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紧身束衣的陆云起走到二楼窗户边,伸出手推开窗户,瞧了两眼外边萧瑟风景后,她当即步履轻松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后。
朱家归附上将军一府已然落定,此事再没有其他转圜的余地。
朱家上下都是聪明人,他们在赌,赌外城长安县新晋勋贵上将军府和内城老牌童府的斗争中,年轻的能胜过老的。
陆云起玉手托腮,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几本散落的闲书,她的另一只手闲来无事,轻轻地敲打桌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看的出来,她的心情无比之好。
来京城的大半年,总算是做了一件还拿得出手的事情。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朱家归顺这事说来也巧,像是童府在逼他们做选择题,他们或许看到了童集和姜佑这两人身上的区别。
一番艰难选择,他们最终将嫡系二十几口子的籍契和鱼符全部拿了过来以显诚意。
陆云起当然不会拒绝,话说还要好好谢谢姜佑,若不是他,这事还不一定能成呢。
屋子里静悄悄的,有风从窗户外吹进来,陆云起不禁缩了缩脖子,起身将窗户再关小了些。
楼下的几人在说生意上的事,她听不大懂,只觉耳边聒噪,留青梧在下边看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其实青梧也是个生意好手,在幽州那边,为陆府谋了不少生财之道。
现在想想,那也是极赚钱门道,只是幽州毗邻边疆苦寒之地,地理位置偏远,环境又不好,所以生意一直没有起色。
不过现在是在京城,富硕之地,青梧的才干也能发挥不是。
叫她以后跟在姜佑身边,当个帮手,一来是稳定上将军府在外的产业,二来便是人心。
人心隔肚皮!
谁又说得准。
姜佑留在府里是有青葵羁绊,所以才会为府里尽心尽力,可一旦青葵出了问题,他会不会选择离开?
这也是一个说不准的事情。
所以陆云起做了两手准备!
这是她作为家主应该考虑的事情,而不是被利益冲昏头脑,一天天地就知道傻乐,在家里数钱。
“咯吱——”
二楼的门被推开,事先未有敲门。
陆云起收拾面部表情,坐姿也端正许多,莽撞大汉悄无声息地进去。
单膝跪地拜道:“小姐,童府那边有大动作!”
来人是徐彪,和青梧处在同一级别的人物,他可以不经过陆云起的允许,直接推门进来。
一般这样做,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禀报。
陆云起轻抬手,眸子一转,声音高冷无比。
“说。”
“京郊四营一指挥使这几日频繁和童夫尧见面,童夫尧送了一大趣÷阁银子给他,此人把妻小暗地里转移回老家,恐怕是有大动作。”
陆云起听罢,沉默下来,她捏了捏眉心,忽而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姓童的不知道本将军年后已经不会去京郊四营任职了吗?”
徐彪为死士头领,平常只负责在外打探消息,顺便搞点暗杀的活。
陆云起此言,他也是大吃一惊,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家将军和年轻皇帝的约定。
也怪陆云起,这事她没跟徐彪提过。
“将军不去京郊四营?那准备去哪里?”
陆云起从幽州戍边归来,被破例册封上将军一职,皇帝念她这些年辛苦,给她派了个闲职,说是来年开春再去京郊练兵。
所以当时在大殿上的许多人都知道,杀神陆云起年纪轻轻就退休了。
京郊四营是京城屯兵之地,负责护卫京畿周边安全,可近年天下太平,京郊四营的几万兵甲很久没挪过窝了,日常也就是做做样子。
去那里任职练兵,当之无愧的闲差,能闲的让人胖上好几圈,好多将领都眼红着呢。
怕是童夫尧不知从哪里得知陆云起年后将去京郊四营,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买通一位指挥使,暗地里使绊子。
看这位指挥使的架势,把全家妻小全部送回老家,像是要做什么大事,或是和掉脑袋的有关!
