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身份,洛欢歌是皇帝亲封的郡主,坐在明阳公主身侧倒也不算太突兀,只是她与许氏一同前来,现在却因为坐席的原因不得不分席而坐,心中总是有些不舒服。 明阳公主五年前便年满十九,现在五年过去,她已经是即将迈入二十五岁的大龄女子,在这十五岁就嫁人生子的年代,明阳可谓是个大大的异类。 这五年间澜诀提过好几次她的亲事,都被她高傲地谢绝掉,洛欢歌在想其中的原因无非两个。 要么,明阳眼光太高根本没有她看上的男子;要么,就是她早已心有所属,那人却不是她能随意嫁之的。 不过明阳嫁不嫁与她洛欢歌有什么关系,年岁见长性格扭曲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别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管你作甚! 随着洛欢歌规规矩矩地坐下,明阳用眼尾上下扫了她一遍,像是透过衣裳将她扒光一般,目光里没有一点暖意。 而洛欢歌的落座,也让众多贵女夫人的视线集中到她身上。 皎皎如月,亭亭若柳。 即便是坐着不动,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这一次名义上是为耒国人接风,也就不存在男女不同席的问题,故此不仅是女眷,就连男眷那边也是频频将视线落到洛欢歌这处。 尤其是幽王澜沧庭。 继选妃宴后,澜沧庭再也没有见过洛欢歌,心里痒痒得就跟蚂蚁在爬一样,见识过真正的绝色,再看他王府后院里那些个娇媚柔婉的妻妾们,统统变成了庸脂俗粉!连做那档子事儿的时候也总是幻想着洛欢歌的模样,如今一见真人,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下面某处灼热难当。 承王澜沧泽一如既往阴沉着脸,谁也没看谁也没管,定神把玩着拇指上的玉石扳指。 烨王同新封的三皇子晋王坐在一处,两人时不时交谈几句,看得出感情颇深。两人也纷纷将视线投向洛欢歌,只是内里的意思就是他们个人明白。 而那坐在贵宾席的阿灵公主,在扫视全场一周之后,目光也是颇为不善地注视着洛欢歌。 她忽略不了在场众人的表情,宴席间就只有这个白衣女子的容貌可与自己媲美,对于与自己争抢关注的,阿灵向来都是直接扼杀! 作为此次宴会焦点的尤金则是懒洋洋地靠坐着,敞露的古铜色肌肤让女子脸红心跳,潇洒不羁被他浑然天成的动作表现得很是自然。 五年,从前的使者于秦到如今的太子尤金,变化还是很大的,从少年到成年男子,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勾引得怀春女子春心大动。 至少洛欢歌已经隐隐听到有好些个夫人小姐在小声议论着尤金。 “耒国风俗粗野,可这位太子殿下的相貌一点也不粗鄙呢。” “是啊,耒国说起来也是大国呢,太子作为储君,地位尊贵气度不凡,听说太子妃的人选还没定下!” “太子妃?!那不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也不知谁有福气能得尤金太子的青睐……” 啧! 洛欢歌撇撇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道理她们了解得还不够透彻。 突然,大殿外缓步行来一身玄衣的青年男子。 五官如同造物主的恩赐,一对凤眸亮若星子,唇线笔直不苟言笑。他走近一步,众人的视线就随着他移动一步,就是有一股魔力让他成为众星拱月的目标。 洛欢歌诧异,她还以为段钰不会来的,想不到他还来的这么……声势夺人。 瞧瞧贵女们满脸的倾慕,洛欢歌有种冲动,拿块纱巾给他蒙着,让他再来招蜂引蝶。 被腹诽的某人像是背上长了双眼睛,感受到洛欢歌的灼灼视线,突然朝她这方看了一眼,很快便移开了。 没人注意这小小插曲,只是洛欢歌觉得脸上发烫,段钰的眸底藏着的风暴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这种场合他都敢对自己,果真是胆大妄为! 耒国公主自段钰一跨进大殿,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她自认见过的优秀男儿数不胜数,就说她身边的太子哥哥,在耒国受欢迎程度简直用可怕来形容。