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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95章 皇后和太后齐归来(1 / 1)




日落时分,暮色渐浓。十余骑快马护着两辆马车风尘仆仆地驶进苍琅镇,穿过一日喧嚣后冷清下来的街道,直奔苍烟山庄而去。
朱门开启,得到消息的老管家柳福领着几个小厮迎了出来,乍见到只带着贴身小厮出门的少庄主柳云济身边多了一行陌生的随从,柳福也只是愣了愣,镇定地走向柳云济行礼:“少庄主,您回来了!”
“嗯。”柳云济轻应着,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扔给旁边的小厮,低声对柳福道:“后面那辆马车上的先生是请来的神医,派人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了,其他人也都安排一下。还有,提醒庄里的人,管好自己的嘴。”
柳福得令赶紧吩咐下去,回过头再看柳云济,他已站在另一辆马车前,掀开车帘,伸手抱出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接着又扶出一位戴着纱帽的紫衣女子,领着他们向庄里走去。
看清小男孩的相貌,柳福那张胖脸上的镇定再也挂不住了,愕然地瞠大了眼睛,脑中闪过的念头是:少庄主何时连儿子都这般大了?
“我先送你和小鱼儿去烟霞楼。”柳云济对身边的女子道。
少庄主要安排他们母子住烟霞楼?不行啊,庄里这两日随时都有可能贵客临门,按理早几日就该到了。柳福一听急了,紧走几步跟在柳云济身后,准备悄悄提醒他一声。
没等柳福开口,手里牵着小男孩的紫衣女子说话了:“还是住烟云楼吧,让福叔领我们去就行。你先去给爷爷他们请安,免得等会儿惊着他们。”
不光知道烟云楼还知道他柳福?垂首跟在后面的柳福疑笃更深,刚想抬头再仔细打量那女子几眼,蓦地听到一个含着笑意的清雅嗓音:“福叔,有劳了。几年未见,你又胖喽!”
谁常用这种腔调来调侃他的胖?记忆里好象只有一位,那就是……
想到那个人,又瞅到柳云济含笑着冲他点了一下头,柳福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嘴唇嗫嚅着,胖胖的身子一鞠到底,压低嗓音说:“小姐受苦了!”
苍天有眼啊,老庄主挂在心上日盼夜盼的人终于找回来了!
※※※※※※
花厅内,苍烟山庄庄主柳月生忧心忡忡地背着手踱来踱去,不时看向紧闭的房门。半柱香前,初闻离家两月的柳云济回到庄里,并带回了柳家寻找了五年的小树,谁想他们还来不及与她正式见面,得到喜讯的老庄主由于太激动,病情突变,忽然吐血晕厥了过去,庄里上下顿时一阵忙乱。
得到消息从烟云楼匆匆赶来的小树,此时正坐在庄主夫人崔氏身边,看着焦急不安的两人,出声宽慰道:“伯父,伯母,你们别担心。有穆先生在,爷爷一定会没事的。”对穆先生的医术她很放心,何况方才,她将身上的济天交给了他,那是玉澍宫的灵药,世上仅此一颗,据说有起死回生之力。
柳月生想想也松了口气,道:“没想到能请到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圣手神医’穆一廖,自他二十几年前退隐江湖,之后再也无人知道他的踪迹。”
“机缘巧合而已。”小树笑笑说。她总不能承认,其实当年的‘圣手神医’是被某个妖人的风姿迷惑,一见倾心,自愿归在了玉澍宫门下,二十几年来都隐居在玉凉山,后来又成了凌玉和凌龙的师父。
有威名赫赫的神医在,柳月生稍稍安下心来,看着眼前这个被柳家人亏欠的人,诚恳地说:“树儿,柳家对不住你,这些年委屈你了。”
