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不了地里的活,所有农活只能落到云燕那小姑娘一人身上。 难怪她会这么早便开始收成。 贺枕书又问:“刘三叔请你来帮忙的?” “没,我自己来的。”冬子摇摇头,“可不敢让刘三叔知道,他平时连话都不让云燕姐和我说。” 贺枕书:“……” 刘老三最在乎脸面,说得好听点是爱护闺女的清白名声,说得难听就是担心村里有什么风言风语,影响他闺女嫁个好人家。别说是现在,就连小时候,他都不让云燕和村里的男孩一起玩。 “嫂子,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冬子道,“我是看云燕姐自己在地里干活可怜,才来帮她的。要是被刘三叔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贺枕书摇了摇头:“我不会说的。” 他本身不是喜欢嚼舌根的人,更何况,他以前也没少遮了脸上的双儿痣溜出门玩乐,压根不把那套男女长大必须避嫌的规矩放在眼里。 但他还是提醒道:“最近来地里的人多,你自己小心些,别被人撞见。” “知道。”冬子点点头,“我就这几天来帮帮她,改明儿等大家伙都开始收成,我就不过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笑着挠了挠头发:“而且到时我应该也没空,已经有好几家叔伯婶子问我能不能帮他们干活了。” 或许是为了感激下河村收留他,冬子时常帮邻里干活,有人使唤他,他也从不拒绝。村中大多数人家都没什么钱,有时帮着干上一整天活,才不过换来一顿吃食,甚至很多时候都没有报偿。 但他从来没有在意。 到底是因为年纪太小,谋生的法子不多。 贺枕书心下叹息,没说什么,又问:“我这会儿去给爹他们送饭,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吃饭,我把大黑锁起来。” 冬子眼眸一亮:“嫂子做的饭吗?” “不是,我不会做饭。”贺枕书如实道,“是你裴二哥做的。” 冬子脸上的笑意凝固一瞬。 但贺枕书没有注意到。想起裴长临,他抿了抿唇,露出一点笑意:“他虽然刚学做饭没多久,但已经进步很多了,不难吃的。你要来尝尝吗?” “裴二哥做什么都这么厉害。”冬子扯了下嘴角,道,“我就不去了,刚想起来王婶还喊我去她家吃饭的。改明儿有机会,再去尝尝裴二哥的手艺。” “也好。”贺枕书点点头,“王婶平时都一个人在家,你有空多陪陪她。” 王婶应当是村中对冬子最好的人。 贺枕书知道,王婶是当初怀孕时下地伤了身子,孩子没能保住,这些年始终也没再怀上。她嘴上不说,心里应当还是想要个孩子的,自己生不出来,便把冬子当成了亲儿子疼。 冬子点头应了,与贺枕书道别离开。 贺枕书看向他的背影,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这人的情绪忽然低落起来了,是他的错觉吗? 但他没有多想,继续朝裴家的田地走去。 那天之后,贺枕书和裴长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准确来说,是贺枕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长临,而裴长临又是个不善言辞的闷葫芦,压根不会主动来找他解释。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枕书索性重新回了地里干活,只在每天饭点回家一趟,给全家人把饭菜送去。 “小书?小书!” 贺枕书心不在焉地割着麦子,好一会儿才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他直起身,看见裴兰芝快步朝他走过来,道:“在想什么呢,喊你好一会儿了。” “抱歉阿姐,我没听见。”贺枕书看了眼天色,连忙道,“好像是该吃饭了,我这就回家去拿。” “不是要和你说这些。”裴兰芝拉住他,“就剩最后两亩地了,爹说今儿就到这儿,明天再来。回去早些吃过了饭,还能去趟邻村,把前些天送去磨面的麦子取回来。” 下河村没有磨面的,割下来的麦子都要送去邻村磨成面粉。到时存下一小部分留着家里吃,其他的都要卖掉和交赋税。 裴家这二十亩地的麦子,加上晾晒时间,一家人忙碌了快有小半个月。 如今地里的活已经剩得不多,不必像先前那样着急。 贺枕书点点头,裴兰芝帮着他把身旁刚割下的麦穗用绳索捆好,麻溜地抱了起来。 “走吧。”裴兰芝道,“这个点长临应该已经把饭做好了,回家吃饭去。” 贺枕书轻轻应了声。 二人一道朝路边走去,裴兰芝瞥着他,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随口问:“和长临吵架了?” 贺枕书一愣,连忙摇头:“没有,当然没有!” “都写在脸上啦。”裴兰芝抱着麦穗,道,“这有什么,夫妻之间免不了的,我和你姐夫还天天吵架呢。感情啊,都是越吵越好的。” 贺枕书低下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裴兰芝停顿片刻,又道:“长临那孩子从小性子就这样,除了家里人之外,没怎么与别人相处过。他要是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你要直接告诉他。” “你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才知道该怎么改。他要是不肯改,你就来找我,我帮你出头。” 贺枕书抿了抿唇。 在出嫁前,没人教过他该如何与夫家相处,但他也曾听过,女子双儿嫁人后伺候丈夫是本分。所谓出嫁从夫,这是许多女子双儿从小就学习的道理。 可裴兰芝的想法与很多人都不一样。 或许是天生性格如此,又或许是因为裴家从未教导孩子三从四德那套规矩,这女子明明出身于如此穷苦僻壤的山村,想法却胜过了许多人。 地里到路边没多少距离,裴木匠和周远就等在那里。裴兰芝没有再多说,快走几步,把怀里的麦穗装车。 周远坐在板车前头,招呼他们:“好了,上车上车,回家了!” 一家人挤着麦穗坐在车沿边,周远一挥鞭子,老黄牛哞的一声,缓慢朝前走去。 这两天村里已经下过了几场雨,村前那条河流涨了不少水。村中那些不愿提前收成的农户家终于等不住,纷纷开始抢收。老黄牛拉着一车麦穗,从田埂上行过时,不少庄稼汉都抬头冲他们打招呼。 更远处,有人喊着号子,唱着贺枕书不曾听过的陌生曲调,却听得人心潮澎湃。 “是丰收的调子。”周远这么说着,也跟着那调子哼唱起来。不过他显然并无任何音乐天赋,走音得厉害,被裴兰芝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村尾那条羊肠小道过不了板车,只能绕到另一头进村。一家人进了村,没走多久,便瞧见路边一户人家院外围了许多人。 裴兰芝朝人群看去:“那不是刘家吗,又出啥事了?” 贺枕书皱起眉,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