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事吃了饭,喝过饭后茶,是该找机会支开旁人,蒙统好奇地朝洛靖笑道:“听说将军近来得了把称手的兵器,属下可是眼馋得紧,将军可不能吝啬!” 洛靖愣了片刻,突然抚掌大笑:“原来你小子是冲着我这好东西来的,消息挺灵通的啊!我岂是那等小气的人,你且坐等片刻,我马上去取了来!” 洛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此时刚好许氏也去安排其他事了,正厅中就只有洛欢歌和蒙统两人对坐着。 “呵——”洛欢歌挑眉轻笑,余光扫到蒙统脸上的不甘和凝重,“蒙将军好本事,将父亲的性情摸得是一清二楚,本郡主真该对蒙将军道声厉害才对。” 蒙统面色阴沉地看了她一眼,腮帮鼓起又松开,显然是强忍着怒意憋屈得很。 一般人碰上这种情况都是让下人去取物件,自己在正厅配着客人,而洛靖不然,他视蒙统为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友,好东西自会亲自取来以示重视。这个习惯几十年来从未改变。 蒙统正是摸透了洛靖的脾性,还能以此支开他,不得不说一句心思缜密。 没心思跟洛欢歌打哈哈,蒙统选择来将军府下了多大的决心,只有他自己知道!第一步尤为难迈,一旦迈出了这一步,覆水难收,他就真正成了两头不是人的那个! 既算不得是澜沧岳的人,更算不得是洛欢歌的人,夹在中间,他何其难熬! 然而他有把柄在洛欢歌手上,只能选择妥协。 前些日他自作主张违背洛欢歌的意愿,结果她说作为惩罚会把妹妹的小指砍下。他本心存侥幸,结果就在第二日,一个精美盒子的入府彻底击溃他的防线! 洛欢歌不是说着玩的,她真的砍掉了妹妹的小指!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妹妹左手小指末端有颗小痣,而送来的小指末端就有一颗痣! 那一天,蒙统一个人纵马狂奔至无人之地,失声痛哭。 此后他动用一切能够派上用场的资源,只为打探出妹妹被囚禁之处,结果,一无所获。 这时他才明白,洛欢歌不是开玩笑的,她根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暗自投靠了三皇子,她就像一只猫而自己就是那只可怜的老鼠,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仍不自知,犹自垂死挣扎。 他甚至想过直接杀了洛欢歌! 但思及不知去向的妹妹,他又胆怯了。不过,他是绝不会就此放弃的。 虚与委蛇,是他现在面对洛欢歌唯一能做的掩饰。 “明日,切忌不要出门。” 洛欢歌看蒙统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好笑道:“怎么,蒙将军的主子准备对我下手了?” 蒙统猛地一抬头! 惊讶地无以复加,真是可怕的洞察力。他只是稍稍提醒一句,对方立刻就说出了背后之意。 只是那句主子着实让人气愤。 口气也带上些许戾气:“既然郡主已知晓,那我的义务也算尽到,还请郡主遵守承诺。” “蒙将军放心,令妹那里本郡主定会照顾周到,只要……”白皙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椅背,那一下一下像是敲在蒙统心上,“只要蒙将军安安分分,令妹自然安全无虞。” 她会遵守承诺,前提是蒙统安分。这一句似应允似威胁的话,让蒙统咬紧了牙关才不至于暴喝出声! 他霍地起身,头也不回朝门外走! 洛欢歌唇角勾起一抹讥笑,目送着蒙统气愤离去。 等到洛靖拿着手中的大刀笑得一脸爽朗走进来时,只见洛欢歌拿着茶杯一副悠闲的模样,而那原本该坐着人的席位,已是人走茶凉。 “圆圆,你蒙叔叔人呢?”洛靖问道。 “好像是临时有事,来不及跟爹说一声就先走一步了。”洛欢歌撒起谎来没有一丝难为情。 “罢了,看来是他没缘分。”洛靖看起来没什么,洛欢歌一听就知道洛靖话语中的失望,他兴致勃勃想将好东西取来与好友分享,何曾想对方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离开,这其中的落差只有洛靖自己能体会。 