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只她几个鬼丫头,那蠢后生呢?
“……”
时日头将落,凉风已起。
那蠢后生方老四,早趁几人不注意,拔腿开溜。
此时这小山匪正埋头而行,口中嘟嘟哝哝道:“我去,幸好老子眼尖,瞅空走了了事。不然这次中的,且算谁家头上?
那几个娘们,必然又揪住不依,嘲弄一番!”
思绪稍转,方老四突地抬头,身形呆立街中,浑身冷汗直流。
路中行人见他模样,竟有好些个男女老少,对他点头招呼作笑,显是刚才的凑趣闲人。
还有的,笑嘻嘻与身边人指点道:“咦,那不是嘛,就是那蠢人!”
那摆摊的闻言,酸溜溜道:“胡老头今日走了狗屎运,白捡了好大笔买卖。”
有人便讥她道:“我说呀,你没那命,也是羡慕不来!”
“……”
方老四茫然四顾。
见到那些同他招呼的,他也稍作点头,只不言语搭理就是。
不几,这小山匪面上恍然道:“日他娘哩!这般凑巧,那老狗,定在误我!”
方老四摸了摸怀中干瘪钱袋,便待回身施展些拳脚,去与那老狗理论一番。
讨回三两分银钱,也算挣回些损失。
旋又作罢了事!
他回望来路,街上人群涌涌,行人面色各异。
这小山匪继又抬步前行,口中止不住幽幽叹道:“果然,赌狗,都穷一生!”
方老四正自怅然而走,忽听身后行人中,隐有娇语声在唤他,好不熟耳。
他浑身一震,暗道:“我去,讨债鬼来了,再不快行,恐赖不了那几个坏娘们的账。”
方老四左右一扫,举袖稍掩脸面,隐于身周各路人中,抱头鼠窜而去。
四个丫鬟在后面越是高声唤他,见那道身形行得越急,转眼儿,已是望不着那道身影。
四女立于各路行人中衣裙飘飘,踮脚探头张望一阵,再见不着,好不作气!
此时她们两手中皆握满了竹签,糖片作堆。
显是胡老爹将方老四转来的玩意儿,统统与了她们,好了账。
那玉竹昂着脑袋,见终寻不着人,跺脚骂道:“好呆货,没头没脑的,怎地这般行事!”
边上梅儿左手拿着那支火鸟,目光在右手各式糖片中巡视、
喉上一动,她终忍不住糖味香浓诱人,选了支仰头大鹅。便凑嘴上去“咔嚓”一声,咬掉那鹅头。
这丫鬟小嘴快速张合间,口齿不清道:“玉竹姐姐……怎办好呀。这些……糖人好香甜,余下的二钱银子,还未与他唉!”
玉竹见她贪吃模样,也狠狠咬口手中的糖片,没好气道:“家去……了……事,管他……死活哩!”
四个丫鬟边走边吃大快朵颐,左顾右盼间行了些许时辰,才到了一道角门前。
那角门上人来人往,见她四个好吃模样,颇为瞠目,便有人停步笑着打趣几句。
四个丫鬟大气得紧,脆语声声中,把手里糖人你一支我一支的,分些与他们吃耍,这才步履轻盈进了角门。
穿墙过院行了好一阵,她四个路上小嘴不停,遇些熟识之人,便如散财童女,把手中糖人分去,好作消遣。
如此这般,四个丫鬟又步过道白玉小桥,行至处园子外,她们手上的糖人,还剩了许多。
那玉兰上前娇声嚷道:“小安童,开门唉!”
那园门里小厮见是她四人,笑容满面道:“姐姐们回来了。”
忙把开园门让进四女,他手中自也收了支糖人吃耍。
四女进了园子,只见那园内景致非凡,花草绿树细布别致,亭阁雕栏,曲水流觞,假山假石周遮,皆是能工巧匠精妙所作。
顺着碎石小道好行一阵,四女摇身转过假山石畔,嬉闹言语间,却见那座精巧亭中,立有一道孤清倩影在闲观湖景。
四个丫鬟忙嘘声理衣,叮当佩响中轻步上前。
且说方老四急冲冲躲行一路,口中气喘时,才稍缓了些步伐,暗道:“今日真不宜出门,有破财之灾。”
环视左右,他仍在那隋宅后街上,真好不郁闷。
小山匪只得埋头继续前行。
路过一处,方老四耳听有骡马嘶鸣声响,不由寻声看去。
却是隋宅后门上,正有十来辆满载的木板马车,去送采买的菜蔬瓜果。
方老四瞟了两眼暗自咋舌,心道:“我去,那三当家还踩什窝子,这般大的派头,实实大肥羊无疑!”
才愣了少许,他右肩便觉忽地被人一拍,身后有惊喜声道:“哎呀,公子,这书生便是了!”
方老四吓了一跳,忙转身过去,却是一对少年主仆打扮之人,正盯着他似看稀奇。
那主人身着合体绸衫,十六七年纪,生得是面如傅粉、唇若涂朱,极为俊雅风流。
那跟随十四五岁,着身蓝衣,长得也颇为秀气。
方老四见了顿时止怒,没好气道:“两位作甚?”
那跟随侧身趋前半步,昂首言道:“此乃我家公子,乃……”
那主人见方老四面上不快,也不在意,摆了摆手道:“景儿,不得无礼。”
他打断自家跟随的作态言语,口上好奇道:“你便是那,转了……,嗯,嗯?”
身边景儿忙哈腰提醒道:“公子,五十六转,皆无一好签。”
那主人打个哈哈,上下扫了方老四两眼,自来熟般道:“兄台勿怪!在下杨广,此前家中闻听兄台开天壮举,实实好不威风!
这般盛会,在下自是须得上前一观,以壮声势,可惜缘铿一面。
兄台,倒叫在下一番好寻啊!”
顿了顿,这杨广又真心实意赞道:“兄台,奇才也!”
想他堂堂杨氏中人,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如此扰动大半条街的丰功伟绩,竟一件也未有。
这般默默无闻,寂寞如斯,好不让人概叹也。
而面前这书生,容貌极为普通,毫无特异之处,显是小门小户凡人一个,何以能得做出这般大事?
想不通!
杨广,百思不得其解!
方老四见这少爷说得煞有其事,他倒听得一愣一愣的,暗道:“我去,这哪儿来的草包傻货!”
随又怒气乍生,小山匪险要发飙!
奈何主仆二人穿戴华美、气质非凡,显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
实在,不好发作啊!
方老四稍缓胸中憋闷之气,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嗯,在下两个鼻子一个眼,杨公子既已见过,且请回就是!”
说完,抬脚便走。
那杨广脑中微动,忙唤住他道:“兄台且留步!”
这少爷眼珠一转,暗道:“近日这城中颇多闲球会,我自也该去出出风头,积累些声威。
但好花还需绿叶衬,景儿生得太也不堪,眼前这人也算有趣,相伴而行,岂不是上好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