可这人一出现,好像会夺取人的呼吸,明明气质如冰,却忍不住想去靠近,即便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正当时,参宴的人也差不多到齐了,皇帝澜诀携了一身正红宫装的闵皇后款款而来。 行礼落座,澜诀身为东道主理应问候,威严而不失亲和:“太子和公主一路辛苦,今日特设宴为耒国诸位接风,定要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若无其事略过尤金的蓝色眼眸,心头那点眼熟也因这瞳孔颜色尽数打消。 “澜朝皇上如此盛情款待,尤金哪能辜负皇上一番盛情呢。”说罢,杯中酒一饮而尽,唇角可疑的酒渍性感诱人。 澜诀朗声大笑,宴席间被皇帝笑声感染的朝臣纷纷举杯以示欢迎。 期间,阿灵一直撇着嘴不理不睬,澜诀自然注意到了,和蔼道:“公主殿下第一次来澜朝皇宫,可是有不喜之处。” 这话大家都知道是客套,谁想耒国公主很会顺杆爬,竟然对着澜诀抱怨起来! “皇上,本公主在耒国皇宫随意惯了,从没有不许携带武器的规矩。本公主的宝贝鞭子是父皇赐予世上独一无二,守门那不长眼的狗奴才还说是皇上您的旨意,现在都不知道把本公主的鞭子放哪儿去了!要是有一点损坏,本公主绝不轻饶!” 这耒国公主好大的胆子! 澜诀笑容微顿,触及尤金若有似无的笑脸,复重拾笑颜,竟也没有发怒:“公主初来确有不便,无妨!来人,将公主的鞭子呈上来交还于公主。” 曹公公立刻应了声,不消片刻乌黑的长鞭又落回耒国公主手中。 阿灵爱怜地抚摸过鞭把,根本没将澜朝人放在眼里,对于澜诀的决定也抱以理所应当的态度。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将在场的澜朝人都憋得一肚子火。 剑拔弩张的场面自然不是澜诀想看到的,他使了使眼色,曹公公会意:“歌舞起!” “且慢!”曹公公愣了愣,见耒国公主又出意外,知道接下来的事不该自己插手,便顺势退了回去。 “公主还有何事?”澜诀的耐心有限,强忍着没有发火。 耒国公主恍然未觉:“皇上不觉得歌舞太过普通么!这么乏味,本公主可不愿浪费时间在这上面。既然皇上宴会的目的是为我们接风,自然得依照咱们的爱好来。” 这一番喧宾夺主的话让澜诀最后的好心情也都消失殆尽,尤金感受到了来自高位的威压,勉强抬了抬眼:“阿灵,不许胡闹,回来。” 这次,听话的耒国公主却坚持自己的话没错:“皇上,我耒国擅武,不知道澜朝有没有高手能让本公主领教一下。” 谁都知道这是挑衅,然而接与不接都有不妥。澜诀本想一句带过,又见耒国人趾高气扬的嚣张模样,到嘴边的话忽而变作:“公主身份尊贵,朕担心臣子们下手不知轻重伤了公主。” “本公主会尽量留手不伤尔等性命。” 被这样轻视,再是能忍也不能继续忍让下去! 事关澜朝国威,定要一次性给耒国人点颜色看看。 澜诀目光扫过席间,淡淡道:“可有爱卿愿同耒国公主切磋。” 人人嫉恨耒国人,却没人主动上前。对方是公主,若以男子身份接了比试,不管是输是赢都落了下乘,可女子自来少有会武者,何况那耒国公主看起来应当是马背上长大,武艺也不会太差,谁要是上去不是上赶子找打么! 耒国公主露出得意的神色,她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那她早想好的说辞就派的上用场了! “既然没人主动站出来,我要他——”手直指静静坐于席间的段钰,“我要他来做比试的对象!” 无辜躺枪的段钰眼都不抬,权当做没听见。 澜诀也没想到耒国公主会把主意打到段钰身上,眸色忽明忽暗,看向段钰的目光隐隐带了些不满。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段钰给耒国公主使了什么手段,不然为何自己那么多优秀皇儿不选,偏偏选了杀不得动不得如鲠在喉的段钰?! 耒国公主才不管这些,她见自己都点名要那人来比试了,那人还动也不动根本不看自己,被忽视的恼意噌地涌上心头! 踩着红色长靴疾步走到段钰面前,俯视端正而坐不理外界纷扰的男子:“本公主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阿灵还当段钰是某个臣子,毕竟他没有坐在皇子席,哪里想还会被对方这样甩脸子。 