真要说起来,即便再忙又哪里会一点告辞的时间都空不出来,洛欢歌刻意这样说,也是侧面让洛靖了解,他在蒙统的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种下一颗不那么愉快的种子后,洛欢歌施施然离去,独留洛靖一人捧着宝贝长刀怅然若失。 她现在考虑的是,蒙统口中的隐藏含义。 让洛欢歌不要出门,说明一点就是澜沧岳的主意已经打到了她的身上,而且这个阴她的任务是交代给了蒙统。 联想前世,那时陆清岚还充当着她的闺蜜,两人好端端一次出游,为何偏偏被所谓贼寇给劫到了贼窝里,而那么凑巧的是正碰上澜沧岳带兵剿匪,一连串的意外让那时单纯的洛欢歌从未多想,还以为澜沧岳是上天派来解救自己的,呵——明明就是来向她索命的! 蒙统这么不经意地点破,洛欢歌突然茅舍顿开,所以前世都是澜沧岳暗中策划,陆清岚和蒙统都是他的棋子,自己被坑了还在为他数钱。 今生因为自己的刻意引导,陆清岚跟自己关系不睦,她回府至今也没见上一面。那么澜沧岳的计划必会有所变动。 心绪莫名躁动,她怎么觉得隐隐有些期待呢。 衣角忽然向下扯动,洛欢歌顺势朝桌下一看,单白小小的身子埋在她裙底,嘴上叼着她的裙角拼命向后拖。 洛欢歌眸光闪了闪,忍不住又带上些微暖意。白日里小家伙才被自己收拾过,现在又跑到她面前来撒野,胆子倒是不小。 “呜呜呜——”拉了半晌拉不动,单白又发出小狗一般的呜咽,每次它这么撒娇,曲水都会不忍心地来抱它哄它,结果就养成单白一不如意就呜咽的爱好。 洛欢歌可不是曲水,冷眼瞧着单白撒欢也不理,小白团儿见这招不奏效了,竟然直接翻身在她裙裾上打了个滚! 四只小蹄子仰躺着滚来滚去,还真像个没长大的小奶狗。 洛欢歌满腹心事都被单白这耍宝的姿势给击散了,眉梢都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曲水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洛欢歌还未消退的笑容,第一次觉得原来单白还是有点用处的。 除了耍赖贪吃,还能逗小姐开心,就冲着这点,明儿个也得给它加餐! 想到某只小白团跟小狗似得摇着尾巴,可怜巴巴瞧着自己端着食盆的手,曲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 翌日,天色还未大亮,一封请帖出人意料地送入护国将军府。 “明阳公主今日兴致倒是好,怎么想到要去南郊春游?” 许氏持了帖子疑惑道,洛欢歌默默坐在旁边,表情古井无波。 “公主指明要几位贵女作陪,圆圆,公主之命不可违,到了公主面前,言行还需谨慎。”许氏无奈,她自己都不喜欢在宫里带着,拘谨得很,然而公主帖子都下了,洛欢歌却是不能不去。 “好在就是在南郊,现在去应当能赶得上回来吃晚饭。” 许氏心态放得端正,反正不是她家圆圆一个人,出去赏赏花看看风景也就差不多了,公主身边又不缺护卫,理当不会有什么事。 明阳公主,贵女作陪,南郊…… 澜沧岳算盘打得不错,为了拉她上钩连明阳公主都被他说动。这也从另一方面表明,澜沧岳赌注投入越大,想要达到的目标就越大。 不过,要是等澜沧岳看到安和寨已经人去楼空时,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 即便知道此行是澜沧岳精心设计,洛欢歌仍不得不去。不仅要去,还要精心打扮以后再去! 而这样引发的结果便是,洛欢歌一袭白衣将众贵女的光彩尽数压下! 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几乎要将洛欢歌刺透,若将这些目光尽数化作有形之物,恐怕洛欢歌现在早已尸骨无存。 白衣翩跹不带一丝点缀,槐花木簪斜插如墨青丝,即便是恭恭敬敬地行礼,也是透着一股难言的贵气。 就连尊贵如明阳公主,也频频将视线落到洛欢歌身上:“本宫兴之所至,临时请来诸位赏花阅景,倒是唐突了些。” 公主身份非凡,所谓的唐突也是随口之言。然而即便是这样,众贵女也不敢轻易接下公主的这句唐突,纷纷表示着能被公主邀请同游的荣幸。 而这之中,未曾随波逐流恭维明阳公主的洛欢歌就显得突兀了些,引来公主别有用意地一瞥:“凝安,五年不见确是愈加出众了。” 