买便宜。” 贺枕书忙问:“人参也能便宜点吗?” “这……”药贩子犹豫片刻,道,“那玩意太金贵,就算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儿去。” 他这话不是假的。这些个珍稀药材一分钱一分货,就说他今天带来那两株人参,据他所知,是回春堂的吴大夫特地托人去邻镇买来的。买来时就是这个价,连来回的路费都没向裴家多收,多半也是考虑到他家负担太重。 这道理贺枕书不是不明白,但听见对方这么说,仍然不免有些失望。 他眼眸垂下,神情低落下来,看得人心都软了。 药贩子忽然感觉有些罪过,连忙宽慰:“咳,没事,我再想想办法。要是真有便宜的路子,肯定来告诉你们。” 贺枕书点点头:“嗯,那就多谢你了。” 当天晚些时候,裴木匠和周远干完活归家,裴兰芝将卖药的事告诉了他们。 最初收药时,一家人虽然没反对,但对于这药材究竟能赚来多少钱,其实并未抱有太大希望。谁知道,那仅仅花费七百五十文收来的药材,最终竟赚回了五两银子。 “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啊。”周远感叹,“我和爹出去折腾大半天,一人也就赚个十文钱。小书在家里坐着,直接赚了五两!” “你这是什么话。”裴兰芝正端着菜走出厨房,听言直接在周远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打理药材不是干活?小书的手还被药材上的尖刺扎破好几回呢。” 周远连忙讨饶:“是,媳妇说得是。” “这次只是运气好。”贺枕书帮着裴兰芝端菜上来,道,“这种事不常能摊上的,还是爹和姐夫干活来的钱踏实。” “是这个道理。”裴木匠道,“咱不强求那些赚大钱的法子,踏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贺枕书点点头。 裴家世代都是手艺人,从小耳濡目染就是要靠手艺吃饭,这样的钱他们赚得踏实。不过,他们却没有因为这样而阻拦贺枕书的行为,给了他极大的尊重。 这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饭菜摆上桌,一家人坐下吃饭。 “不过说起来,县太爷真是个体恤百姓的好人。”周远吃着饭,又起了话题,“村里也有好多叔伯身上长红疹,现在好了,有官府免费派发药膏,大家伙儿就不用再去医馆挤了。” 听了这话,贺枕书动作一顿,低声道:“他只是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吧。” 周远:“啊?” 事情与江陵府改良种植方法有关。 江陵府从种一季庄稼改为两季,今年不过是第三年。有了前两年的经验,按理说,第三年应当出点成绩了。因此,在去年年末时,江陵知府便给各府县下了命令,要各县县令在农事上多费心思,好给圣上一个交代。 下河村所属的县城是安远县,也就是贺家所在的县城。 这些事贺枕书在出嫁前便听说过,也很了解,那安远县县令其实压根不是什么体恤百姓之人。恐怕就是因为近日接连下雨,影响了府县境内的收成,县令眼前收成达不到预期,才来了这一出。 高价收购药材,全县发放药膏,都是为了告诉上头的大人物,虽然天时不佳,但他安远县县令,在农事上仍然做了不少实事。 贺枕书简单解释几句,听得周远有些发愣。 也不知他到底听懂了多少,挠了挠头发,哈哈一笑:“当官的那些事还真是复杂,管他是为什么呢,咱们不吃亏就成。” 贺枕书点点头:“这倒也是。” 无论如何,官府将那批药制成药膏,派发到各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