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视角……就像站在精神的角度，去俯瞰自己的身躯。 尤桓的身体不再由血肉构筑而成，放眼望去，皆是星光点点，还有光芒汇聚成线，舒展钩勒，成了躯体的模样。 所有能看到的，都是他的神经――或者说他的意识信号。 它们在神经细胞构成的网络里流转，也在每一个细微的细胞感受器上闪烁。 而在信号光芒之中，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花似的光，时而闪亮，时而黯淡，有规律地呼吸。 此时，有一个精神信号自这一视野之外传递进来，那是长老的声音： 【这个视角下，你能看到关于精神的“全部”，试着用你的意志去引导它们发生改变。 我需要你完善“网”的结构，复杂它的功能，蔓延它的触角……】 听到它的话，尤桓将目光集中在神经系统的几根最粗壮的“主干”上。 一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拉扯力传来，就好像他的意识要投身其中，与流淌信号的管道融为一体。 这是一种……将精神分散到通体上下的方法？ 他看出了这种方法的精妙之处：它相当于将肉体与灵魂合二为一，既能增强后者，也能更快更精准地演化前者。 但它显然也有两个缺点。 第一，并不是所有生灵都能做到这件事，而是需要特定的先天天赋。 如果不是长老带领他入门，他自己光凭摸索可能一辈子也进入不了这个视野。 第二，精神一旦固着在了肉体里，就不能像以往那样轻松地透体而出，而且如果肉体被毁灭，精神也没有幸存之理。 不像他曾经遇到过几次的敌人，就算肉体被他毁灭，精神依然可以暂时驻留人世，甚至还有重新凝聚肉身的机会。 此外，对于他自己而言，还有第三重缺点―― 他需要精神层面的力量，来分开操控不同的怪兽之影。 一旦精神全部融入这具身躯，恐怕操控怪兽之影的能力就要直接报废了。 但这也有解决之法，那就是只融合一部分的精神力量。 至于前两个缺点，第一个有长老带领他，第二个在只融合一部分精神的情况下也不攻自破。 既然有了完美的解决方法，他本着试试的想法，也不再犹豫，直接分离出了一部分精神力量。 “昂！” 精神世界里响起了一声咆哮，这声音十分古怪，细细听去，好似有多重回响灌注其中，有富有威严的龙吟，也有更加残暴而奇怪的吼声。 伴随咆哮声而来的，是一股自精神的高空，澎湃倾泻而下的精神之洪流！ 眨眼间，下方的身躯之中像是出现了一个无声的漩涡，将精神力量迅速吞没，一切归于寂静―― 尤桓的视野重新回归普通的世界。 他看到水流涌动，存放在长老巢穴里的头骨与草药，随着海浪摇晃。 见他这么快回过神，长老都愣了一下，然后它发出了疑问：【你，感觉怎么样？】 尤桓如实回答道：【已经开始引导，但需要时间。】 【这么快？】 长老伸出触手，虚虚悬于尤桓上方，感应了一下。 这一感应，就把它惊到了：【你的意志，完全，与你完成了融合与引导的准备，没有空缺？】 【是吧。】说实话，尤桓在精细的精神观察方面，比不上长老，所以他也不确定。 【……】长老一时没有说话，因为它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在它原本的预料中，这位“学徒”最终能完成40％的融合就很不错了，也就是它自己的一半效果。 但100％……连它自己都没做到。 难道是学徒的体型比较小，所以需要的“意志”也会变少？ 可不对，就算按照体型比例来计算，学徒那么年轻，无论是量还是质，本也不应该足以完成100％的融合啊！ 它自己进化了如此多年岁，在“意志”――也就是尤桓理解中的“精神”――层面不停地锻炼，得到的意志质量，也只能完成80％的融合。 脑子转了半天，满腹疑惑的长老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学徒天赋异禀。 长老不动声色地将对学徒的羡慕压入心底，发出了一派淡然的声音：【不错。】 尤桓没有从长老的精神讯息里听出异常，他诚心发问：【精神视野里，那些火花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火花……很好的比喻。】他都忘了海洋生物不一定认得“火”这个概念，但长老显然有些见识，发出了回应，【那是，“电”。】 原来是生物电信号。 尤桓了然地点点头。 长老又补充道：【“电”，很重要，增强、扩展电的力量，用电，代替物质，控制身体，快，而且不担心受损。】 说罢，似是担心学徒理解不了，它伸出一部分触手，狠狠一拍，将另外一条自己的触手拍扁！ 触手一下子被拍成了稀烂的一糊。 按理说，变成这样的躯体，已经无法控制了。 但就在尤桓的注视下，烂糊似的触手抬了起来，像没事触一样又自如活动起来！ 他大概理解了。 长老的意思是将神经系统电流化，这样不需要实体的神经细胞，也能对身躯的末端部分进行操控。 就不用在密密麻麻的触手里设置太多的神经线路了。 尤桓却看出了更多。 电流……借助这一技巧，他能不能开发出放电能力？ 一般而言，生物电是非常微弱的。 除了电鳗等寥寥动物，生物电不足以形成杀伤性能力，但这里是寰海，一切皆有可能。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触手，突然张开嘴，直接将一小截触手咬断了下来。 【？】长老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疑问，就看到断开的触手在海水里轻轻扭动了起来。 它那具备特殊感知组织的触手，立即察觉到了从尤桓身上放射出了微量电流，精准地投入了这截断开的触手里，从而控制着它的细胞进行运动。 不是，这就成了？这就学会了？ 长老有一瞬间很想炸开全部触手，但它忍住了。 学徒单纯的问话传来：【是这样吗？】 【是……是这样。】长老传出了镇定的精神讯息。 尤桓看了看长老，总觉得长老的姿态莫名有点紧绷。 他没有在意，继续操控断开的一截触手，指挥它时而弯曲成一个“。”，时而成一个“？”。 过了一会儿，触手的细胞活性减弱，他失去了控制。 对他而言，这个小技巧真没有什么难的。 先不说他的精神力量只有相当小的一部分融合了肉体，剩余的还可以轻松调动，作为辅助手段。 他曾经也是会用电的怪兽，不仅能用电，还会用一招引力锁链。 这一点电流控制，在他眼中不过是小意思。 只不过要真正实现神经系统的电流化，还需要漫长的演化过程。 要形成放电能力，更需要他好好摸索。 【今天就到这里。】长老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索，它挥舞着触手，【你还需要很多练习，把我教你的，都完全学会后，再来找我。】 尤桓还没说什么，就被长老的触手送出了岩洞。 他飘在洞口外，有点茫然。 总觉得长老很急着把他送走的样子…… 岩洞里，长老蜷起所有触手，团成了一个球，开始思考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