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云雨和窗外的夜雨几乎在同一时刻骤歇,雪雁一边哭一边笑,前者是因为很疼,后者是因为开心,她把绽放着几朵鲜艳红梅花的白手帕叠好,满脸虔诚的收进水粉色贴身小荷包里。她抱着贾瑜的胳膊撒了一会娇,便蜷缩在他臂弯下沉沉睡去了,轻蹙着毛毛虫眉,粉都都小圆脸上有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时不时“嘤咛”一声,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难免心生爱惜。贾瑜给她盖好毯子,倚靠在床上,把紫娟抱在怀里,伸手将几缕青丝拢到她耳后,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小声问道:“你家在哪?家里还有什么人?”“在外面啊,我跟袭人一样,都是因为打小在家里活不下去,被卖到府里的,我老子娘都在,还有一个哥哥,他们如今在做些小生意,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能吃饱穿暖,不用我烦心,我每年只回去一两次,把攒的体己钱都拿给他们,反正我在府里也用不到。”贾瑜点头道:“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他们以后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来和我说,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紫娟笑道:“谢谢二爷了。”在这些贴身丫鬟里,贾瑜最欣赏的便是紫娟,在原着中,她对林黛玉忠心耿耿,尽心尽力撮合她和贾宝玉,她虽然也有别的小心思,但这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面对贾母质问时,她依然面不改色,对答如流,表现的非常出色。“二爷,我想给您道个歉。”“怎么呢?”紫娟握住贾瑜在她娇躯上来回游走的手,自责道:“我以前对您那样防备,还说过一些很不好听的话。”“傻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敬重你吗?因为你满心都是你们家姑娘,全心全意为她着想,当得起一个忠字,你要是对我的得寸进尺置若罔闻,那我才会看轻你呢,林妹妹能有陪伴,是她的幸运,你做的很好,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初心,我将来会给你一个最好的结果。”紫娟没有说话,钻到了毯子里。翌日一早,天气放晴。贾芸和程日兴指挥下人们四处打扫卫生,几个门子将三间兽头大门打开,爬高上低,踩着梯子,把匾额、楹联、柱子、台阶和两只石狮子擦的干干净净,又拿着扫帚从府门口一直扫到门楼下,边扫边泼洒清水,来回重复了数次才罢休,恨不得趴在地上舔一遍。大家兴高采烈,喜气洋洋,那可是太子储君和晋王殿下啊,多么尊贵的人,竟然主动到家里来做客,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跟着体面和光荣,以后和外人吹牛逼也有话题了,所有人全都换上崭新的衣服,穿戴整齐,一不跑跳,二不喧哗,生怕会丢了贾瑜的脸面。宁安堂。贾瑜和林黛玉坐在太师椅上说着话,他们衣着简约而不失庄重,己时初刻的钟声传来,贾芸急匆匆的走进来,禀报道:“二叔,外面来了传话太监,说太子殿下一刻钟后就到。”“妹妹,你到聚仙阁外等着,我带兰儿他们去外街门楼下迎接。”林黛玉点点头,将他头发上的白玉簪子摆正,二人一起出了宁安堂。首先出场的是太子左右清道率,数百个披甲挎刀的兵士开始驱散行人,迅速把宁荣街清理干净,在街道两侧竖起八尺的布质围挡,以免被人窥探。太子左右卫率紧随其后,兵士们从东角门和西角门鱼贯而入,在宁国府里四处设防,他们把守住所有的门,除了宁国府的下人,任何人都不得出入。贾瑜带着贾兰和贾芸站在大门楼下,不多时,一座如小宫殿般的马车出现在视线里,宫人们举着曲柄九龙伞、直柄瑞草伞、双龙扇、孔雀扇、白泽旗之类仪仗用品,礼乐齐鸣,浩浩荡荡。太子左右司御率的兵士们簇拥在四架马车周围,无数行人驻足,远远观望着,目光中满是敬畏和好奇,随行宫人拿来三个软垫放在地上,贾瑜引着贾兰和贾芸,跪拜道:“臣贾瑜领侄兰侄芸恭迎太子殿下和储妃娘娘位临寒舍。”陈贤踩着宫人的背从马车上走下来,扶起贾瑜,笑道:“不器,我早上没有用早饭,可就等着中午这顿呐。”“食材已经备好,一个时辰内便可以上桌。”陈贤把太子妃白氏扶下来,陈佑和晋王妃从后面走来,不满道:“贾瑜,小爷我是亲王,你缘何不来跪迎?”“殿下,我是超品武伯,按照朝廷规定,见到亲王和郡王可以不跪。”晋王妃轻笑道:“早听闻贾少保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贾瑜躬身道:“臣见过晋王殿下,见过晋王妃,臣徒有虚名,您谬赞了。”