“是啊,苦命的孩子,你受苦了!”崔氏拍拍小树的手,眼眶湿润,哽咽着说。
“伯父、伯母不必如此,小树一直过得很好。”小树笑意盈盈地道,转头冲崔氏眨眨眼,故意语气轻松地说,“伯母该了解当年那个树丫头的,她最爱惜的就是自己,在哪儿都不会让自己吃苦。就算是做丫鬟,做的也是最得宠最清闲的丫鬟,从没让人委屈过她,不信可以去问问大哥。”
“你这孩子……”听小树一说,崔氏自然想起了五年前那个聪慧灵秀的丫头,忍不住也笑了,说,“幸好是那样,要不然,你爷爷、伯父、大哥还有伯母我会愧疚得没脸再见你。等你爷爷醒来,一定要好好给我们讲讲你这些年的事。”
“当然,小树很乐意象以前那样,给伯母再当一回说书先生。”小树怡然笑道,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她可不喜哭哭啼啼的认亲戏码,这实在不符合她的处事风格。以柳家人的身份重归苍烟山庄,比起追究当年的错认,她更在意和珍惜的是这份错过了二十几年仍然存在的亲情。
五年前,老庄主亲自进宫面君请罪,自愿担下所有罪责,只求能寻回失踪的孙女。因为事关皇家体面和国运民心,太子君玉楚又一再为柳家求情,最后苍景帝才决定将错就错,瞒下这惊天秘密。但同时也下了秘旨,除柳云济奉太子之命可四处寻找失踪的柳家女儿外,其他柳家人全部困居苍琅镇,不得再出苍琅镇半步。直到三年前,太子君玉楚登基,柳家才获额外恩准,多了一个每年一次前往卧佛镇扫墓的机会。
当小树听柳云济说起五年来的始末,很是为自己的恣意随性愧疚了一回,她从来没有期望过身世秘密暴露的那一天,柳家人会如此坦诚的接受她、在乎她。一直以来,她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做着自己觉得该为柳家做的事,不冷漠也从不过于热切,只想看到他们平安就够了,至于骨肉相认,则一切随缘,顺其自然,她从不强求。但显然,她低估了也小看了柳家人根红苗正的亲情与大义。
小树和柳月生夫妇正聊着,花厅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主子,小主子来了。”青玉立在门外禀报。
不等小树回答,崔氏惊喜地站了起来道:“快,快请他进来。”方才云济将小树的事只说了一半,老爷子就晕过去了,上下一阵忙乱,还没来得及见见这位柳家的小外孙。
不一会儿,一个四五岁模样、华衣锦服的小公子很有气势地负着手走了进来,先是冲小树咪眼一笑,然后象模象样向柳月生和崔氏鞠身行礼,口齿伶俐地道:“小鱼儿见过大外公、大外婆。”
乍见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脸酷似柳云济,眉眸间的灵动又象极了小树,就一眼,崔氏就疼他疼到心骨里去了,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喜极而泣道:“小鱼儿,来,让大外婆好好看看你。”
被崔氏搂在怀里,小鱼儿不自在地瞄瞄厅外候着的下人们,一双小桃花眼求助地看向小树。小树故意装作没看见,转过身掩嘴偷笑。
“来,让大外公也抱抱。”柳月生也不甘示弱,一把从崔氏怀里抢过了小鱼儿。
崔氏一脸宠溺地看着小鱼儿,不满地嚷道:“我还没抱够呢,你就跟我抢。”
小鱼儿见得不到小树的援助,任他被两位长辈在人前搂过来抱过去,眼珠滴溜着想到了自救,他表情沉重地道:“大外公,大外婆,曾外公怎么样了?”
柳月生和崔氏从惊喜回过神来,想起屋里的老庄主,神情同样沉重起来。小鱼儿趁机从柳月生怀里滑了下来,顾自爬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定,才笑嘻嘻地道:“你们别担心,曾外公一定会没事的,他还没见过小鱼儿呢!”
