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年,吴县令在任上病逝,方县令来了,他自带了是也,那位宋老太爷不好再在县衙里做师爷,便在盐场里谋了一个管事的职位退下去了。”
“方县令觉得他识趣,就一直没动他,没两年,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于是从盐场里退下,让他儿子,也就是现在这位宋老爷去接手盐场的管事职位。”白善道:“当时方县令没把盐场管事这一不入流的小吏放在心上,盐场基本上还算是在县衙的控制中,他说话还是管用的。”
“但这位宋老爷可比他父亲厉害,一直在见缝插针的往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大到底下的小管事,小头目,小到每年新选进去的煮盐的长工,他就这么慢慢经营着,等方县令走的时候,盐场已经有半数人在宋老爷手下了。”
“接手的刘县令稀里糊涂的被辖制住,”白善叹息道:“方县丞说,当时刘县令一上任,宋家这边就给了下马威,然后不等和刘县令关系恶化,又送上了大笔银钱,这一打一捧,刘县令便被唬住了,还以为宋家在这儿是多厉害的乡绅,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等过个两三年,他摸清楚了宋家的底细,宋老爷已经把盐场那边全握在了手里,而且这几年刘县令和宋家相处得也不错,他不想撕破脸,所以就一直迟疑着没动手。”
周满目瞪口呆,“这位宋老爷厉害呀,但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何要这么想不开的来撬朝廷的墙脚?这世上赚钱的营生多的是,干嘛非得在盐场上吊死?”
白善笑道:“世上赚钱的营生是很多,但最赚钱的,除了盐铁外,就只有做茶叶、绸缎和瓷器一类的生意了。宋家不是多厉害的士族,在北海县还能说是个乡绅,出了北海县,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要改换门庭就要读书,就要名声好,他们显然是不会去经商的,控制盐场应该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赚钱方法和获得权势的途径了。”
周满就想到了自家,自得道:“我家就不强求,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时候是要管的,但有时候不能管得太过了,要我说宋老爷就是管得太宽,太长久了,他年轻力壮的时候,已经在想着子孙往后三四代的仕途了,这不是找罪受吗?”
白善颔首,想想又觉得不对,不由问她,“难道以后你不想孩子们的未来吗?”
周满便道:“我不想,我只要他们品性好,他们想学什么,我就送他们去学什么,自然,他们长大后想要做什么,自然也是自己的事了,不过他们要是问我,我也是会给他们建议的。”
白善见她如此骄傲,不由抬起手来按了按她的脑袋道:“你已经长大了,骄傲的时候也要矜持一些,别仰着下巴过于得意。”
周满拍开他的手,横了他一眼问,“难道你以后会要求他们一定要出仕为官吗?”
“那倒不至于,”白善屈起一条腿靠在栏杆上,望着蓝天道:“当官有时候是挺好玩儿的,但更多的时候我觉得很束缚,若不是以前便立下宏志,并且一直为此努力,我想我是不会坚持在官场之中的。”
他道:“所以将来他们若不想为官,去做其他事也挺好的,只要家中有地,有书,耕读不辍,自然传承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