本公主看得起你是你的造化,阿灵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 “公主殿下若真想找个人出来,臣女愿陪公主解解闷。”一个悠然闲适的女声悠悠响起,惊了一大片人。 洛欢歌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唇角勾起面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相反弥漫着冰寒之色!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确是她的行为准则,然而别人都调戏她的男人那里了,洛欢歌哪里还能忍! 再说,耒国人嚣张过头,洛欢歌身为澜朝人见不得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解解闷”说则无心,听者有意,在场有聪明些的都捂唇低笑,凝安郡主这话说的太妙,分明是指耒国公主太过粗鲁无礼,好好的宴会被她当成一场闹剧,凝安郡主是来安抚她的。 简直是,杀人不见血。 阿灵猛地转头看向半路跳出来的程咬金,眼睛里的光芒亮得骇人:“你要跟本公主比试?!” 洛欢歌不卑不亢道了声是。 “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跟本公主比!” 洛欢歌不语,倒是澜诀见洛欢歌挺身而出,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善意,耒国公主的质疑也被澜诀顶了回去:“公主,凝安是朕亲封的郡主,既然公主想比试,自然女子更为合适,尤金太子觉得对否。” 最后一句询问隐隐带上了威胁,意思就是告诉尤金,给你台阶要懂得下,别做那等蹬鼻子上脸的低俗事。 尤金在见到洛欢歌起身时已经收拾起浑身慵懒,看向她的目光带着灼热的火焰! 几日不见,她变得更美,站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他根本移不开眼! 而洛欢歌反驳挑衅阿灵的样子,不但不让他气恼,反而更吸引他,想要她的越发强烈! 倒是耒国公主听了澜诀的话,知道洛欢歌是郡主身份后,勉强觉得能让她交手,便随意道:“你?难道你打算赤手空拳跟本公主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最后一句自是没有说的,然而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这个意思。 洛欢歌正打算说不用武器,尾席忽然传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声:“表妹不是擅长使鞭子么。” 洛欢歌脸色阴沉,目光如同有形射向出声处,是元如淼。 早知道她不会安分,想不到为了博得众人眼球,想出这等低劣招数,简直是找死。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元如淼这样做的目的她清楚得很,耒国公主听到她使鞭子定会刻意针对于她,与此同时王公贵族子弟也关注到她,可谓一箭双雕。 果不其然,原本混不在意的耒国公主忽然扬起邪恶又明媚的笑,手中乌黑长鞭垂在身侧:“擅长使鞭?可以——那本公主倒是要领教领教郡主的鞭子。” “看看是你的鞭子强,还是本公主的厉害!” 现在的局面几乎可以用骑虎难下来形容。 若是赤手空拳赢了耒国公主,她或许还不会太计较针对,现在她要自己使鞭,如果最后真赢了,被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打败,那洛欢歌之后一定会被针对到死! 不得不说,元如淼这招还是有些棘手的。 只是这耒国公主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动了她看中的男人的心思,这一次就让她尝尝厉害,省的她再动不该动的心思。 “皇上,凝安肯请允许携带短鞭上场比试!” “准了!” 一声令下,浑身流淌着淡金光芒的鎏金被很快呈上。 一场宫宴之上的比试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