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进端着碗道：“你不能吃完再搞，真的是。” 凌壹盖上笔帽，将笔往床上一甩，收好合同，抓起手机道：“急事急事，等下，我先打个电话。” 说完挤开凌进去了厕所，电话接通，杨回手上刷子没停，身旁一盒不锈钢球正是下午凌壹看到的那些。 “你”看到号码知道是他，本想问这时候打电话干嘛。 凌壹打断道：“我决定去你那，我现在已经签了合同。 签名照连银行账号一起短信发给你，你可以打钱了，请走公账，到账我就提离职。” “你”你非要这么快吗？她仍旧没能把话说完，凌壹挂了电话，打上洗手液慢条斯理洗了个手，再坐到桌子边，手机“叮咚”两声。 一则短信，一则招行的通知。 他垂着头数了两遍数字后头的零，激动的鼻翼微微翕动。 说非常缺钱不至于，但要说对着这么个一次性到账的数字无动于衷，肯定是假的。 他抬头，压抑不住的兴奋道：“爸，我决定换个工作。” 凌进狐疑放了筷子，只觉得自己儿子脸上这种红光满面的状态，跟毒鬼吸嗨了一个样。 联想到他刚才急不可能的去厕所磨磨蹭蹭，蓦地高声怒呵了一句：“你干啥呢，好好的换啥工作。” 凌壹将手机递过去，亢奋道：“有家公司挖我，给了我五倍的年薪，签字费给一半，我们有钱了。” 凌进打量他两眼，再看手机上，数了有数，惊道：“你一年多少钱？” 凌壹将手机拿回来，笑道：“本来税后是50-60万吧，去年花的多了些，没剩多少，平时工资买了些基金股票，这个钱是刚到账的。” 他很少跟自己父亲聊过经济，好像自打小来的习惯就是，一件事没做到尽善尽美，就不想跟人提。 刚入职年薪虽然还可以，但也说不上顶级，现在才勉强有了一点谈资。 他关了手机，重新拿起筷子，长舒一口气道：“这个钱给你养老，我就没后顾之忧了。” 凌进眼眶略酸，跟着拿起筷子，边吃边道：“养啥子老，我又不是没得退休金。” 他吃了两嘴，咂摸道：“你们卖个菜，工资这么高，我就不操心你了。 那下回你蔡姨喊涨工资，我给她涨点噻，人家也是尽心尽力，” 蔡姨就是周末上门打扫做饭的阿姨，在凌家干了七八年，工资其实是涨过几回的，从一开始的一百五一天，到两百，再到三百。 一月四个周末八天，每天不到八小时工作量，凌壹从来都是转两千五的整数。逢年过节，还会多给个红包。 从市场行情来说，这个价绝对不低，甚至算高。 从物价上而言，甚至能满足一个三口之家的月吃喝开支，当然，是在预制菜的前提下。 但这个钱在凌壹手里，只能买一副耳机。 今天多了一个人物标准，他想，在杨回手里，大概只是一杯高级场所的酒水。 就好像不知何时，货币价值衡量不再取决于单位，而是取决于它在谁手里。 凌壹笑道：“可以啊，不要按天算了，就跟她说涨到三千一个月吧，我们给的价已经很高了。” 凌进点头，一顿饭再没旁的话。第二天一上班，凌壹先给顶头上司打了个招呼，随即通过内部通信提了离职。 正常手续需要一个月交接，加上他是去年的年度最佳新人，人事自然不遗余力挽留。 奈何天要下雨，人要离职，刚好他还有一周假期，干脆一次性全部兑换，没到午饭时间，人背着包出了美鲜大楼。 车子直接开到了天方大厦，依着昨天流程上了楼，杨回一身简约运动风便装站门口，上下打量着气喘吁吁的凌壹道：“你搞什么。” “我跑过来的。”凌壹指了指电梯口，也不顾那俩大汉在不在，伸手要推着杨回往里：“进去说，进去说。” 杨回侧身躲过道：“大哥，你疯了，马上吃饭了。” “进去说。”凌壹反客为主，先走到里头，坐到沙发上，从背包掏出纸笔铺开，对着慢吞吞走过来的杨回道：“快点过来。” 杨回皱眉站在沙发外侧，手环在胸前，奇道：“我以为你至少也得下周一才来，你现在过来，就是强行离职。肯定会被你们hr拉到黑名单，以后别想回行业了。” “我不care。”