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灵场域是绝对的生命禁区,也是目前人类可实现的技术中,唯一能对那些光怪陆离的诡异存在造成有效伤害的重要手段。 天海五州在宏观叙事上已经和平了将近二十年,新老交替,世代之间已经出现了意识形态上的严重割裂。 在武力已经足够应对凡尘纷扰的当下时代,有关富灵工程武器化的研究其实是被唾弃并抵制的。任何人都没有充足的理由去制造这种…除了杀戮之外别无二用的恐怖工具。 但每个时代都有先驱,他们或是不守规则毫无底线的恶徒。或是目光锐利,早已预见未来危机的专业投机者。 他们将能造成富灵殉爆的核心藏于阵基石,钥匙,身份牌…反正就是那种只要人不死就绝不会遗失的贴身物品里,大家都有点小聪明嘛。 更有甚者直接跟研究机构打了个招呼,将那狂暴的力量封装于异质金属内,再跟管理辎重的内苑负责人报备说是整了点“首饰”… 如果她真的要把那玩意戴在耳朵上,那可真是够没品的了。 这是禁忌的技术,由此更能显出小桔子张矩的旷世奇才。他只靠观霞山有意透露出来的断续信息便参悟出了人为封装富灵核心的方法,传奇法器驭风旗也是时候该改个名字了… 驭风镖至闪虹芒,由于不久之前在江芷兰那档子事上才激发过一次刃中灵力,此刻尚未恢复的灼刃已经无法再次引发殉爆了。 雪隐注意到了一个并不怎么隐秘的小细节,虹光只有驭风镖在杨御成手中,或者是贴近他时方才会闪出清晰的光棱…视觉效果越强,其中灵气的充能速度也会越发迅速。 有点令人沮丧,雪隐曾就此事专门询问过小桔子,得到的答复则是: “现在这样才属于正常情况。” 富灵核心无法进行人为充能,通常情况下就算使尽手段,再怎么说也得两个星期才能爆出一回大的…哪有杨御成那种几个小时来一下,爆完之后还能凝虹刃上用来砍人的说法? 灵气定律搁他身上都算白瞎了。 好吧,反正驭风旗本来就是他的东西,有点专属特效倒也算正常。 虹线划过,敌龙血肉啪嚓一声断裂开来,由上至下被斩出一道巨大的斜切口,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扭曲恶魔张开了它四处散布恶毒谣言的污秽嘴唇… 复国会的士兵们终于缓过劲来,咬牙擎矛跨步顶上。他们没有一窝蜂地乱捅敌龙血肉裂开的创口或头颅脖颈,而是进退有序分工明确,钉脚板的钉脚板,架上身的架上身。 寻常方法在对付发狂的敌龙感染者时是不起作用的,越凶狠的打击与斩击越会激发其永无休止的再生能力。 敌龙寄生虫遵循着古老的杀戮契约,当它判断宿主进入临战状态时,便会尽最大限度改造其生理特征。 我们都知道,人类身上其实是没有用来战斗的部件的…我们是生存者,只有套上相对应的皮囊,拿起合适的工具,这群弱小的秃毛猴子才能完成向掠食者的身份转换。 为了不刺激龙熄热将宿主转化成血肉蜘蛛或者别的什么怪东西,应对它的人必须尽量轻柔,尽量迅速地将其切分撕扯… 就像外科手术,就像庖丁解牛。 到达第二阶段的感染者是杀不死的,但不死的东西不一定就能代表“危险”二字。 只要能以准确的手法对其进行无害化处理,再加以封印,龙熄病变对这个时代的人类社会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生死攸关的重大威胁。 呼哧…雪隐飞落踏地,驭风旗舒展飘扬。杨家老五在整部史书中,经常被掩没在那些不世英杰的光辉之下,不过呢… 多说无益,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软柿子。 泪鹰横出,猩红怪物膨胀了好几圈的扭曲左臂应声旋飞。