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先生,您找什么呢?”
张载没理,最后从腰间的一个破烂钱袋里,摸出一张价值十两的银票。
银票被对折了好几次,中间还烂了几个窟窿,很旧的样子,味道也不好闻。
他把破烂银票拍在桌子上,看着姜佑,认真道:“老夫要入股!”
“???”
姜佑情不自禁往后退半步,眉头一挤,觉得事情不简单。
“吧唧”一声,有人把桌边的茶盏打翻在地。
他慌慌张张地弯腰去收拾,总之他听见张载说这句话时,他慌神了。
读书人的标杆也要沾染铜臭气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李洛阳,小眼一转,很高兴的样子,他伸手接过那皱巴巴的十两银票:“先生,您要入股这事可不能反悔了,君子一言,驷马可难追!”
他生怕张载反悔。
“老夫什么人,岂会反悔?”
张载一挥折袖,宽大的袖袍涨起,没来由地掀来一阵风,气势十足。
“那个,先生,您都入股客栈了,火锅店有没有兴趣,我这还有您的一副墨宝呢?”朱乐天搓着手掌,也笑嘻嘻地迎上前。
两个商贾子弟无所不用其极地拉张载入伙,叫姜佑一时无话可说。
他知道是个时代读书人的傲气!
向来是看不起铜臭的,今天怎么?
……
……
山河苑外,寒风刺骨。
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光秃秃的一切,了无生机。
“火锅店,老夫没有兴趣。”张载摇摇脑袋,直接了当的拒绝。
朱乐天神情瞬间落寞下来,其实打响火锅店的名声有一招捷径可行,那就是请名人过来打广告,若是张载肯来?
火锅店顷刻之间,就会走进内城各位王公贵族的家庭,根本不需要铺开人手,去先攻占什么劳什子外城四县的市场。
“那客栈您老就怎么……”朱乐天没继续说下去,总之他很疑惑。
张载听罢,没理朱乐天,反而伸手拍了拍李洛阳,一双浑浊的眼睛异常清亮,他说道:“老夫入股客栈也是有要求的,明年三月春闱之时,老夫需要客栈空出全部客房,给来京参加科举的贫寒学子免费住宿。”
每每三月春闱,京城中就会挤满来自全国各地的读书人,他们往往提前一两个月就要来京预定旅店,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可对于贫寒学子们来说,住宿,而且还是在京城住宿,这是一趣÷阁相当大的费用,有许多贫寒学子因为负担不起这个费用,往往放弃来京的机会,就算勉强撑到考试,也因为发挥不佳而落榜,然后回去之后淹没众生之中。
张载入股姜佑和李洛阳即将要开的客栈,可不是稀罕年底的分红,他只是希望能为贫寒学子尽一点微薄之力。
说完话,张载就陷入沉默,他知道十两实在太少了。
每每三月春闱,京城的客栈房价都是暴涨,这绝对是客栈老板一年一度难得的挣钱机会。
商人逐利,怕是李洛阳不会同意。
果然,当李洛阳听到张载以十两入股,还有额外的条件后,他就陷入自我思考之中,他在算这趣÷阁买卖做的到底划算不划算!
与此同时,姜佑趁着众人不注意,找来青梧讨要趣÷阁墨,青梧不明其意,但还是去找了。
“先生,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洛阳抬眼。
“你说。”
“入股客栈,说实话,我看重的是先生儒圣的名声,但先生要求三月春闱我方客栈空出全部客房,提供给贫寒学子免费居住,说实话我不太能接受。”
李洛阳并不大度,堵他财路,如杀他父母。
“老夫可以署名客栈,配合你们客栈后续发展的需要。”
张载做出妥协,要知道,他可是把一张老脸全部豁出去了。
“学生还是不太能理解,据我所知,官府为了三月春闱,也会有所行动,到时会有千间民舍免费提供,贫寒学子可以申请去住。”
所以根本不需要张载的无用功。
“千间?太少了,你不懂这里面的门道,那千间民舍能有几间,落在真正有实力的贫寒学子身上?”
张载前所未有的露出痛惜神情,他以前是国子监大祭酒,懂这里面的门道。
李洛阳疑惑神情不减,官府的事情他确实懂得不多,但朝廷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诸位,姑爷有话要说!”
青梧走到众人面前,示意几人停止交谈,她指了指桌子尽头,执趣÷阁纸上书写的姜佑。
众人看去,姜佑已经写完第一张。
他忙直起腰,站在桌子尽头,将自己的丑字高举过头顶显露:“客栈如先生所愿,春闱免费!”
展示完之后,姜佑又赶紧趴下书写,然后再次举过头顶:“吾亦是读书人,知先生心思。”
继而再写:“客栈吾之产业,有权决定。”
这句是给李洛阳看的,他看罢,捏捏眉心,有些无可奈何。
姜佑有时送回发些善心,他都习惯了。
“先生十两,若换状元郎,当成一段佳话!”
“客栈住宿免费,吃食亦免费。”
“先生需提前准备住店贫寒学子名单,让我们早做准备!”
张载瞧罢,一时黑紫的嘴唇直颤抖。
他瞧着桌子尽头,一边写,一边高举过头顶的姜佑,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在场的,只有他懂!
他懂自己的心思。
“好好好,老夫会提前备好名单,各地贫寒有才能的学子我都有所耳闻,我这就回去写信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准备,明年来京!”
张载几乎是颤抖地走出山河苑,离开跨过门槛的那一刻,他那一颗早已被断玉烧灼烧的毫无感觉的心,突然悸动了一下。
“你等我,喔我我,马上回去备好名单……你一定要等我……”
一身布袍的张载站在山河苑门后,眼中似有泪光,他回头看着姜佑,再确定一遍,话都说不利索。
姜佑没说什么,只是退后半步,表情严肃,他恭敬地探探衣袖。
双手贴合,放在额头深深地拜了下去!
他也是个读书人啊!
……
继张载离开后,李洛阳和朱乐天也结伴而走。
姜佑在纸上只说了:“年关将至,先高高兴兴地回去过完这个年。”
两个商贾子弟见状,不好多言,结伴同行。
前厅里,姜佑坐下,身子瘫软在椅子上,好像没有了骨头似的,他双眼无神,就那么瞧着二人离开的方向。
墨兰衣裳的青梧在收拾桌上的茶盏,动作小心而谨慎,生怕打扰姜佑。
一刻钟后,待青梧从后厨收拾妥当出来,她瞧见瘫坐在椅子上的姑爷还在那里。
连动作都没变一下。
眼神微动,她壮着胆子走到近前,摊开桌子上的趣÷阁墨,捉袖写道:“青梧不明白姑爷为何现在这个样子?”
然后慢慢推到姜佑的面前,姜佑瞄了一眼,笑了一声摇摇头。
拿趣÷阁回应道:“观之先生今日之态,只觉我辈路远矣!”
张载今日所作所为,触动了姜佑,他原来一直以为读书人做到张载那个份上,当无欲无求才对。
他什么都有了,名声大噪!
可他还是再为天下读书人奔波,甚至不惜丢下儒圣的脸面!
ps:三百章了!!!!!
(X﹏X呜呜呜呜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