凌壹指着沙发道：“你能不能坐下来。” 杨回翻着白眼坐下，凌壹在纸上画了个不规则的圆，指点这一头道：“你看，这是个人头，你把它当做脑子。 你昨天不是想问我吃草莓是什么感觉，我没有吃到草莓，你误导了我，你们的人误导了我。 那不是味觉模拟，作用不在味觉细胞上。 是记忆和体感，直接作用于大脑。你们把别人的记忆行为赋予了我，导致我被别人的思想影响，以为那里有草莓。 你们在监测什么，你们究竟在监测味觉细胞的电位变化，还是大脑的电位变化。 是什么仪器，什么渠道，什么方式，数据都是哪来的，进度到哪了，你们能模拟草莓，肯定能模拟其他的。 还有什么类似项目，可以在哪体验？”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长串，杨回手指压到纸上道：“你画了个圈，问了我不下十个问题，研究的东西就那个，再多我不知道了。” “不是不是”凌壹猛摇头道：“绝对不是，就算现在是，以后也不是，你们是怎么测到大脑电位信息，又是怎么输入的。 你们可以输入，是不是就意味着大脑电位信息也可以输出，肯定可以输出，你们有没有尝试输出？ 如果可以输出，人脑可以直接和机器交互，这就是意念控制。”他无比期许的看着杨回：“是不是，你们是不是在研究这个方向。” 杨回怔怔盯了他半晌，耸肩嗤道：“我不知道你这个这个兴奋度是为什么，但是很遗憾，你说的不对。 虽然你想的这东西，我也想过，不过咱俩估计是犯了同一种错误，就是以为所有人的脑电位信息是一样的。 你计算机的，不用我多解释，电脑之间为什么能相互通信，为什么单个程序可以与所有电脑通用识别，因为电脑底层之间用的通信协议是相同的。 如果把电脑比作人类，就是说所有电脑用同一种语言说话。只要程序使用这种语言，就可以和计算机进行沟通。 人脑就很奇怪，两个人同时吃草莓，即使我们尽力做到两颗草莓一模一样，测到的神经信号也是不一样的。 既然每个人都不一样，也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电位语言，不可能有统一标准，没有标准，就没有接口。 讲点科学，意念也要有个传播媒介，有接受和识别翻译过程吧，你连最基本的确定性都没有，怎么可能传输内容？” “没理由啊，既然不一样，为什么可以复现吃草莓，是不是数据规律还没找到？” “你来。”杨回笑道：“你这么自信，你来。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不是简单的输入输出的问题。 你可以理解为，每个人吃到草莓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温度，甜度，心情，天气。 你想想，你看剧的时候吃草莓，和饿疯了拿草莓当饭吃，这两种境况是截然不同的。 可能生理上，你自己感觉不出太大差异，但是你的身体内部细胞是两种天翻地覆的体验。 指令也是一样，你烦躁的时候想喝水，和舒服的时候想喝水，神经电位信息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想喝水，水这个概念，可能是从壶里倒进杯子里的东西，而另外一个人想喝水，可能是在冰箱先把冰块拿出来。 这两种神经电位信息肯定也是差异巨大，我想不到有什么程序或者介质可以无误通识。 但是输入不一样，输入就是已经固定的想法，不管你在做什么，都不会改变写好的电位。 我们输入的电位信息告诉大脑，现在在吃草莓，大脑接受到信号，不管你原来在想什么，它都会认为身体处于吃草莓的状态， 我表达的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