柳月生和崔氏都被小鱼儿的天真童言逗乐了,正在此时,内室的房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面目清矍,神色淡然,一袭白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出尘之姿。
小树急忙上前问道:“穆先生,我爷爷病情如何?”
穆一廖微微倾身,颔首行礼道:“回主子,老庄主是心病过重、积郁成疾,加上年岁已高,已到天命将尽之时。不过请主子宽心,老夫已按主子吩咐,让他服下济天,如今已无性命之忧,等他醒来,如果能除去他的心病,日后再按老夫的方子调养得当,多则老夫不敢担保,少则三、五载应该不成问题。”
初闻已是天命将尽,最后又欣喜地得知至少还有载的寿命,众人都松了口气。柳月生听出其中端倪,不解地问:“请问穆神医,济天是何物?”
穆一廖无不遗憾地道:“济天乃我玉澍宫圣药,相传共有九颗,不过至今独存这一颗,是我们主子的护命之药,有起死回生之效,方才我们主子已让老夫用在了老庄主身上,从此世间再无济天……”一直未能破解济天的配方,正是他多年来耿耿于怀的事。如今最后一颗济天也已消失,耿耿于怀之事就将变成永远的憾事了。
“穆先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怕穆一廖再说更多,小树急忙打断他的话,扬声道,“凌玉,送你师父去歇着。”
听了济天的不凡来历,柳月生和崔氏很惊讶地看着小树,等穆一廖一离开,崔氏急忙抓住小树的手,动容地说:“树儿,多亏你了。我们已找遍了有名的大夫,都说回天无力,没想到老爷子还能挺过这一关。只是,穆神医说那是你的护命之药,给了你爷爷,那你将来……”
小树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伯母你多虑了,小树身上即有良药,岂有不救自家爷爷的道理?至于将来,谁说得准呢,料不定小树吉人有天相,一生无痛无灾,什么药都用不上。再说除了济天,世间并非没有其它良药可寻。只要爷爷没事,其它的无需担心。”她在心里暗暗嘀咕没说出口的是,她其实从来没有将玉澍宫圣药放在那么高的位置,毕竟一颗据说传了上百年的药丸,她多少有点质疑济天的神奇功效。看在它名符其实地救了爷爷一命的份上,她准备以后一定会好好端正一下自己对妖人师父那些所谓珍奇异宝的敬昂之心。
一直守在老庄主身边的柳云济这时走了出来,神色轻松地说:“爷爷睡了,穆神医说至少也要明日早晨才能醒来。小树,你和小鱼儿先回烟云楼,等明日爷爷醒了再过来也不迟,我刚好趁这机会跟爹娘再好好说说你的身份。”方才刚说到一半,玉澍宫和小鱼儿都提了,至于苍烟山庄的女婿是谁,还有燕国皇后和燕国太子的事还没说呢。为了早日赶回苍烟山庄,他们借道南国,操近道一路马不停蹄,仅用了不到二十天。看爹娘的反应,燕京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还没来得及传到苍琅镇,一旦说开,真不知他们俩会怎么样。
“那我和小鱼儿先进去看一眼爷爷,再回烟云楼。”小树轻笑道,牵着小鱼儿进了老庄主的房间。她分明看到柳云济脸上闪烁着捉弄人的光采,她不想破坏他的兴致,只是希望待会儿别再有人惊得晕过去就好。
※※※※※※
次日晨,小树和小鱼儿用完早膳,两人在烟云楼的院子里散步,忆起当年尘阳住在烟云楼的众多趣事,小树轻轻地说给小鱼儿听。
