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般的奔波疲惫,魏楚欣平躺在干净柔软带着淡淡甜香的锦被上,一闭上眼睛,再也忍受不住,就那样沉沉的睡着了。 睡梦迷蒙中,那样一双带有温度的手,轻轻解开了她的衣带,润凉的膏药被轻轻涂抹在了烧热肿痛的鞭伤处。 魏楚欣以为回到了爱晚居,摸探的抓过了那一双手,“梳儿,是你么?” 睁开眼睛时,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 成束的阳光透着窗纱照射进来,几个服侍的丫鬟悉数跪在了地上,试问魏楚欣有什么吩咐。 魏楚欣扶着床栏,要坐起来,跪在地上的丫鬟见了,便十分有眼色的连忙起身来扶她。 “你们大人呢?”被服侍着梳头打扮,魏楚欣看着一旁的丫鬟问。 丫鬟颔首:“回姑娘的话,奴婢不知。” 眼看着那托盘里放置着的胡人女子的服饰,魏楚欣怎么也不肯穿。 几人正是为难,但见着柳伯言走了进来。 摆手吩咐众人退下,站在魏楚欣身后,从铜镜里带笑凝视着她。 魏楚欣也从镜子里看到了他,那副人模鬼样。 便是一把将铜镜倒放在了大案上。 柳伯言好笑的看着她,“在和我耍脾气?” 魏楚欣心也知道现如今落在了他手上,最好不激怒于他,只是眼见着他那不人不鬼的样子,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听话,穿上衣服,带你出去。”他笑着商量着。 魏楚欣坐在原处,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看的柳伯言便蹙了蹙眉头,“别让我说第二遍。”走过来,看着她眼睛,笑说,“是你自己穿,还是让外面的丫鬟服侍你穿,你自己选。我在正堂等你,半个时辰后若还是穿不上这套胡装,那些丫鬟留着便也无用了。” “柳伯言,你在威胁我?” “是你逼我的。” …… 此时的京都城较之于一年以前的京都城,当真是大不一样了。 街市上被大半的胡人占据,沿街的铺子,有三分之二都是胡人在开。就是那鲜少的齐国商人,也皆穿着胡衣胡裤胡人打扮。 和柳伯言招摇于市的并肩坐在六马并驾的敞篷八宝錾车里。 柳伯言侧头看着魏楚欣道:“看看这民族融合的盛世,楚儿自是懂得‘变通’这个道理吧。” “民族融合的盛世?”魏楚欣好笑的看着柳伯言,一时见旁边两个胡子正按着一位齐国女子当街怪笑秽亵,灼痛的不忍再看,收回视线冷冷一笑。 这种事情随处可见,街上之人,早已司空见惯,麻木怯懦的绕路避开。 突然这六马并驾的敞篷八宝錾车被人紧紧收住,先时那女子贞烈刚强,朝着这马车奔来,被那从草原上驾来的健硕战马踩得开了膛破了肚。 那衣衫不整的尸体,迅速被人抬走。 车上柳大使和他的美丽小妾继续游逛在繁华的街市之上。 六马并驾的敞篷八宝錾车走过之处,留下了一滩刺目的血污。 在一间胭脂铺子里站住了脚。 柳伯言在悉心的一盒一盒帮魏楚欣挑选着胭脂。早些年他常常流连于烟花柳巷,挑选这些东西,不是他的弱项 店中掌柜伙计跑堂打杂的人熙熙攘攘的围在两人身边以备随时支使。 众人无不艳羡坐在柳大使身边的那位幸运女子,低领窄袖上衣衬着她那样凹凸有致的身型,那纤细白皙脖颈之上的点点绯红,正是证明着大使昨晚对她的无限宠爱。 柳伯言十分温柔的笑看着魏楚欣,指了指自己的脸,凑过来,仿若心血来潮般的,对她道:“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魏楚欣眼看着他,但见着他轻吹着手上的脂粉,语气不浓不淡,声音不高不低,“知道楚儿是个有良知的人,你若不照着我说的做,眼下围着的这群人就都别想活了。” 十几个人听到这话顿时大惊失色,同时跪在了魏楚欣的脚下。 他们不去求发号施令者,而是满带惊恐又透着希望的苦苦哀求着发号施令者的女人。 魏楚欣看着柳伯言,下巴忍不住在打颤,她想破口大骂他一顿,只是转而一想,他现在连脸都没有了,她就是骂他也是白费力气。 柳伯言伸出了那张戴着玉扳指的大手过来,放在了她的耳畔,轻轻的拨动着她的头发安抚着她,俯身过来,温润的唇缓慢的落在了她的眉心,然后额头抵着她额头,看着她眼眸笑着说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人主动呢。” 跪在地上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知为何成为了牵动每一个人心弦的事。 掌权者的能力几何? 小人得志的掌权者,能力无边,潜力无限。 出了胭脂铺,他的新主子元朝首领赫连丞着人传他进宫。 他便慌忙接旨,收了他坐在那六马并驾的敞篷八宝錾车里的招摇于市。 * 魏楚欣独自坐在招摇的马车上,回了那幢普通的三进民宅。 作为元朝首领赫连丞身旁的头一号红人,他的车驾有幸由胡人陪侍在侧。 即使司空见惯了那些秽亵,到了他自己这里,也不想自己的女人被胡人觊觎。 柳伯言便是在临走前命人在八宝錾车四周拉上了严严实实的帷帐。 魏楚欣闭眼躲藏在里面,只眼睛一合,就全是街上那“民族融合的盛世景象”,那样凄厉的呼喊,那样贞烈的自尽……激得她额上冷汗频频直冒。 马车又骤然那么一停,随后是驾车的几个胡人的粗声吼叫。 先时就是这么突然的一停,要了一条人命。 魏楚欣条件反射般的,掀起了帷幔向外看去。 待看清跪在地上,正被几个胡人抽打着的人是故人时,魏楚欣怔忪了那么一瞬。 曾经的原东庭那般不可一世,油嘴滑舌,傲慢于朝野。听人说整条朱雀街上的铺子都是他的。 现如今他就跪在那里,满身补丁,满脸泥污。 “二,二嫂,是你么,我是东子啊,我原东庭啊,二嫂不记得我了么,家中无米下锅,二嫂可有余钱……” 魏楚欣摸探着搜遍了全身,头饰,耳坠,镯子,悉数摘了下来。 制止住胡人再拿鞭子抽打于他,魏楚欣摆手叫他过来。 “先时路过那胭脂铺子,才得知二嫂如今高就了。”原东庭伸手接了那些首饰,眼看着她,笑得那般尴尬。 在人看来,她跟了柳伯言,算是高就……这话说的魏楚欣心里一灼。 “世事无常,当真可谓沧海桑田。”原东庭满眼猩红,笑得苍凉,“五哥的头颅正挂在城门之上,被万蝇驱逐咬噬,死不能瞑目,二嫂就看在曾和五哥相识一场的情面上,帮他入土为安吧,只消柳大使一句话的事……” 曾几何时,原东庭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要强娶魏二做妾,眉姨娘跪地求她说:这事就只要稍稍与侯爷提一嘴,也就是帮玉儿逃脱火坑了。 现如今换了男人,只是换汤不换药,还是这么句求人的话。 魏楚欣坐在马车里,低头轻笑了笑,也笑得那般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