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浩于是看着他修。 从店主娴熟的技术中可以看出来，他干这一行业有些念头了。 许浩随便问了句，果真得到了预料中的回答。 “是的。做这个二十多年了。以后也靠着这活计养老了。你们呢，过来旅游？” 许浩不想透露太多，于是道：“过来出差的，几天就回去了。” 吴大力从善如流：“对，咱们是同事。” 店主道：“我看你们关系不错。” 吴大力道：“对，因为我们没有竞争关系，我已经认他做老大了。” 店主哈哈大笑：“有意思。好直率的年轻人。其实现在做同事的基本都两面三刀，听说职场都是这样的。涉及到利益关系，你捅我一下，我背地里刺你一下再正常不过了。” 许浩道：“咱们挣的钱少，而且都差不多。没有争的必要。” 利益越多的地方，争斗越多。穷单位，反而大家都摆烂。 吴大力道：“也许是这样吧。” 店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我素来看人很准，你们两个不像是穷鬼。” 许浩道：“老先生恐怕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比如说现在。我是穷鬼，他不是。” 吴大力心中叹了口气，心道，浩哥最大的爱好就是苟着，有钱的时候也苟着，没钱的时候更苟着。 店主道：“也许你很快就发达了，你身上有有钱人的气质。” 许浩只当店主是在说笑，道：“有钱人有什么气质呢？我倒是想知道。我和他们能有什么共通之处。” 店主熟练地拆除旧轮胎，将新轮胎安了上去：“就是一种感觉。有的有钱人给人感觉比较坚定，这种迟早会富有，比如说你。还有一种给人特别松弛慵懒的，这种一般是富二代。” 许浩道：“谢您吉言。我争取发家致富。” 店主开玩笑道：“老话说，苟富贵，勿相忘，有机会再来光顾我的生意。不过，到时候你应该不是开的三轮车了。” 许浩道：“没事，到时候还是开三轮。打造个纯金的三轮车在车上遛遛，再在你家门口停留。” 店主笑得褶子都出来了：“纯金的我可没有材料给你换。不过要真是金子打造的，也不担心被玻璃扎坏了。你这原本的车胎还不错，还能用一两年的。” 吴大力道：“可惜没注意，弄上玻璃块了。好大一个。而且路上到处都是。” 许浩知道这明显就是人为的，他试探道：“店主知道些内情吗？” 店主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微微凝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貌不惊人。 但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根据他多年的看人经验，应该是个精明人。 他道：“你觉得呢？没有眼见，但是能猜到一点。你不是也猜到了吗？人总有为利益铤而走险的时候。” 许浩道：“挣得亏心钱，晚上能够睡得着吗？” 店主耸肩，微微一笑：“这你得问当事人了，反正我没有参与。你若是想调查，其实也不难调查出结果。” 许浩点头，知道他这话是对的：“只要安装摄像头，几天就能调查出结果。但大多数人不会想这么麻烦。” 店主扬眉，没有说话：“你不是大多数人。” 许浩微笑：“你说得对。” 店主道：“有时候做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除非你比坏人更奸诈。” 许浩道：“嗯。店主您说得有道理。” 吴大力一会看看许浩，一会看看店主：“哥，大爷，你们在打哑谜吗？” 许浩道：“不是哑谜。谜底都在谜面上了。” 忙活了一会，店主已经将轮胎换好了。 许浩道：“厉害。和崭新的一样。” 吴大力举着双手道：“好耶，又可以出发了。还好，现在时间才九点多。还赶得上做饭。” 店主看他们准备推车，看了许浩一会，道：“急着回家吗，如果有时间，来抽个烟吗？聊两句。” 店主咳了两声，似乎转身就要走：“可以。不急。” 男人的感情，很多时候都在烟酒饭菜之中。 店主走到里间，在一堆工具箱之中，摸出一盒烟。 看着这熟悉的红盒子，烫金图文，许浩道：“硬中华。店主有钱啊。” 店主摇摇头：“自己哪舍得。这是逢年过年的时候送礼得来的。平日里有客人才抽抽。没客人的时候就抽差的。” 一根烟递了过来，许浩接过：“谢了。” 打火机送出火苗，一口香烟，气体中的化学物质带来短暂的解压。 许浩道：“大爷想告诉我有关碎玻璃的信息是吗？” 店主瞄了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这小子，就不能是话痨长者想找年轻人说说话？” 许浩摇摇头：“当然可以。说说话也挺好的。” 店主也不卖关子了，从内里抽出一张纸：“这两家。” 许浩接了过来，心里咚咚直跳，他就知道，果然店主是知道内情的。 图纸上清晰地标好了一二三四五六。 “六是我们家，前面三家中，一和三家应该参与了这件事。”店主吸了一口烟，吐出口气，袅袅烟雾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这件事，自然是丢玻璃的事情。 “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喜欢夜里散步，好几回看到他们夜里出去。偷偷摸摸的。” 许浩道：“大爷为什么不报警？” 店主摇头：“是熟人，不好报警。也许我还没有那种大义灭亲的果断和坚决。” 许浩收起那张纸：“我知道了。大爷希望我报警吗？” 店主摇摇头：“这个问题我自己想了很久。我没有得出答案。他们当中有人我认识，并不是坏人。” 许浩微笑：“这事情上绝对没有完全的好人和坏人。人是复杂的。好人会做坏事，坏人也可能做好事。” 店主道：“你说得对。我知道内情，但我不想做这件事。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也算是一种逃避。人情关系，不是那么好说得清的。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你要求将这段路装监控。不要给他们惩罚了。” 许浩道：“我知道了。我损失的不太多。