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盐御史林如海病重,恐不久于世,遂遣人送信入京,召林黛玉回扬州侍奉床前。在这个时代,人们相信,人死前若无子女守在身边,死后就会沦为孤魂野鬼,游荡在天地之间,受阳日灼烧之苦,进不了轮回,也投不了胎。得到消息时,贾瑜正和李纵视察各指挥的整改情况,连忙结束此次的视察,贾瑜骑着旺财朝荣国府狂奔。荣禧堂。贾母把林黛玉抱在怀里,哭道:“我苦命的孩子,几岁时就没了娘,现在老子又病重,这可让她以后怎么过哟。”想想自己至死都没有见到一面的亲女儿,再看看啜泣不止的外孙女,贾母悲从心来,放声大哭。贾政亦是流下泪来,林如海是他的妹婿,人品高尚,学识渊博,还是探花功名,早年与他亲厚,时常和他彻夜长谈,亦师亦友,贾政很是敬重他,得知他坏了身子骨,怎能不悲。王夫人擦着眼泪劝道:“老太太,依我看,还是赶紧让人送姑娘回去吧,别再见不到最后一面了。”贾母不理她,继续哭,姐妹们中除了探春双亲俱在,迎春、薛宝钗、史湘云、小惜春,以及李纹和李琦,不是父母双亡就是痛丧其一,最是感同身受,纷纷跟着落下泪来,李纨和王熙凤也跟着擦泪。千红一哭,万艳同悲。门口撩门帘子的小丫鬟叫了一声:“小瑜老爷来了!”贾瑜大步入内,见林黛玉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心里很是难受。“老太太,怎么说?”贾政把林如海口述或者亲笔写的书信递给他,贾瑜接过来看了一遍,提议道:“耽误不得,明日一早就启程,我亲自送林妹妹回去,我现在就去准备客船。”说罢转身就往外走,贾政连忙拉住他,道:“瑜儿,万万不可,你春闱在即,岂能此时离开?”贾瑜宽慰道:“老爷放心,我乘船而去,再快马赶回来,应该不会耽误。”贾政不同意,这山高路远的,万一在路上出事,耽误了会试就悔之晚矣了,更况且他身上还领着官衔,哪能随意出京。“瑜儿你可能不知道,从京城到扬州,水路蜿蜒曲折,足有两三千里,加上有些水域会结冰,船难行进,这去一趟最少需要一两个月,现在距离春闱还剩下不到一个月,如何来得及,还是让你琏二哥去吧,你也说了他办事成熟稳重,定能胜任此事,春闱是重中之重,耽误不得啊。”贾母道:“二老爷说的对,你要春闱不说,身上还兼着官衔,哪能随意离京,此事不妥。”林黛玉起身给贾瑜福了一礼,流泪道:“瑜哥儿春闱要紧,不可因为我而耽误了。”王熙凤也劝道:“我们知道你心疼自家妹妹,二老爷和老太太也说了,你离开不得,我们都还等着你考个状元回来呢。”贾瑜不再强求,只希望自己未来的泰山能再坚持一个月,如果他真的难逃一劫,也希望他同意自己和林黛玉的婚事,纳了婚书后再仙逝。等自己春闱完后就进宫求景文帝给自己放个长假,亲自去一趟扬州。贾母对王熙凤安排道:“让琏二现在去租赁客船,你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锦裘暖炉一个都不能少,多带一些嬷嬷和婆子伺候,明天一大早就走。”王熙凤连忙去办了,贾母又抱着林黛玉哭了一会,才让李纨把林黛玉带回她的院子去收拾东西。姐妹们都跟着去了,贾瑜正要离开,却被贾母叫住,随后她把贾政、王夫人、薛姨妈和李婶娘都打发离开,想了想,又让鸳鸯把所有下人都叫出去。贾母一双老眼紧盯着贾瑜,贾瑜面色澹然的回视,过了一会儿,贾母才缓缓道:“哥儿现在业已经立了,也该成家了,这段时间以来,有不少勋贵家的诰命上门来说媒,二老爷也说有不少人找他提亲,你怎么看?”贾瑜知道贾母的言外之意,也不隐瞒,澹澹道:“老太太,我已心有所属,此事由我自己做主,不劳您和老爷操心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时代男女的婚事都由父母来安排,男子还好一点,多少有点选择权,女子就没有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形容的就是她们。大梁是宗族社会,如果一个男子到了婚娶的年纪,而他的双亲又都不在了,身边也没有血缘关系很近的叔伯,那他就可以请他的师长、本族的族长或者族老来给自己提亲和主持婚事。如果实在找不到人那只能自己做主,然后请父母的灵位见证。贾瑜的父母早已故去,不愿意养他的嫡母也业已于几年前去世,他也没有拜谁为师,作为叔伯长辈的贾敬倒是合适,不过他儿子死了,孙子被流放了都不关心,更不可能来管贾瑜的事。所以,贾瑜具备在婚姻大事上自己给自己做主的权利。贾母、贾政和贾瑜的关系都出五服了,他要是不愿意,加上他是贾家族长,以及身上的爵位,她们在这件事上也不能倚老卖老的指手画脚。若是真算起来,倒有一人可以替贾瑜做主,那就是亲自给贾瑜起了表字的景文帝,表字非亲长不能取之,此举意味着二人除了君臣,还有了一些师生的情义,不过他作为天下至尊,不可能来给贾瑜提亲和主持婚事。除非贾瑜拿功劳去求他赐婚,他可能会答应。听贾瑜这么说,贾母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她也不能说什么,贾瑜现在是贾家的族长,有权过问甚至是决定族中子弟的婚嫁之事,也就是说,他可以决定自己的婚事。这就是社会地位给他在这一方面带来的自由。贾母的耳目遍布整个荣国府,不论是主子们还是下人们,只要有上得了台面的风吹草动,她很快就能知道,在鸳鸯递上来的“情报”中,她确定瑜哥儿和自己外孙女儿关系有些不一般。对于这件事,贾母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其实这样似乎也挺好。论出身,瑜哥儿除了娘家不显外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他娘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不是野路子来的,比如说是他爹和花魁或者清倌人生下来的。