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一位来修理物品的村民,裴长临走到厨房门前,被里头传来的烟味熏得皱了眉。 贺枕书蹲在灶火边,浓浓的黑烟从灶腹里溢出来,灶台边还放了一碗黑了一大半的炒鸡蛋。他手里拿着柴火,听言抬起头,委委屈屈地叹气:“做饭好难。” 裴长临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那一炷香前还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夫郎,如今衣袖脏了,头发乱了,脸上也不知从哪儿沾上了灰,整个人仿佛刚从泥地里打滚回来的小花猫。 “你笑什么笑!”贺枕书不悦道。 裴长临轻咳一声,强忍住了笑,弯腰把人扶起来:“我只是没见过谁做饭做得像打仗。” “说得好像你见过打仗似的……”贺枕书嘟囔着,又看向他放在灶台边的炒鸡蛋,叹气,“还是你来做吧,虽然你做的也不好吃,但至少是能吃的。” 裴长临:“……” 终于说实话了是吧。 明明前两天还装出一副吃得很开心的模样。 小夫郎说完这话便没再理会他,他把那盘焦糊的炒鸡蛋端起来,试图从里面挑出一些还能吃的部分。裴长临眸光垂下,手指飞快在灶台上一扫。 “阿书。” “干嘛?”贺枕书抬起头,被人按住肩膀,对方微凉的指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划。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才注意到裴长临指腹残留的烟灰。 裴长临:“噗。” 贺枕书原本脸就已经花了,两边脸颊各有一道浅浅的污渍。如今又被裴长临左右各补了两道,仿佛胡须一般落在白皙的脸颊上,便更像一只花猫了。 贺枕书:“……” 贺枕书:“你好幼稚啊!!!” “不逗你了,我帮你擦擦。” 见当真把小夫郎惹恼了,裴长临连忙敛下笑意,拿衣袖帮他擦拭。 贺枕书眉宇微蹙,一双眼睛被烟熏得水润微红,嘴唇也是红的。裴长临注视着对方明亮的双眼,擦拭的动作渐渐放缓,几乎是无意识般低下头。 视线落到对方那柔软殷红的唇瓣上。 厨房环境逼仄,两人本来就挨得极近,近得贺枕书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草药与新木的香气。他呆呆望着那张逐渐贴近的脸,一时间竟然忘了躲闪,就连大脑也变得迟缓起来。 裴长临……是想吻他吗? 第19章 柴火在灶腹中爆开,终于熊熊燃烧起来。 干柴爆裂的声响让贺枕书恍然清醒,他急退半步,胸膛忽然开始急促起伏。 “你、你怎么……”他脸颊烧得滚烫,仓惶间差点咬到舌头,“你快做饭吧,我……我去洗把脸。” 说完,甚至不敢去看裴长临的脸,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慌慌张张往外走。 “阿书,我……” 裴长临下意识抬手想拉住他,却只让对方衣衫在掌心轻拂而过。贺枕书头也不回,快步出了厨房。 裴长临垂下眼,屋内飘散一声轻轻的叹息。 申时末,贺枕书拎着食盒,出门去给在地里劳作的家人送饭。 贺枕书近来与邻里更熟悉了些,一路上都有人与他打招呼。 但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临近黄昏,微风和煦,吹在贺枕书身上,却没能让他昏昏沉沉的脑子变得清醒一些。 刚刚在家里……裴长临是不是想亲他呀。 贺枕书咬着下唇,还能回想起对方急促微凉的呼吸,身上熟悉的草药香,以及……那专注而炙热的眼神。 还从没有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那么滚烫,那么直白,仿佛带着深深的侵略性,让他无处遁逃。 贺枕书心跳又加快了些,脸颊也跟着烧起来。 可这是为什么呢? 又为什么,他没有直接把对方推开? 他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明明最明白授受不亲的道理,但当裴长临靠上来的时候,他好像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他的态度,甚至几乎是纵容的。 他好像……并不讨厌那种感觉。 脸颊愈发滚烫,贺枕书用力拍了拍脸,逼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他快步从村尾的羊肠小道出了村子,走出村子后,便是那座连通河流两岸的石桥。 下河村这几日没有下雨,河流水位却涨了几寸,河中的鱼虾也多了起来。贺枕书知道,这说明上游已隐隐有涨水之势。或许是因为这样,这几日地里渐渐有别的农户也开始收成庄稼。 庄稼人对天气和水势的变化总是格外敏感,何况还有裴家的提醒在前。 贺枕书过了桥,沿着田埂继续往前走。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随风吹起麦浪,几乎能将那些在田地里弯腰劳作的身影完全挡住。 他没走多久,忽然瞧见前方路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冬子?”贺枕书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前方,黑黑瘦瘦的少年抱着满怀麦穗,正将其堆上路边一辆装满了麦穗的板车。他应当没注意到贺枕书走过来,稍愣一下,回过头来:“嫂子?” 贺枕书这才看见,他身后还有个女孩,个子比他高一些,也抱了满怀的麦穗。 是刘老三家那小丫头,云燕。 云燕看见贺枕书时是一愣,朝他礼貌地笑了笑,又飞快躲开视线,模样有些拘谨不安。 贺枕书眨了眨眼。 这两人在一块其实有些奇怪。 冬子在村中住了十多年,不能算是外乡人,但他尚未成年,没有分到田地。贺枕书知道,旁边这块地是属于刘家的。 村中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已经到了该避嫌的年纪,本不该一起干活。 要是被人瞧见,指不定会怎么说闲话。 他们怎么会…… 似乎就是这个缘故,云燕极怕被人撞见。她不敢与贺枕书对视,慌慌张张把怀里的麦穗堆上板车,低着头小声道:“我要回家做饭了,今天谢谢你帮我的忙,改天……改天我给你家送点菜去。” 她这话是对冬子说的,后者抓了抓头发:“云燕姐,我帮你推回去吧,这么沉呢。” 冬子说着就想伸手去帮她,却被对方躲了过去:“不、不用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云燕脸颊微红,局促道:“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你。” 说完,也不管在场两人作何反应,急匆匆推着板车走了。 “跑得这么快……”冬子小声嘟囔一句。 贺枕书收回目光,问冬子:“你怎么会和云燕一起干活?” “我来帮她呀。”冬子回答,“刘三叔腿还没好,她家就她一个人在地里收麦子,哪能收得完?” 这倒的确。 刘老三前不久摔断了腿,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刚过了不到一个月,自然没法下地干活。刘家三婶身子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