“树树什么时候也带小鱼儿去莫名湖钩鱼?”小鱼儿眨着眼睛,殷切地看着她。
“等你曾外公醒来以后。”摸摸他的小脸蛋,小树柔声地道。看着这双相似的桃花眼,很容易就想起某个人来,算算分别已有二十天了,不知道他过得可好。
“唉,树树又思念阳阳了。”小鱼儿抬头望着出神的小树,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道,负着小手摇头晃脑地背着他听小树念过的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末了还一本正经地说,“树树,阳阳说此诗写的不对,红豆只产在燕国,南国才没有呢。”
小树顿时觉得额角直抽搐,暗道前世的某些东西还是忘得彻底点比较好,实在是太多不符合国情啊。她不过无意间随口溜了一遍的诗,居然被小鱼儿记得死牢,如今要让她如何解释此南国非彼南国呢?小树勾起手指,不客气的袭向他的额头,意图转移话题,故作凶状地道:“什么思念啊相思啊,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小鱼儿护着额头,滑溜地避了开去,迈开小短腿就跑,嘴里奶声奶气地嚷道:“阳阳说的没错,树树就喜欢敲人家额头了。以前敲阳阳的,现在敲小鱼儿的,都被你敲笨了。”
小树追了上去,一把将他搂在怀里,轻敲着他的额头笑道:“谁说的,没见你家阳阳被我敲得很聪明嘛!杨小公子,就乖乖地让我多敲几下吧。”
为了少些麻烦,此次回庄小树并不想暴露身份,除了她带来的四玉,烟云楼里并没有安排其他人伺候。而青玉他们几个早对这对母子俩人前人后表现不一的性子见怪不怪,听到两人嬉笑着闹成一团,他们只是很守本份地隐在一边,连探头看一眼的举动都没有。
“我是小鱼儿,又不是小木鱼。”小鱼儿躲闪着,咯咯地笑着抗议。突然见到从院门口走来的人,象见了救星一般,冲她挥着小手,可怜兮兮地唤道:“大外婆救我!”
原本昨夜听了柳云济的话,崔氏正不知见面要如何称呼这两位来自燕国的贵客,一进门听到小鱼儿的呼喊,立马将身份礼节抛在脑后,扑上前抱住小鱼儿,心疼地道:“可怜的小外孙,又被你娘欺负了吧。来,大外婆帮你。”
小鱼儿不过是玩在兴头上,哪料到崔氏当了真,把他抱在怀里再也舍不得松手。
小树睨到他纠结的小脸,心里直笑,难得好心地替他解围,对崔氏道:“伯母,是爷爷醒了吗?我们这就过去吧。”说完,上前将小鱼儿抱过来放在地上。
崔氏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应道:“是的,老爷子刚醒,说要见树儿和小鱼儿……呃,是皇后娘娘和小太子。”
瞅到崔氏一脸尴尬,小树拉起崔氏地手,很认真地说,“伯母,小树回到这里,是来看看家人。一家人之间,是不必拘于虚礼的,那太生分了,你们不自在,小树更不自在。再说,我此行只为私事,并不想让旁人知晓,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你们毕竟是……这不合规矩,要让燕和帝知道……”
“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还能让死的规矩把活的人折腾得不自在不成?”见崔氏仍是有些无措,小树低头对小鱼儿道:“小鱼儿,告诉大外婆,在自家人面前,你叫你父皇什么?”
