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伙儿还是加快了脚步,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眼看着就要上官道了,却先听到了“叮铃铃”的铜铃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官道的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车仗,径直由西向东驶来,扬起漫天沙尘,不禁脚步一顿。 颖娘不知道那是甚的阵仗,可阿芒同范老二诸人到底经的见的多一些,俱都知道些许。 透过沙尘,大概能够看清是清一色的轱辘大车,总有二三十辆之多,而且看起来重辎深辙,挽马也是一色的高头膘壮,而且马车上似乎还插着三角形的小旗。 “是拉挂子。”最先反应过来的范老二就有了片刻的迟疑。 坐在小推车上,居高望远,明明看得更为清楚的颖娘就更糊涂了,这“拉挂子”又是甚的? 阿芒丫头这回或是听懂了,那队车仗似乎是镖局走镖的镖队,原来镖师又叫“拉挂子”吗? 丫头嘴里念叨着这三个字儿,心里不免腹诽,也不知道这些个叫人一摸两只脚的词儿是不是土匪间才使的黑话儿。 只不待他们看清楚镖旗上的大字儿,身后倏地有疾风呼啸。大伙儿脑子里刚刚迸出个念头,口中的那个词儿还未出口,后方已经乌拉拉地窜出了一群人。 领头的正是之前才同他们对峙过的青壮之一,领着足足十来个人,虽然看不清面目,可只看身形就知道是清一色的青壮,亦是一色的骨瘦如柴、衣衫褴褛。似乎还真是被范老二说着了,真是棚民。 只不过手里拿着的家伙什已不再是木棍竹棒,而是换成了清一色的锄头柴刀。哪怕锈迹斑斑的,却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而眍?着的眼睛扫视他们的模样,更像是眼冒绿光的饿狼一般。 竟是一路追上来了…… 颖娘不声不响地从车上挪下来,把果娘护在怀里,心里已经知道必有一场硬仗要打了,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范老二眼睛一刮,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正好与地势较高的官道形成一个斜坡,东西两侧枯草茂盛,还夹杂着些许树墩子,朝颖娘使了个眼色,见她极有眼色的往后退,径直解下车袢,猛地把装着锅碗瓢盆的小推车撂在土路中央,阿芒诸人亦是接二两三的卸下行李摞在车旁,自发形成半圆,将颖娘果娘护在当中。 看着他们这厢有条有理,虽慌不乱,那厢十几个青壮就有了一瞬的迟疑,可到底两方悬殊巨大,也不过一瞬罢了,互相之间递了个眼色,已是一哄而上。 “亮条子,摘瓢!”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范老二一声爆喝,已经当先拎着齐眉棍迎了上去,后发先至,隔着推车一棍子打在了为首之人的天灵盖上。 那人猝不及防,来不及呼痛,已然身子一颓,昏死了过去。 后面跟着的那些个青壮一脸骇然地望着执着齐眉棍却还没齐眉棍高的范老二,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那里。 既然已经干上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赌的就是谁心眼更狠手腕更辣,范老二根本没想过搭话盘底子,趁着他们愣怔的工夫,又是两棍子下去,就又有两个青壮嚎叫着倒在了地上。 而这些青壮似乎也是见过血的,眼看着一眨眼的工夫就折了三个兄弟,不但没被吓退,反而激起了血性,如梦初醒般,怪叫着咒骂着齐齐朝范老二扑过来,残暴的戾气扑面而来。 一直没动的三秋三人及时出手,舞着齐眉棍,一打就是一大片,挑、刺、劈、撩、扫,乱棍猛击,叫人防不胜防。 阿芒同丫头手上的功夫虽然不能同他们兄弟比,可手里的扁担、石磨棒亦是长了眼睛似的,一击必中,而且角度刁钻,瞬间分担了范老二的压力。 这些棚民青壮虽都是成年男子,身量上头比之范老二都要高出半个头,却只知道举着锄头挥着柴刀一阵乱舞,看似密不透风,实则毫无章法可言。 时不时就有人被打得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反而更把自己人绊得跌跌撞撞束手束脚,就有人眼看着回天无力,打起了退堂鼓。 哇哇大叫着往后退,却叫嚣着朝明显被他们护在中间的颖娘冲过来,只眼睛却又黏在了当地的行李上。 颖娘不知何时捡起来的石子还是派上了用场,松开捂着果娘耳朵的手,手腕一抖,石子直接砸在了那人的膝盖上,那人一个踉跄跪了下来,又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阿芒同范老二一前一后打在了脖子上。 “咔嚓”一声,颖娘听到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折断的声音,那人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周遭地上,一地哀嚎,十来个青壮已经没有一个还能站的起来的。 而他们这厢虽然没怎的受伤,可一个个的,也已是满头发汗、气喘如牛,已经脱力了。 范老二拄着齐眉棍站在当地,望着满地的狼藉,看着虎口都被炸裂了的阿芒同丫头,心头升起的斩草除根的念头,在看到颖娘果娘俱是一脸忧色的那一瞬,迅速湮灭了下来。 “我们走!”抹了一把脸,头也不抬的去收拾摔得到处都是的锅碗瓢盆。 大伙儿不住颔首,七手八脚的收拾好行李,相携着离开了这个凶险之地。 终于踏上了遍地车辙痕迹的官道,就见之前那只镖队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了他们,走在了前头,留下了一地的沙尘。 却更不知道,在他们走远之后,不远处的草丛中倏地钻出了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人,绑腿护腕、缁衣马裤,说不出的英姿飒爽,看着他们踉跄着远去的背影,脚下递相进闪,几个起落,就落在了那伙哀嚎着叫骂着的青壮身边,不理会他们的色厉内荏,蹲了下来,挨个儿研判他们的伤势。 半晌,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上了官道,不紧不慢地一路向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