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来确认——”雪之下砂夜继续说道，“前辈的要求，现在还是认真的吗？” 灰原初本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不是！ 一周之前，那时候他之所以不顾廉耻地当街喊出“求交往”，原本的唯一目的就只是为了吸引雪之下的注意力，强行打破她的抗拒姿态而已。 他原本只是打算等雪之下搭理了他，他就再道歉就是—— 啊，不过，现在雪之下确实已经愿意同他说话了，还向他透露了重要的信息。所以这个要求本身，其实是已经没有用…… 【支线任务：斩首鬼之愿（25】 【探索雪之下砂夜的刀鞘内部。】 【出现选择支：再次确认，是否要向雪之下砂夜提出交往的要求？】 【是】 【否】 【警告：选择错误可能导致任务强制进入破灭结局。】 灰原初及时将话卡在了喉咙口。 从未出现过的提示类型令他有些惊讶。 但当透过任务文本，仔细看了眼雪之下脸上的表情，他意识到她现在的态度，镇定得不正常。 被心爱的人告白会哭泣，被喜欢的人告白会害羞，被无感的人告白会困扰，被讨厌的人告白会愤怒，被不认识的人告白会恐慌。 在羁绊产生的瞬间，人心与人心之间就会产生链接。 不管是好是坏，切断还是加强，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但在意识到链接产生了的那个瞬间，除了心硬如铁者，人心就是会本能地动荡。 但是，当这件事发生在雪之下砂夜身上，灰原初却没有从她的脸上找到任何情绪。 那一刻没有，现在再提起的时候也没有，从来就没有。 雪之下虽然将脸对着他，视线却并未看着他的眼睛。 她的视线依然失焦，就像是正聚焦在自己身后几米处的其他地方一样。 灰原初突然有了一个明悟：如果他真的说了“不”，那少女一定也只是会平淡地说一声“明白了”，然后转身离开。 但是从此以后，不会再对他进行任何回应。 然后呢？然后事情会怎么样？ 灰原初不知道。但他注意到了系统的形容方式：“破灭结局”。 ——所以，这是仅有一次的选择机会。 雪之下仍然在沉默中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是认真的？” 灰原初感觉到了压力。 不过他又看了一眼任务界面上的选择支，突然发现上面没有限时的倒计时。 这是……暗示他不需要过于着急回答，宁可多加慎重的意思？ 灰原初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思考片刻，对砂夜道：“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给你答案。“ “我拒绝回答。” “……为什么？” “因为前辈觉得我有用，可能就是为了那几个问题。”雪之下砂夜的眼神里似乎出现了警惕。 灰原初有些狼狈，急忙解释道：“不是！我现在想问的是关于交往这件事本身的。” 砂夜终于没再出声反对。 于是，灰原初开始尝试着复现雪之下的逻辑：“你的意思是—— “因为我向你求了交往，所以你才反过来，认为我有可能帮你？ “但也有别人向你求过交往吧？为什么你没有向他求助？ “为什么你不是一周前，而是到了今天才向我求助？ 灰原初想确认的，是到底什么令雪之下砂夜产生了变化。 少女凝视着他好一阵子，才开口道：“……因为我昨天才看到了。前辈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只有你，有能力保护我。” ……果然是这样，灰原初心想。 她真的看到了，他与节子厮杀的那一幕。 “从谁手里保护你？”灰原初追问道，“松本节子？” 雪之下砂夜没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又警惕起来了。 “……好吧。我懂了。”灰原初挠挠头，“这个问题，需要我答应了才能问你。” 套话失败！ 不过，基本上他已经了解状况了。 他斟酌了下，尝试着对雪之下砂夜道：“我会保护你的，只要你向我求助。” “但是——不交往，可以吗？不需要交往，我还是会保护你的，取而代之的，是你回答我我想要的那几个问题。” 雪之下砂夜沉默片刻，道：“前辈，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你的正式回答是吗？现在我对你来说没用了。” 视野中的【否】晃动起来。 “不，等下等下，我只是问一下，并不是在正式回答！”灰原初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说道，唯恐自己没稳住系统，或是没稳住雪之下砂夜。 “那么，前辈是认真的吗？” 灰原初深吸一口气。 他总算是明白雪之下砂夜现在的状况了。 简而言之，一根筋。她似乎完全不相信灰原初会保护任何向他求助的陌生人。 所以，她不愿意做陌生人。 在她的逻辑里，陌生人不会被保护。 她只相信关系的纽带。 “好吧……那么，不管怎么样，我会响应你的求助的。”灰原初喃喃自语道，然后抬起头来，努力摆出认真的表情，对雪之下砂夜做出了正式的回应：“是的，雪之，我之前对你说的话是认真的，请和我交往。” 雪之下砂夜却只是继续静静地看着他，反问了一个问题：“就算我是这样一个人？” 灰原初轻轻叹了口气。 ……他就是突然又想起来，在资料里，有提到过雪之下在刚刚转学到寂丘的第一天，就受到过同样的告白。 但那个时候，告白者被雪之下彻底无视了。 没有拒绝，没有对话，就像在她面前涨红了脸鞠躬请求的男生根本不存在一样。。 很难说这样简直像是羞辱一样的处理方式，对她后来的困难处境起了多少推动作用……但是，这确实是雪之下一贯的风格。 但现在这句温柔委婉又含蓄的反问，不是。 灰原初可不会认为这种差别待遇是因为自己在雪之下砂夜心里的地位不同。 也许，只是因为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雪之下是个怎么样的人”的情况下，仍然冒出来灰原初这种家伙……雪之下觉得他没以前那么好打发而已。 但这也同时意味着——雪之下砂夜的内心，其实并不像表面上显得那么浑浑噩噩。她清楚一切，包括周遭人对她的反应。 她对外界的拒绝，不是一种结果，而是一种选择。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灰原初的探知欲又升起来了。 跃跃欲试。 想要进入她内心最深处探索新世界。 一边转过念头，灰原初一边再次以坚定的语气道：“是的，我就是想和这样的雪之交往。” 终于，在他的视野中，【是】的选项高亮了起来，其他的选项与文本缓缓消失。 任务文本也终于刷新： 【支线任务：斩首鬼之愿（25】 【你已经与雪之下砂夜建立起了纽带。只是在这一刻，你尚不清楚这种纽带真正的意义。】 “是吗？”对面的少女并未露出什么激动的神色，她只是抬头瞥了灰原初一眼，淡淡道：“——那么，前辈的脑子一定有什么问题。” 灰原初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我不是什么正常人。前辈却想要和我交往，那么前辈肯定也不正常。”雪之下砂夜，继续理所当然地推理道。 “又或许—— “前辈想要的，并不是什么‘恋人’。” 雪之下砂夜盯着灰原初的眼睛，十分平静地继续说道。 “……无所谓，不管前辈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都可以。 “如果前辈有需求，请直接告诉我。 “就算是我这样的人，至少也懂得作为恋人，最少应该提供给对方什么。 “但是相对的，前辈，请您保护我。” 然后她无声地继续盯着灰原初，微秒地等待了片刻，似乎在给他最后一个开口反悔的机会似的。 灰原初笑了笑，继续耐心等待。 他知道雪之下砂夜其实早就做出了决定了——在这段话之前，在任务系统刷新的那一刻。 果然，最终，雪之下砂夜还是再次开口，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宣告道：“那么，从现在起，我和前辈是恋人的关系了。” 顿了顿，她又轻声道：“不用在意的，前辈，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