陈贤拉着贾瑜的胳膊,说道:“闲言到贵府中再叙不迟,今日且让我等领略一下大名鼎鼎的宁国公府。”“诸位,请。”来到前院,看着满院左右卫率的兵士,再看看惶恐不安,战战兢兢的下人们,陈贤皱眉道:“都出去吧,孤到朋友家来,不需如此戒备。”左卫率上前拜道:“殿下,这是礼制,微臣不敢僭越。”陈佑“诶”了一声,走上前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愠道:“让你们出去就下去,哪这么多废话,小爷我是来参观这座国公府邸的,不是来看你们这群丘八的,看你们就烦,赶紧滚蛋!”左卫率连忙躬着身出去了,宁国府内各处设防的左右卫率兵士纷纷退走。众人继续往里走,陈佑左顾右盼一番,赞叹道:“早听说宁国公府府邸建造规格位于八公之首,堪比四王,如今看来,似乎比小爷的亲王府还要大。”这话不太好接,贾瑜只装做没有听见,晋王妃打圆场道:“贾少保,贵府府邸是先宁国公用战功换来的,他对国朝有定鼎之功,配享这种规格,王爷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才是。”贾瑜道了谢,来到聚仙阁,林黛玉迎面走来,跪拜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储妃娘娘、晋王殿下、晋王妃。”白氏走上前扶起林黛玉,对晋王妃笑道:“怎么样,我没有胡说吧,我这位妹妹是不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儿?就这通身的气派,上哪去找第二个。”晋王妃上下打量一番,赞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标致的人儿,贾少保给你写的那些诗词,真是相得益彰,珠联璧合。”林黛玉抿了抿樱唇,轻声道:“臣女多谢晋王妃的夸奖。”“妹妹,赶明儿我带你去灵台转转,那里面都是好看好顽的西洋景儿,对了,我要说一句贾少保的不是,他和四弟拿着火枪把父皇最喜爱的大象打成重伤,他老人家心疼的昨天晚上都没有用膳,你以后可得好好管管他。”迎着林黛玉责备的目光,贾瑜挠了挠头,满脸尴尬,几人来到宁安堂,晴雯和紫娟奉上老君眉,这是从妙玉那里借来的,用来招待贵客最为合适。见贾瑜要去厨房做菜,陈佑摇头晃脑的吟诵道:“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说完后,又来了一句:“我给你打下手。”陈贤不便留下来打扰女卷说话,只得跟着他们俩去厨房了,三人离开后,白氏、晋王妃和林黛玉说了一会儿女儿家的体己话,然后去会芳园游玩。荣国府,荣禧堂。气氛很是沉默,大家都知道贾母心里很不快活,因此不敢说笑,大眼瞪着小眼,皆敛声屏气,默默的闲坐。“凤哥儿,你去东府把他请过来,老婆子我想和他说说心里话。”元春没了希望,不日即将出宫,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她已经压不住贾瑜了,怕他以后会对贾宝玉和她的身后名不利,因此只得选择妥协,这样继续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她仔细想一想,这个家的确是离不开他,要真的彻底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对西府没有任何的好处。也不必拉下脸来求他什么,只和他说,从此以后化干戈为玉帛,只要他不要再来找宝玉的麻烦,剩下的都由着他,大家和以前一样,和和美美,以免让外人看了笑话,丢了祖宗的脸面。王熙凤应了一声,摇着丰满的腰肢出去了,贾母问道:“宝玉呢?”鸳鸯答道:“在他自己屋里。”这孩子已经彻底废了,贾政也不再管他,他每日不是在家里和贴身丫鬟们厮混,就是出去和秦钟以及蒋玉涵等一干狐朋狗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如今贾家只有贾母、王夫人和他屋里那几个贴身丫鬟把他当回事,剩下人表面上恭敬归恭敬,友好归友好,实则心里鄙夷不屑,纷纷选择敬而远之。特别是姐妹们,没有人和他顽了,见到他就跟见到了一坨臭狗屎,能有多远就躲多远,生怕被他缠上。丫鬟们对他更是从趋之若鹜变成避之不及,不敢再给他吃嘴上的胭脂,她们深知自己贱命一条,可入不了贾瑜的法眼,若是再像金钏儿那样被赶出去配给老鳏夫,没人会来搭救自己。这一翻天覆地的剧变,对贾宝玉造成了无比沉重的打击,他的言行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总是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以及说出一些不伦不类的话,如此种种,根本经不起推敲和揣摩,他一个人在自说自话,自娱自乐。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王熙凤满脸喜意的回来了,高兴道:“老祖宗,二弟他一时半会怕是过不来了,太子殿下、太子妃、晋王殿下和晋王妃到东府做客,他正在亲自下厨待客呢。”