语气说不清是夸奖还是贬低,洛欢歌隐隐感觉明阳投向她的目光带着几不可见的妒意。 嫉妒? 洛欢歌暗暗垂首,心中诧异,自己与明阳公主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况且五年前明阳对自己分明是带着善意的,怎的一回来就变了。 她哪里知晓,明阳虽身份尊贵,奈何相貌只得清秀,这在惯常出俊男美女的皇家也是颇为少见,明阳嘴上不提,其实心中在意的很。 而众多贵女中,洛欢歌的相貌实在太过出挑,说是倾城之貌也毫不夸张,不施粉黛自带三分颜色的容颜怎能让明阳不妒! 说到底,公主到底也是凡人,公主身份之前,她首先是个女人。 有了明阳这个开头,洛欢歌明显感觉自己像是被孤立了,一个人孤零零落在春游队伍的后头。 众贵女,尤其是方馨儿好整以暇等着看洛欢歌的笑话,想看她被孤立后窘迫的样子,哪知洛欢歌非但不曾窘迫,还享受得自得其乐,根本没将众人的刻意忽视放在眼中。 气得方馨儿咬牙,狠狠剜了洛欢歌好几眼。 内里暗潮汹涌,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平和的,众女踏着春日美景,还想着怎么趁此机会讨好在圣上面前得宠的公主殿下。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窜进洛欢歌耳中,她脚步一顿,走在前方的人丝毫未觉,犹自说着风景真美之类的赞赏之语。 目光落到一脸兴致缺缺的明阳身上,洛欢歌看不出任何异常,难道明阳也是被蒙在鼓里? 声音近了,身边的护卫总算察觉到有危险临近,高声喝到:“有刺客,保护公主!” 随着话音落下,四面八方窜出众多黑衣人,呈包围之势将众女团团围住。 整齐的队伍突然就乱了,众贵女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看到来者手中明晃晃的刀剑吓得腿都软了,尖叫声此起彼伏。 明阳公主脸上也浮起一丝惧意,只是被很好掩饰,除了一直观察着她的洛欢歌,并未旁人发现。 一切都已明了,明阳果然是被作了棋子,或许还是靶子。 一片慌乱中,黑衣人井然有序地逼近更让这群女人失了阵脚,有的竟然眼皮一翻直接晕了! 护卫人数不少,然而在这群突然冒出的黑衣人面前,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不消三两下就被放翻在地,而且刀刀致命,不见丝毫留情。 被这遍地血腥一刺激,众贵女吓得魂飞魄散,腿也不软了,胡乱找了方向就往外逃,妄图逃出黑衣人的魔爪。 结果却是还没逃出多远均被一一打晕在地。 澜沧岳的人,怎么会要她们这些贵女的命,他还要拿她们到圣上面前邀功呢! 洛欢歌也假意抗拒了片刻,最后“不敌”黑衣人的人多势众,被“敲晕”带走。 “带走!”领头的见解决掉最后一名护卫,纷纷将晕倒在地的贵女扛到肩上,往同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洛欢歌感觉到自己被扛着了肩上,一阵颠簸,瞧瞧半睁着眼看了看四周,没错,确实是在上山的路上,看来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安和寨!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洛欢歌安心地闭上眼再次假装昏迷。 而另一边,一声怒喝在空无一人的安和寨中响起! “不是说一只苍蝇都没有飞出来过?!那你倒是说说人都去了哪里!” 怒喝的人头戴斗笠,长身玉立,真是乔装过后的澜沧岳! 他身前乌鸦鸦跪满众多黑衣人,为首一人硬着头皮道:“属下确实没有见过人出入城内,请主子恕罪。” “恕罪!事到如今你要我恕你的罪!”澜沧岳简直怒极,这群蠢货,他计划进行到此,绝不能因他们的疏忽而失败。 他冷静下来,声音带着冰冷无情:“立刻去给我找五十个人来,要神不知鬼不觉,再敢出错就诛你九族!” 黑衣人一愣脱口而出道:“主子要五十人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作替死鬼了……” 澜沧岳阴森森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