“阳阳啊!”小鱼儿答得又快又响亮,扬着小脸对崔氏道,“大外婆,树树说,这是一家人私下的昵称,是很亲很亲的意思。我告诉阳阳,他也很喜欢呢。”
“伯母,听见了吧,他可不是刻板之人。要不,小树怎么会嫁给他!”小树笑着打趣道,拉拉崔氏催促道,“走吧,别让爷爷等急了。”
被小树一逗趣,崔氏总算找回了前一日的自在,三个人说说笑笑来到了老庄主柳临山住的院落。
走进弥漫着淡淡药味的房间,小树一眼就看到那个靠坐在床榻上的人,急忙拉着小鱼儿走到跟前,先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轻声唤道:“爷爷,小树回来看你了。”
看到小树的动作,一旁的柳月生和崔氏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五年前在沁园,那时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小树要给他们磕那三个头,等到后来身世秘密揭穿,所有疑惑才迎刃而解。在很久以前,这个早就知晓自己身世的孩子,对他们没有记恨也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将他们视作家人般对待,甚至后来他们才知道,当初太子君玉楚对柳家的坚决维护,更多是缘于她的原因。只是她不知道,正是她这样无欲无求的潇洒离去,让他们心中对她的负疚更深。
跟在小树身边的小鱼儿也跟着磕了三个头,有样学样地说:“曾外公,小鱼儿回来看你了。”
柳临山伸出干枯的手,嘴唇激动地颤抖着,禁不住老泪纵横,喃喃地道:“好,好,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原以为再也看不见了,无颜去地下见你爹娘啊。这下好了,真好,都有曾外孙了……”
小树坐在床沿上,握住了柳临山的瘦骨嶙峋的手,眼眶也不自觉地发热。昨夜第一眼见到昏睡中的他,她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五年未见,那个记忆中精神矍铄的威严老人会瘦成这般模样。原来在她以为自己没那么重要的时候,对某些人来说她是那般重要的人。如果知道这些,她或许早该出现,而不是以自己的方式做着自认为有助于他们的事。
小树眨了眨眼,掩去眼底的湿意,一脸灿烂地笑道:“是啊,小树回来了,爷爷的病也要好起来。”
“爷爷对不住你,是爷爷错认了你。爷爷真糊涂,当年对不起你爹,让你爹至死都没有原谅我,后来又对不起你,将你丢在一边整整错过二十二年……咳咳咳……”柳临山说到这儿,突然一阵急咳,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众人见状一急,都围到柳临山的床前,扶着他躺下。小树急忙站了起来,冲屋外扬声道:“凌玉,快进来看看。青玉,速去请穆先生来。”
凌玉闻声进屋,走到床榻边搭上柳临山的脉,片刻后抬头对小树道:“主子,不必担心,老庄主无碍。”转身离开前,又小声地对小树说,“师父昨日说过,心病乃要心药治,主子要先解了老庄主的心病才好,否则即使服了济天也无用。”
“我知道了,你去吧,让你师父也不用过来了。”小树示意凌玉退下,又转向柳云济低声道:“大哥,你能陪伯父、伯母出去,让我单独跟爷爷说几句话吗?我想,有件事爷爷听了一定会心病全愈,只希望不会因此另外多了一个心病才好。”
“你……”柳云济会意,沉吟片刻道,“也好。相信爷爷会跟我一样,只要你好好的,不会将那事看作心病的。”当初在燕京听闻小树向他坦露她是“妖孽”的秘密,他实在为她的胆大妄为和满不在乎担心,当即与她约定,让她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甚至包括柳家人的其他人。但此时看小树的意思,怕是有了非说不可的理由。
柳云济找了个借口,带着小鱼儿,和柳月生、崔氏一起出了房间。
小树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刚好瞅到墙上挂着的长箫,不由想起那年在孝州城的事。她走过去将长箫拿在手里,重新走回床榻边坐下,对闭目躺着正在调整呼吸的柳临山道:“爷爷,您久病在身,不易激动,也不易说太多话,您就这样躺着歇会儿,小树在这陪您。”
说着,她将长箫送到嘴边吹奏起来,清越悠扬的萧声在屋子里弥漫,带着沉郁的忧伤和凄婉的寂寥,锦锦长长、幽幽然然地传了开去。
