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与醉鬼两人的出手之快,众人已然看不清招式,只能看到两团模糊的影子,白影与赭影两相纠缠在一起,忽听“啪”地一声脆响,两人蓦地分开,各自拉开架势,随时准备对方出招,就连他们俩拉开的架势,居然也都是弓步提手,沉肩坠肘,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酒馆里见他们两人毫无征兆就交起手来,起先还是诧异,后来看着两人的招式,竟如同门师兄弟对练一般,都觉得两人必定大有渊源,但都不知道如何出言解劝。
伙计停了片刻,先收了势,低下头,悄声说了一句:“哥。”
伙计这一句一字,把众人惊得是一头雾水,这醉鬼居然是伙计的哥哥?那为什么两人一开始并不相认,还要来一场对打?而且看似伙计并不愿意见这个醉鬼哥哥,却又是为何?
醉鬼此时,已竟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收势傲立,挺身如枪,虽然还是满脸通红,但眼神已经变得清亮之极,哪里还有半点醉意?他久久地看着伙计,叹了一声,说道:“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伙计低头不语。
醉鬼环视了一下酒馆,说道:“也怪不得他们找不到你,你寄身于此,又以面具示人,又有谁能想到,一个跑堂打杂,端茶递水的伙计,就是我们司徒家的三少爷?
萧铁马刚才看了两人的功夫招数,又听醉鬼说了他们的姓氏,不由心有所动,脱口而出道:“请问,您二位的家承,可是兰陵司徒?“
醉鬼看了萧铁马一眼,眼神极是犀利,他微微一笑道:“兄台好眼力,在下正是司徒春雨,这位,”他看了一眼伙计,“是我的弟弟,司徒江南。”他此语一出,众人却是不由得一阵低低的惊呼。
兰陵司徒世家,是赫赫有名的四大世家之一,世代簪缨,文武双全。文能治世赋文,武能定国安邦。出过三位开国元勋,十七位宰相,出仕过三公九卿之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曾有“三朝天子,一家司徒”之说,既有“士之楷模,国之典范”的文士之魁,也有柱国大将军的血战疆场,所以对于司徒一家,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敬礼有加。司徒世家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家族之中的男子,每个人都要求必须文武双全,所以他们自小都会受到极严苛的文教武训,而在司徒世家的子弟之中,更是出过一个不世出的大高手,从而在武林中,开创了司徒一家的门派。不过,由于这司徒一派,仅是司徒世家的后人传承,而他们又极少在江湖中走动,加之他们的世家地位,以至于这一派在江湖上极为神秘,知之者甚少,能见到他们身手的,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听到这个醉鬼,自称司徒世家的后人,酒馆里的众人都是惊疑不已。
“我已表明了身份,你也不用再戴着那劳什子掩人耳目了,还不摘下来?”司徒春雨语意虽然和缓,却有着一种不容违抗的意味。
伙计却抗声道:“我不,戴着这个,反倒觉得自己自在些。”
司徒春雨温言问道:“你在这里隐姓埋名,当个伙计,就是图个自在?”
“当伙计怎么了?你不也是个醉鬼?”伙计毫不示弱。
“哈哈哈,哈哈哈,”司徒春雨对他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朗声大笑,说道,“不当这个醉鬼,又怎么能找到你?”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司徒春雨轻叹一声,说道:“他们多方探寻无果,我这才重出江湖。也是无意间听说这间酒馆。有人说,这里有一个轻功是天下最好的伙计,我想过来碰碰运气,正好听见江南霹雳堂的三颗‘霹雳珠’的巨响,我就循声跟过来了?”
司徒江南他言语中颇有褒奖之意,似乎很有些喜不自胜,但因为脸上戴着面具,只有一双眼睛,流露出不可抑制的欣喜之情。
“你早就来了?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恰好在门口拦住石锐的?”司徒江南好奇地问道。
“我在门口听了半天了,刚听到江湖会的众人质问计无策,就听到有脚步声鬼鬼祟祟地摸过来,觉得这时此人想跑,必定有诈,所以我才撞门进来的。”说完,还故意看了目瞪口呆的柴问一眼。看得柴问心里大不是滋味:他这是都呆了半天了,我枉自江湖人称“金丝箭”柴问,自认也是听风辨器的行家里手,愣是一点声响都没听见。
“你说你要历练江湖,二叔万般无奈,才给了你一年之约,现在已逾半年,你还想怎样?”司徒春雨说到这里,语气已经渐转凌厉,兄长之风立显。
“大哥,圣人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觉得,这三年所学,远胜过书房十年苦读,我不想用司徒的名号,所以才隐姓埋名,来到了这里。”司徒江南回道。
“我想。。。,请大哥让我,就此闯荡江湖。”
“胡闹!”司徒春雨断然喝道,“你莫要忘了,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顶着的,都是司徒江南的名字!倘若你有半点差池,你让二叔如何向老太太交待?我又如何,向父亲交待?”
司徒江南沉默不语。
“你想见识天下,本是好事,但未必要如此执着于此,”司徒春雨知道不能逼他太过,又语气放缓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何处不能历练?”
司徒江南站在那里沉吟片刻,似乎是下了决心一般,猛地一跺脚,说道:“大哥,你若要我这次一定和你回去,也可以,不过我既然现在是这无忧酒馆的伙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得把今天的事情办完。”对司徒春雨说道。
“何事?”司徒春雨问道。
“你行走江湖,无忧酒馆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你先去把那边那个老道杀了,再把门边这个神机尉砍了,保这两位客人走出这无忧酒馆,我就跟你走。”司徒远山双手指指画画地说道。
伙计这一句话,可是把璇玑子和柴问气得够呛,这司徒江南简直就不把武当派和神机尉放在眼里,说杀就杀,说砍就砍,就像在酒馆喝酒点菜一样。
司徒春雨看看远远站着的璇玑子,又看看盯着他的柴问,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是想为难你大哥了,武当派和神机尉,江湖和朝廷,我都为你得罪了,你难不成,想让你大哥陪你一起闯荡江湖?”
听到最后一句话,司徒江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道:“还是大哥善解人意。”
司徒春雨苦笑一声道:“怎么家里会出你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全然不知天高地厚。”
“大哥若是不肯,江南就不回去了。”司徒江南紧跟着说道,像是生怕他反悔。
“这样吧,你我也算是江湖中人了,就算是切磋武艺,点到为止,这种杀了砍了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还有,别想着让我打了两局,你再想着跑,”司徒春雨道,“你去和神机尉比比轻功暗器,我和武当过过剑法,点到为止啊。”他仔细叮嘱道。
司徒春雨的话,更是让在酒馆里的璇玑子和柴问,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想着这司徒家都出的是些什么人,全然没把他们俩当回事,心内暗恨,想着要给他们两人一个教训,让你兰陵司徒也知道知道,你们不过是倚仗着祖辈父荫,其实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