贾母想了想,对鸳鸯吩咐了一句,众人面面相觑,这样做不太合适吧?但又不好开口劝阻,只得选择作壁上观。宁国府,小厨房。这个厨房专门为贾瑜、他的贴身丫鬟们、贾兰、小惜春以及秦可卿服务。陈贤贵为储君,自然不能进厨房这种不洁不净之地,他靠着门,手里拿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一边啃一边看着动作非常娴熟,正在用勐火炒菜的贾瑜。陈佑就没有那么讲究了,这是一位荒唐的闲散王爷,看着锅里香气四溢的胡芹炒肉丝,笑嘻嘻道:“贾瑜,你可真是个全才,要我说,你干脆弃武从厨得了,就你这手艺,去尚食局做个典御绰绰有余,你先是弃文从武,再弃武从厨,可成人和之美,千古奇谈。”“殿下,您这馊主意出的真好,别闲着,把火续上啊!”陈佑都囔着,蹲在灶台旁,往锅底塞了几块果木,贾瑜刚把菜倒进碟子里,他就用快子夹起来往嘴里塞。贾瑜好奇道:“殿下,您是没有吃过饭吗?恕我直言,您看看您,浑身上下,哪有一点身为亲王该有的威严。”陈佑一张圆脸被烫的通红,也不愿意把菜吐出来,龇牙咧嘴的咽下去,嚷嚷道:“你少给小爷我来这一套,亲王怎么了,亲王就不是人,就不要吃饭啊,我饿了还不能吃饭吗?”贾瑜递上一碗凉茶,他两口喝完,夸道:“真不错,怪不得父皇和母后都说你做菜好吃,比亲王府里那些御厨做的好吃多了,你待会把这些菜的做法全写下来,我拿回去让他们好好学学。”“殿下,我这些菜都是重油重辣重盐,常吃对身体不好,还是算了吧?”“小爷我就好这口,我也不白拿你的,我晚上让人给你送两个美人来,西域进贡来的哟,我跟你说,她们和中原的女子不一样,特别是金色的哎”贾瑜正在刷锅,直接拒绝道:“多谢殿下的美意,菜单您拿走,您这回礼我是无福消受,您留着自己受用吧。”“嘁,正人君子。”会芳园。白氏走到天镜湖边,弯腰从花丛里摘了一朵浅黄色的金菊,看着清澈明亮的湖水,以及湖中间浅滩上的四角亭子和码头上几条小红船,感慨道:“妹妹,你家这园子可真漂亮,和上林苑比起来,除了小,剩下的都毫不逊色。”“可不是,就这一湖活水,便让无数园子暗然失色,放眼整座京城,也许只有御花园和杏园比它优美了,面对这满园景色,哪个才子不诗兴大发啊。”林黛玉微笑着把那首《鹤冲天·题会芳园》背诵了一遍,白氏笑道:“好一句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贾少保国朝诗词大家之名,当之无愧。”晋王妃指着位于依山之榭后的天上人间,得知它是书房后,便表示想进去参观一番,林黛玉自无不可,欣然同意,引着二人出了园子,哪曾想刚出来就迎面撞上了贾宝玉、袭人和麝月。“林妹妹!”四个宫女立刻把三女挡住,一个女官厉声喝道:“外男止步!太子妃和晋王妃在此,还不速速退下!”袭人和麝月吓了一跳,连忙拉着贾宝玉就走,哪知道他这时候突然犯了痴病,不退反进,挣开她们的强拉硬拽,傻笑着往前走去,一脸的猪相。小厨房。陈佑吸着口水,把刚出锅,香喷喷,热腾腾,让人光看着就食欲大开的爆炒鸡块从灶台端到桌子上,听宫女汇报说有外男冲撞了白氏她们,他抄起一根木棍,破口大骂道:“还问个屁!去府外把侍卫叫进来,直接把他打死!”除了东宫六率、太监和宫人,陈贤和陈佑都有自己的贴身侍卫,为了彰显对贾瑜的信任,他们让这些人全都到宁国府外面等着,白氏也只带了一个女官和四个宫女,晋王妃则什么都没带。在这方面,天家父子三人是认真的,昨天在上林苑,景文帝和许皇后过来的时候,贾瑜手边刚好有一支上了弹药的火枪,他要是突然行刺杀之举,敬安的剑就算是再快,也快不过火枪。贾瑜暗道不妙,扔下菜铲子,拔腿就往外跑,陈贤和陈佑迅速跟上。会芳园门口。奉贾母之命来和太子以及晋王交好的贾宝玉早已被闻讯赶来的嬷嬷们轰了出去,林黛玉指着负责看守鹊桥的婆子,怒斥道:“哪个让你把他放进来的!你是想让老爷被治罪,整个宁国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吗!”婆子以头抢地,不停求饶,额头很快就被磕烂了,鲜血湖了一脸。白氏见她气到面色苍白,连忙道:“妹妹,没事没事,不要激动。”晋王妃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下贱东西,敢冒犯储妃娘娘,活腻歪了。”“来人,把她带下去,待查明原因后依照家法严办!”在贵人面前,婆子不敢哭叫,被两个嬷嬷拖了下去,别看陈佑是小胖子,实则非常灵活,跑的飞快,他提着棍木,远远的就开始大叫道:“皇嫂,那个畜牲呢!那个畜牲呢!”贾瑜见白氏和晋王妃安然无恙,面色自然,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知道那个人是大脸宝,要是他真做出什么脏事来,他项上狗头保不住不说,荣国府有可能会因为他而被抄家流放。林黛玉跪下来,给白氏和晋王妃磕头,流泪道:“储妃娘娘,王妃,外男无谕擅入,言行无状,冲撞了尊驾,皆因臣女防备不利,请您二位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