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阿书,你之前是不是骗我了?” 贺枕书一愣:“什么?” “这个。”他抬起手,在贺枕书侧脸轻轻一戳,眼底带着点隐秘的愉悦和得意,小声道,“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第24章 裴兰芝欲言又止。 她就不明白了,这两人明明都已经成亲了一个多月,怎么能还这么如胶似漆。他们分明是坐在两把椅子上,甚至那椅子都没完全挨在一起,可两人却偏要歪着身子,肩膀抵着肩膀紧紧贴着,也不怕摔了。 她刚这么想着,就见裴长临不知道说了什么,把那模样漂亮的小双儿闹了个大红脸,慌慌张张将他推开。 两人这才隔开一点距离。 裴兰芝看得阵阵牙酸,将目光收回来,却见大黑趴在她脚边,正无辜地与她对视。 裴兰芝:“……”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送药,有人在家吗?” 裴兰芝连忙应了声:“在家。” 她放下手上的活,起身去开门。院门拉开,瘦瘦高高的汉子身上披着蓑衣,冲她笑起来:“裴娘子,近来可好啊?” 裴兰芝却皱了眉:“李四,怎么是你来送药?” 门前这人,正是那一直在这附近村落收药的草药贩子。 这药贩子先前和贺枕书闹过些不愉快,加之近来家中一直忙于各种各样的事,裴兰芝索性没再去山上采药,也就没有再与这药贩子来往。 药贩子笑着道:“我刚从回春堂出来,听吴大夫说要找人把你家老二用的药材送过来,便顺道跑一趟。” 他说着,从身后的背篓里取出一块柔软的布帛。 布帛掀开,里面包着两株人参。 裴长临这次落水伤了身体,白蔹便给他换了新的药方,加大的剂量。要喝的汤药前几天就配齐了,就差这一味人参。 人参这玩意金贵,他们这穷乡僻壤的没人吃得起,集镇上的医馆至多只能找到几根年份近的人参须,想要品相好的,只能临时托人去大镇买。 因此,直到今天吴大夫才将药材送来。 裴兰芝瞧了眼他手上的药材,点点头:“先进来躲躲雨吧,我去给你拿钱。” 药贩子进了门。 裴兰芝进屋取钱,贺枕书则进堂屋搬了把椅子出来。 药贩子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来,抖了抖水搭在一边,看向坐在一旁的裴长临:“裴小子身体好点了?” 裴长临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因为药贩子先前曾对贺枕书出言不逊,他至今对这人心有芥蒂。 药贩子倒没在意他这态度,若无其事在椅子上坐下:“你们家的事我都听说了,那小兔崽子真是没良心。要不是你们村长以前收留他,他肯定早就冻死在地里了,哪还会有今天。” 贺枕书和裴长临对视一眼,没有答话。 他仍然没有在意,把手上的药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叹道:“这人参可是个金贵东西,这么一株就要五两银子,省着吃也不过能撑半个月。” 五两银子一株的人参其实并不算最好的,但已经是裴家的极限。一株人参切成片煮进药里,够熬半个月的药,一个月就得要两株,是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要是放在以前,都够裴家用上大半年了。 这些事裴家在买药时便已经知晓,药贩子这几乎可以说是没话找话了。 贺枕书意识到了什么,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药贩子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 他嘿嘿一笑,倾身过来,还故作高深地压低了声音:“你们先前收那些三角藤,出手了吗?” 那已经是农忙之前的事。 贺枕书当初从赵家村收了十多斤三角藤,将药材晒干处理过后,就没再提过这事。那些药材如今还堆放在他们屋中。 药贩子这话一出,贺枕书立即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但他不动声色,平静地问:“你问这做什么?” “自然是有好事。”药贩子道。 是与近期连日下雨有关。 这些天一直下雨,又正巧赶上农忙,农户们不敢歇,冒着雨也要下地干活。许多人因为在泥水中泡了太长时间,身上生出了红斑丘疹。 这类丘疹之症以前裴木匠也患过,不是什么太棘手的大毛病。 但由于得了这病之后,患处痛痒难忍,拖得严重了还会发热头晕,十分影响干活。 而那三角藤,是治疗这病最不可缺少的一味药。 “近来镇上三角藤的进价足足翻了一倍,正是出手的好机会。”药贩子道,“裴家夫郎,左右你家现在也缺钱,你那药材如果还没出手,便卖给我吧。我按现在镇上收三角藤的市价给你,一百四十文一斤。” “什么一百四十文?”裴兰芝走出屋子,正听到这话。 药贩子连忙起身,又解释了一遍,问:“你们应该还没卖吧?故意在行情那么差的时候大量收药,不就是等着这时候涨价?” 他看向贺枕书。 那用来治疗丘疹的药膏里,其他几味药的价格其实并未有太大变动。只有三角藤特殊。是因为这药材必须要晒干之后,研磨成粉加入药膏内使用,而最近天天下雨,压根找不到地儿晒药。 这些事,药贩子也是这两日才琢磨出来。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一个三角藤,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利润。 既然想明白了,当初裴家夫郎坚决收药的原因,便也跟着明朗起来。 但贺枕书没有答话。非但没理会,甚至还拿起放在一边的草鞋,继续编织起来。 “怎、怎么?”药贩子愕然,“不能是真卖了吧?!” 贺枕书头也不抬:“我家收的药材,卖没卖掉,你怎么关心做什么呀?” 裴兰芝在旁边默默听着,略微皱了眉。 她知道那批药材并未卖掉,所以贺枕书的反应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百四十文一斤的价格,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但为什么…… 她朝裴长临看了一眼,后者倒没什么反应,不动声色地朝她摇了摇头。 药贩子叹了口气,终于说了实话:“我想收那药材,不全是为了钱。” 他干收药这行干了大半辈子,认识的人多,消息来源也广。 下河村不算受雨水影响最严重的区域,但往县城那边去,好多村镇已经连着下了快一个月的雨,一点也没有要停雨的迹象。雨下得久,患病的人也多,药价自然涨得更高。 “听说县老爷近来担心得夜不能寐,打算以官府的名义,向民间高价征收一批药材,里头就有那三角藤。”药贩子道,“再过几天,消息就能下发到各个村镇了,到时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们。” 贺枕书知道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