“怪我怪我,没跟你说。”
陆云起对徐彪示以抱歉,继续解释道:“我跟皇帝打了一个赌,我不幸输了,年后便要去领兵宫中两万禁军,和卫东搭班,京郊四营的活就不去了。”
坐在书桌后的陆云起说的轻松,已经站起来,挺直胸膛的徐彪气的嘴唇直抖。
当即便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不远处座位上的小姑娘,拿着大家长的口吻说道:“要不是你爹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我真的就……”
徐彪三十多,四十不到,还很年轻,正值壮年,他与青梧不一样,青梧只服侍过陆云起一个主子,但徐彪当年可是跟陆召一起征战过的。
陆召走前,将陆云起交在了徐彪手里,要不然凭借徐彪在战场上立的军功,怎么也能混一个将军当当。
可他没有,他深念陆召对他的托付,一直在给陆云起打下手。
这几年,青梧成长起来,他就从帐前转到幕后,成为见不得光的死士头领,因为这样以前的老熟人就很难认出他,徐彪也好办事。
瞧徐彪气极了,陆云起赶紧起身,扶着徐彪的一条胳膊,撇嘴道:“彪叔,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把这件事情给搞忘记了,你也知道我这个臭毛病,喜欢丢三落四的……”
“您呀你!”徐彪看着面前的丫头,狠狠地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以后有什么事,再瞒着我,我就不管你了。”
童夫尧的动作,徐彪一直派人盯着,同时他耗费了大力气想破局之法。
没想到,这丫头早就不准备去京郊四营,这下倒是完美避过童夫尧的布置的陷阱。
徐彪要是早知道,就不费那老大功夫了,这几天为了这件事,他老人家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唉……我走了,去叫盯着的兄弟们都撤回来,他们几夜都没合眼了,你既然不去京郊四营,那紧他童夫尧去布置陷阱吧。”
徐彪长叹一声,准备离开。
他手底下的死士培养不易,数量很少,来到京城后,他愈发感觉人手不够用。
可事情有很多,每一位死士都是昼伏夜出,辛苦至极。
这次盯着童夫尧,几个死士都是怨声载道,趁这功夫,赶紧让他们回来,好好修整一下。
“彪叔,别走呀,我还有话没说呢。”陆云起搂着徐彪的胳膊,不让他走,陆召走后,她把徐彪当做她的亲人,亲叔叔,比陆川要亲上几百倍。
“人手可以先不撤回来,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徐彪两道粗眉一皱:“你想怎么做。”
陆云起翘起嘴角,露出一抹阴险又狡诈的笑容。
徐彪看见了,忍不住浑身一颤。
这姑娘是陆召的亲女儿吗?
陆召正直无私,怎么陆云起越大越……
徐彪没来由地心里嘀咕道。
……
“哦,老夫明白了,你们是准备做一间新式客栈,是也不是?”
楼下,一身正气,堪称读书人标杆的张载捋捋垂胸长须,像是懂了李洛阳的意思。
站在李洛阳身后,脸肿的老高,眼睛也青了一只的姜佑忙不迭地点点头。
嘿,还别说,老头子眼光就是毒辣。
他们要做的客栈,就是新式客栈。
完完全全,从须到尾全都是新的。
姜佑秉持老子是魂穿过来的,不推动一下社会进步,简直对不起穿越人的脸面。
客栈有很多,但“无敌海景房”只此一家。
姜佑向来不做亏本生意,他想把后世千奇百怪的酒店模式照搬过来,让古代人民也享受一下别样风情。
赚钱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想造福大众。
“先生聪慧,我辈甘拜下风。”
李洛阳是个好捧哏的,当即拱手谦虚道。
张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撑着桌慢慢悠悠地站起来。
年龄大了,起来都有些困难,众人想上前扶,哪知张载一个冷眼拒绝:“老夫还没到站不起来的地步。”
老头子很倔,不过没有人在意。
他站起来后,众人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见他一会儿伸手摸进胸口,一会掏掏袖口,更甚至将腰间转圆圈摸了一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