驭风灼刃顺势斜摆下切,敌龙血肉骤失一足轰然倒地。 抛开天道之力,杨雪隐的技艺其实不比被插芊山填了半年鸭的杨御成差上几分,甚至肌肉力量犹有胜之…他可不是什么理论派选手。 寻常妇人转化而成的血肉怪物,于他这般天纵英才来说不过是芥癣之疾。 这样的再来上十个都未必顶得过江芷兰那一把凌厉飞剑,只是… 只是… 甚至都未能察觉到身体已经被大卸八块的敌龙血肉懵懂倒下,攀附在其胸口右侧,尚未达成完全融合的拼接肉瘤却倏然暴涨起来。 沾满血污,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襁褓包巾四散破碎,飘飘随腥风直上云霄。 那是一张…婴儿的脸。 扭曲,破碎,就像强行嵌合到一起的拙劣拼图…但浮现在敌龙血肉右胸上的肉瘤,确实长着一张与人类婴孩极其相似的“面孔”。 它,张开了稚嫩的双唇… 我… 漆黑短刃破空去,钉得满墙赤血。 肉瘤被飞刃割离拔除,原本还欲继续变形的敌龙血肉在瞬息之间便失去了活性。 复国会士兵们赶忙掏出符纸法器忙活起来,不出半刻,那狰狞的怪物便被裹成了一团渗血的木乃伊,仅有神经仍在跳动。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中年士官将长矛丢向一旁,颓然跪地,狠砸地板咬牙说道: “我们本来只是好好地生活在这里,虽然不甚富足,但…就算被疾病困扰,我们也相信自己能像以往一样携手共度难关…” “看看你们做的…!!”吼到一半,抬起头来怒视眼前修者的士官突然愣住了。 这人,竟是个少年。 那人依旧维持着掷出漆黑短刃的姿势,紧紧盯着那逐渐糜烂滑落的扭曲肉瘤。 两件价值连城的珍贵法器如同垃圾一般横躺在地上血污之中。而它们的拥有者,面相尚且稚嫩的杨雪隐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有指尖微颤。 对拼时飞起的血浆溅了他一身,但掷出黑刃的那只手上绽开的点点红梅却未破半片。 嘀嗒…血珠从指尖轻缓滑落,竟于半空中勾勒出了一道模糊的莲影方才坠至地面。 我感觉到了,如此清晰。 浊世行,这朵无色的,本不存在的莲花…现在它沾到了无辜者的鲜血,终于得以显形。 神技,原来是诞生于对自我的痛恨。 这不是扭转绝望的奇迹之力,只是从悔恨之中衍生出的… 墙上肉瘤咧开血盆大口,挣扎着发出了某种极似婴孩啼哭的尖锐吼叫。 地上石板晃动,早已分裂潜入地下的敌龙血肉破土而出,左手化成骨刺巨镰。 那复国会的士官喊了些什么,我根本就没听清楚,但从他此时的口型来看… 无非就是“危险”这两个字吧? 雪隐轻叹一声,探手抓住即将消散的染血莲花,侧身闪过挥落砸下的慈母之骨。 咯哒咯哒咯哒…血肉怪物那早已变得不复人型的头颅上,裂开了一道窄小的破口… “我要,救我的,孩子。” 血腥烟尘扑面而来。 雪隐缓缓阖上双眼。 我做不到,我下不了手。 骂我软弱,骂我胆小吧。 巨镰再次挥来。 镇崖步轰鸣踩踏,万物静滞下沉。 红衣飘飘,似血凄艳。朱池韧一剑挑下敌龙血肉最耀眼的胸腹核心,又起一脚,将那挣离漆黑短刃拍落在地的瘤块压成了肉饼。 “辛苦了,接下来这里由猎脊山和府军接手,你们先回南营休整吧。”精锐队伍中飞出两道橙黄符光,分别打向两块挣扎不休的敌龙血肉。 朱池韧不待复国会士兵惊愕询问,踏前一步斩开烟尘,冷冷望向缓缓睁眼的雪隐。 “你太慢了。”他沉声说道:“汐门楼,赵公子已经在那等你很久了。我的人会带你过去…速速动身!” 雪隐握了握空无一物的手掌。 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