柳临山心头一振,蓦地睁开疲惫的眼睛,惊喜地看着小树。原来,她都记得,即使那样一次偶遇,她仍记得这首曲子。
一曲终了,小树握住柳临山的手,一脸慎重地说:“爷爷,小树从未怪过您,虽然错过了,小树的二十二年依然过得很好,那也是小树自已想要的生活。在这二十二年里,爷爷也并非完全错过小树,您听这首曲子,还有在苍都城内与爷爷相处过的点滴,小树都记得。
“即使小树那时只是个丫鬟身份,爷爷、伯父、伯母还有大哥,都曾那么亲切地待过我,这让小树觉得已经足够。小树听闻过爷爷对大奶奶的情深、也见到伯父伯母始终如一的恩爱,更为爹娘的生死相许感动,一直让小树自豪和在意的,从来就不是柳家的显赫家世,更不是一国皇后的尊位,而是这样一群情深意重、大义善良的家人,小树为能成为在这样一个家里出生的孩子而高兴。
“小树一直觉得,出生在这样一个家里的人,一定会得到幸福。果然没错,小树寻到了爱我如至宝的夫君,更有了聪明贴心的孩子。爷爷不该再为昨日的错失负疚,而应该为今日的小树庆幸,或许正因为那些错过,小树才能有今日的幸福。”
“树儿……”听罢小树的一席话,柳临山动容地唤着她的名字。
“而且,小树还想告诉爷爷一个秘密,不过……”小树看着柳临山,调皮地眨了眨眼道,“爷爷得答应我,听了不要再吐血了,您太瘦了,可没有那么多血可以浪费。还有,小树想解了爷爷的心病却又不想让爷爷新添一个,所以爷爷要先答应我,您相信如今的小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苍烟山庄。”
柳临山闻言,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轻轻地说:“爷爷相信你。”
“其实,这个秘密就是,小树知道当年爹为什么会带着我们回苍烟山庄。”小树一语惊人地道,然后附下身子,在柳临山耳边轻语了几句。
柳临山闻言,双目忽然一亮,眸中闪过不解、惊讶、担忧到最后的释然,独独没有恐惧。
望着这样的柳临山,小树安心地笑了。果真如柳云济所说,柳家人是极护短的,即使她是所谓“妖孽”也是如此。
“如今爷爷了解了吧?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怪您,要说有,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爷爷您自己。您要放下心病,养好身子,再催着大哥赶紧娶个媳妇生个胖小子,到时候爷爷不光有曾外孙,连曾孙子也有了,多好啊。”
“小树,说你自己的事,别扯到我身上。”匆匆推门而入的柳云济刚巧听到后一半,一脸不爽地嚷道。五年来,借寻小树之名,他推掉了许多亲事。如今小树找到了,以后怕是再无理由可找。或许五年前中了小树碎碎念的毒,他越来越觉得象爹娘一样找一个倾心之人相守终老是件不错的事,特别是见过小树和尘阳两人的相处,他更是坚定了这一心思。只是此事被小树一扰活,他相信过不了多久,烦心事就会跟着来了,也许可以借着送小树回燕国之名,再出去躲一阵子?反正他原本就不打算主动将小树回庄这事告诉五师兄,事已至此,不过徒曾他的烦恼而已,小树的下落,他怕是早就得到消息了。
“对对,爷爷,您可不能逼大哥娶噢,得要大哥心甘情愿的才行。”小树赶紧补上一句,又转头问道,“大哥,你怎么进来了?”
柳云济拍拍额头,发现自己一失神,差点将正事忘了,他急急地道:“爷爷,姑姑回来了。刚得到宫内侍卫报信,太后的凤辇离苍烟山庄已不过五里。”
小树一听,起身道:“爷爷,大哥,小树先回烟云楼,等姑姑安顿下来,大哥再安排小树单独见她吧。”
柳云济想想道:“也好,你来苍烟山庄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途生枝节。你和小鱼儿要是出了事,尘阳会扒了我的皮。”
“等他赶来之前,我会先扒了你的皮。”躺在床榻上的柳临山突然说了一句。
柳云济见柳临山的精神比先前好了许多,想是小树去心病的办法奏效了,心里高兴,故意装作很委屈的样子,不满地嚷道:“真偏心!”
猛然想起曾经因为小树,小洛子也有相同的抱怨,柳云济看向小树,小树显然也想到了,正抬头看他。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地异口同声道:“心本来就是长偏的。”
床榻上的柳临山看着这一幕,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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