看长相,整个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他还俊的了。看功名,十四岁就中了解元,听说本朝开国百年以来都没有几个,接下来春闱最低还能中个进士。看资产,诺大一座宁国府,里面的会芳园号称“京城第四园”,库银有近一百万两,比她们荣国府多几倍。看才华,虽然她不懂诗词,但皇帝和皇后娘娘都说他诗词写得好,想来也不是不差的。看爵位,皇帝给他另起炉灶,封了世袭三等宣威将军,手底下还管着兵,以后肯定还能升。最后看圣卷,皇帝和皇后娘娘赐下一大堆东西,单单一个表字就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羡慕,太子殿下都亲自登门邀请他赴宴。贾母突然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宝玉除了出身比他贵重一点,其他的好像都没有他强。前文有提到过,贾母之所以迟迟没有让贾宝玉和林黛玉定亲,是有自己私心的,要说她疼不疼林黛玉,那是必然疼的,但她更疼贾宝玉,她怕林黛玉过不了生孩子的鬼门关,要真是那样,不仅会坏了她的性命,也会耽误自己的宝玉,所以一直处在观望和犹豫之中。她也怕自己死后,二太太会苛待自己这个苦命的外孙女,要是下去没多久就和她相见,那自己就没有脸去见女儿了。想明白后,贾母选择默认,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折腾去,只要不要殃及自己的宝玉就行,这是她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僭越。贾母犹豫了一下,问道:“瑜哥儿,你和林丫头是不是”话音未落,贾瑜点头道:“老太太,确有其事,我和林妹妹已私定终身。”贾母有些不高兴,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就是了,还藏着掖着的,老婆子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难道还会强行拆散你们不成,那样传出去她岂不是要被人骂死。贾瑜拱手道:“老太太,我很尊重您,无论您同不同意,我都会义无反顾,林妹妹身子骨弱,全天下只有我能照顾好她,让她平安喜乐的长命百岁,您老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春闱后我就去扬州,请林姑丈他老人家首肯,再不行,我就去宫中求陛下赐婚,若真是走投无路,我就学敬老爷那样,抛家舍业,带着林妹妹她们云游四海去,在我心里,功名利禄也好,荣华富贵也罢,都不及与林妹妹相守一生来的快活。”贾母默默看着一脸的贾瑜,过了一会才叹道:“我又没说不同意,林丫头若是嫁给你,老婆子我也放心,只是她的身子骨还是弱了些,以后怕是过不了生产的鬼门关,你明白吗?”bidi贾瑜笑道:“这有何难,身子不好就养着,五年不行就十年,哪个规定一成婚就要行房事生孩子的?”鸳鸯红了脸,贾母啐了一口,贾瑜继续道:“等林妹妹二十岁我再娶她,三十岁再生孩子,不论多久,我都等她。”贾母啐道:“亏你还是读过书的,除了前院那个姓傅的,你见过有几个女子是二十岁出嫁的?你姑姑当年嫁给你姑丈也就十七岁,还三十岁再要孩子,三十岁还能要孩子吗?”贾瑜拱手笑道:“老太太批评的是。”“瑜哥儿,你和林丫头的事,老婆子我不拦你们,不过有两件事你要答应我,不然,我绝对不依你。”贾瑜连忙道:“老太太,莫说是两件事,就是两百件两千件事我都答应您。”贾母哼道:“第一件,我不管你以后是封侯还是拜相,也不管你找多少女人,哪怕是把东府都填满了我也不问,但正房太太的位置必须留给林丫头,你要知道,以她的出身,是绝对不可能给你做妾的,哪怕你以后做了第五个异姓王。”“老太太尽管放心,我记下了,别说是异姓王,哪怕我以后做了”“别胡说!”贾瑜自知失言,连忙闭口,贾母瞪了他一眼,继续道:“宝玉知道后要是闹起来,你得让着他点,府里府外,我随你耍威风,但你不能欺负宝玉。”贾瑜点头道:“老太太放心,只要他不涉及林妹妹的清誉,任何事我都会让着他,就是您老以后不在了,我也会帮扶他。”“你身边贴身丫鬟还是太少,哪家的公子哥不是个,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你住在我们荣国府,我这个老婆子苛待你,连贴身丫鬟都舍不得给你配,二太太身边那个金钏儿是个好的,你晚上就领回去,以后尊重她一点,怎么说她也是长辈。”贾瑜看着鸳鸯,对贾母笑道:“老太太,比起二太太身边的,我还是觉得您老身边的更好,我有个中意的,不知道老太太肯不肯割爱。”鸳鸯身子一颤,脸瞬间红了,低下头捏着衣角,心里是又是喜又是羞。她今年十七岁,已经到了知人事的年纪,以往她听到婆子们聚在一起说荤段子时,她总是一脸厌恶的走开,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听到,已经不再是厌恶,而是好奇。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在心里无数次的幻想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却总是会和小瑜老爷的形象重叠,有时候早上起来还会湿了亵裤,这让她又是羞又是气,羞自己做下这种腌臜的事,气自己不争气,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这些。见小瑜老爷看着自己,鸳鸯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站住。哪个少女不怀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