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济堂,那块字迹模糊老旧的牌匾,被正午的阳光照射得反光。 店铺内,经过半天的坐诊,依然排起着长龙。 风小雨蹦跳着踏入药铺,看父亲正在凝神把脉,冲药柜后忙着抓药的花伯扬扬手,踮脚闪到后堂去了。 “站住!又跑到哪里去野了半天,这么晚才回来?” 一位素衣荆钗,体态姣好的妇人,站立在中院,绷着脸,一手插腰一手握着扫帚,拦住了路。 “娘!吓我一跳,我帮药罐子去街市上买灵药去了,你看!” 木匣被风小雨掏了出来。 “没规矩!要叫药先生。”风古氏脸色好看了许多。 “知道了,娘。”风小雨嘻嘻笑着,绕过了母亲,跑向后院。 一处房间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比药铺中好闻多了。 一位身材顷长,却邋里邋遢的怪人正在控火熬药。 风小雨收起嬉皮笑脸,轻轻叫了一声“师傅”,把木匣和藏在怀中的一瓶灵液递了过去。 怪人满意的点点头,把果子捏碎,和灵液一块放入药罐,搅拌数下后,立刻扑灭柴火。 屋内香气更浓,沁人心脾。怪人也不嫌药罐烫手,一把抓起,把药液倒入碗中。 风小雨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抱起一只像公鸡一样大小,神情萎顿的大鸟,坐了下来。 他轻轻捏开鸟椽,怪人把药勺伸过来,喂入鸟嘴。 风小雨捏开一次,怪人喂上一勺,两人配合无间。 不一会儿,药碗见底,鸟身逐渐滚烫似火,却仍然陷入沉睡,除了方才的吞咽外,不见有其它反应。 风小雨奇道:“师傅,布哥哥到底得了什么病?连我阿爹都看不出来,咱们这么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有问题。这是它的命运,逃避不了的。这种考验,它一生要经历三次,每一次都好比重生。有我在,它不会有事。”怪人沉声道。 “啊!重生” 风小雨确实被吓到了:“还要经历三次“ “不错,按它部族的叫法,叫做涅槃。” 忍着身心内外如雷击般的震恸,风小雨装作无知,试探着问:“什么是涅槃啊“ “你就把它当成渡劫好了。”药罐子奇怪的白了他一眼,“这件事,记着!还是不要对人说起”。 “知道了,师傅。” 风小雨抚摸着羽毛苦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吗他翻来看去,也看不出这只算是自小跟他一起玩大的鸟儿,有神话传说中那一丢丢的英姿。 “对了,师傅,这枚乌骨灵果是我赢来的,好巧……” 风小雨把馄饨店一事说了,面上露出一丝担忧:“他姓风,又是第三代的化字辈,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吧“ “不过是一颗二阶灵果,无妨!”怪人答完,随即沉吟片刻,嘱咐道:“小雨,你去前边吧,去告诉你阿爹,就说我的病好了。瞒不得了。” 不瞒了吗 半年了,不是一直都不让说嘛,一直都神神秘秘的,到底在搞什么 “药罐子……啊,不!药先生好了。” 风望祖正忙着,突然听到儿子的叫嚷,一下子大喜过望,站了起来。 排着的队伍也一下子炸了锅: “恭喜恭喜!风郎中好功德呀。” “我可是眼瞅着那人的,算算十年了吧,只会熬药炼丹,真想知道他是谁呢。” “啊!谢天谢地呀,那个药罐子终于让风郎中给治好了…” 黄昏。 待药罐子沐浴过后,梳理好发髻胡须,一个神气英拔的青年人昂立在药铺的所有人面前。 一个人前后的反差过于巨大,十年来又充满心酸遭遇,令小雨母亲忍不住垂泪,就连风望祖和花伯都欣慰地蘸了蘸眼角。 一番唏嘘过后,风古氏去张罗晚饭,风郎中父子,花伯陪着药罐子闲聊。 “当年,主人和主母进山采药,碰巧遇到先生你重伤昏迷,便把你背了回来。你这一昏迷就是十几天,醒来后又失忆,如今可想起什么来了” 花伯看主人依然激动,便率先问道。 “思索了一下午,我是谁,叫什么,以前干过什么,全都记不得了,不过现在可以肯定,我好了。” 药罐子说罢站起,再次深施一礼:“多谢风先生救我,能不能麻烦先生把当年救我的情形细说一遍” 风望祖连忙扶手,“先生不需多礼,我们行医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不得什么。” “屈指算来,一晃快十年了。当年,我和内子还在葫芦心城,病人也没有这么多,所以经常进山采药。” “大家都知道,因为兽活约,东葫山上不会有妖兽出没,那一天天气也好,就走得远了一些,到了望瀑崖,没想到就在那片崖顶上,凑巧遇到了先生。” “当时,先生已经重伤晕倒,不远处,还躺着一个尸首分离的黑衣人。“ “那崖顶,乱糟糟的,想来是先生与人拼得两败俱伤导致的。我看先生脉搏还在微弱跳动,内子只怕将来会惹上祸事,但我们决定救人后,就赶忙把那黑衣人处理掩埋,悄悄的把先生背了回来……“ “那个黑衣人的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药罐子问。 风望祖摇头。 对这些陈年往事,风小雨早就听得烂熟,并且已经转述过师傅,说得只有更加详细。 如今见师傅仍旧一本正经的发问倾听,也猜不出他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恍惚中,忆起了半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一晚,他半夜突然醒来,意不甘气不平的走出房来。 凭着内心深处的记忆打了一会儿寸拳,刚坐到葡萄架下休息,突觉院内发出异动,忙隐身察看。 只见平时聋哑一般的药罐子,毫无征兆的凭空现身,腋下夹着一人,伸手一招,又从墙头上暴吸下来一个夜行人。 “说,你们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药罐子低沉喝问。 那二人始终一言不发。不久后,药罐子冲那二人一人一掌,下了杀手。 “啊!杀人!” 风小雨一惊跳了出来。 谁知,药罐子见了风小雨,更觉意外。 这孩子明明下午为了保护小布,跟两个无赖拼命,拼得奄奄一息,让风郎中和他母亲都急疯了,从没关张的药铺都匆匆歇业了。 依药罐子的经验来说,风小雨此刻该是一具死尸才对。 谁知道他半夜里却跟没事人一样,不但完好无缺,还活蹦乱跳,顿时感到费解。 对熟知前世今生的风小雨来说,一个寄宿在自己家中,一直邋遢聋哑的失忆人,夜半现身,功夫高到可以遁形瞬移,隔空吸物,难道说这古代真的有内功轻功 “你杀人了,杀人可是犯法的。不过,你若是把内功和轻功传给我,我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风小雨直接敲诈勒索。 “内功轻功什么东西,我可不会。“ “杀人犯法什么狗屁逻辑。” 药罐子摇着头,一副理直气壮。 风小雨不禁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