你也知道，我们的座驾是三轮车。但如果是其他小汽车的话，换轮胎的费用可就高了。” …… 回去的路上，吴大力踩三轮车踩得飞快。 “哥，换了轮子还打满了气就是不一样，我感受到了一种风驰电掣的感觉。” 许浩捏着手中的纸，漫不经心道：“你要是喜欢这种感觉，回去的路上，咱们就买个三轮车。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你可以享受一整天。一定很爽。” 吴大力歪了歪嘴：“爽到升天那种吗？踩个一天一夜，这是要我的命吗？不过哥，我好好奇你们聊了什么啊。也告诉我呗。” 许浩：“你想想还能聊什么，无非就是玻璃的事情。” 吴大力道：“哥，你打算解决吗？” 许浩道：“我倒是想这么做的。但无凭无据。咱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折腾。所以，我跟警局反应了这情况。我当场打了个电话。玻璃渣还在路上，他们会去查的。 不仅如此，我还联系了当地的媒体。已经有人去报道了。 有时候，只有事情引起重视，才会真正开始着手解决。” 吴大力道：“哥，你好有正义感。” 许浩道：“理论上来说，在公共区域投放这种损害个人财产安全的，是有权利要求赔偿的。但时间成本也是成本，不想在这事情上浪费时间。咱们走吧。” “好嘞！” 他们在附近的礼品店买了点礼物，也扔上小三轮。 终于回到门口，遥远看到端着小板凳晒太阳的于库。 他极为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插兜过来道：“还以为等你们要等到太阳下山。哦吼，收获这么丰厚啊。多少钱，我结了吧。” 许浩道：“不要钱。如果这都要钱的话，那么我们这几天白吃白喝白住，不也得给钱。” 于库：“我不收你钱，你给也没用。” 许浩道：“原话奉还。我也不收。” 于库哈哈大笑：“好，真有你的。那这些礼品是？” “给叔叔阿姨的礼物。空手来的，现在补上。” “我爸妈可能不会要。”于库为难道。 “我也不要。硬塞着。”许浩深谙送礼之道。 对方不收，有的是让人家必须收的说辞。 其实很多时候对方是想收的，但是依照华国人的传统，直接收的话多少有点过于直白，会不好意思。 如果推搡几次再收，就皆大欢喜。 于库道：“那行，那我直接收着了。大厨，今天看你表现。” 许浩道：“我尽量。” 吴大力道：“两位大哥，来搬菜了。” 于库感慨道：“你们这是把半个摊位搬了？” 许浩：“差不多。你似乎忘记一件事了。” 于库道：“不，我根本没忘，就是一时间太兴奋，反而不好开口。” 他往后张望道：“她果然还是没来。” 吴大力道：“哥你别伤心啊。那么久没见，来了多尴尬。而且……你们的关系貌似不是太好。听说。” 于库幽幽地叹了口气：“确实不是太好。我的错。年少不懂事。遇到好姑娘，竟然欺负人家。” 许浩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是没有好处。你想想，咱们往往会记得最喜欢的和最讨厌的人。你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是吗？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要是对你没什么印象，也不会在街上认出那个篮子，然后重新与你产生联系，是不是？” 于库果然被这种说法说服了，脸色好转：“你说得对。我得乐观看待这件事。行，我又活过来了。大不了脸皮厚一点多约约人家吃吃饭。” 就在这时，许浩的手机滴了一声，消息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陈瑶。 她道：“今天真的谢谢你。有时间请你吃饭吧，千万不要拒绝我。我会伤心的。” 吴大力就在许浩身边，也看到这消息了。 他以满含敬意的眼光看着许浩，心道，果然浩哥才是最有魅力的。 同时以非常怜悯的眼光看着于库，这家伙，怕是根本就不可能抱得美人归了。 “哎，你来消息了？”于库根本没注意到吴大力的眼神，他自己的手机也震了一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眼前一黑，哀嚎道：“救命啊，这丫头还恨着我呢，她让我去死。” 许浩道：“人固有一死。大家都会死，她没说你什么时候死吧。” 于库如同承受兜头闷棍，又哀嚎一声：“不，她让我立刻、马上去死！” 许浩这话原本是为了缓解气氛，谁能想到陈瑶这姑娘说得这么周到。 许浩嘶了一声，道：“她应该是在开玩笑。” 吴大力对于库真诚道：“哥，要是不行咱就放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如果这芳草对浩哥有意思，他肯定第一个站在许浩这边。 没办法，亲疏有别，许浩永远是他最信任的人。 非要选一个，肯定毫不犹豫选许浩。 而且，这姑娘貌似对哥有好感。 因为在菜场的风波。 虽然许浩没表现出来究竟是什么态度，但吴大力觉得自己可以早点为他争取一下。 于库叹气：“不说了不说了。做菜去。我给许浩你打下手。” 吴大力：“巧了，我也是打下手的。” 许浩很满意：“有这么多帮手，我做菜一定很轻松。好，就这样吧。咱们干活了。” 他抽空给陈瑶回了消息：“有时间吧。其实不足挂齿。” 另一边的陈瑶躺在家里沙发上，时不时看着手机，等着对方回消息。 还没回消息的时候，她就开始胡思乱想。 才刚认识，她是不是太主动了，这样主动不好吧，会不会被人看轻。 请人家吃饭也得看人家有没有时间、是不是忙于工作吧？这个自己也没问。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发送的信息有问题。 直到看到消息，她高悬的心才落了下来。 “挂不挂齿我说了算。就这么说定了，你忙完工作咱们聚一聚。”陈瑶勇敢地迈出了一步。 “好。” 只有一个字的回答，却足够让陈瑶欢呼雀跃了。 她赤脚在沙发上蹦了几下，裙摆和麻花辫随之飞扬，脸蛋也染上了桃花粉。 她心怦怦跳。 堪比跆拳道比赛得第一的兴奋涌上心头。 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