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状梦游的二人,刚如麻袋般被甩在地上,潭面就起了异样波动。何蛮未松下的心弦,被拉的更紧。
那潭中鬼头,本是密集着排列,忽的却与潭水一起沉浮,翻滚着弹跳起来。它们向着潭心迅速聚拢,由外至内,一颗叠着一颗,一层撑起一层,搭起了个山锥形的鬼头山。粘稠的潭水,向地心凹陷,马上又朝天喷涌,那鬼山借着潭水力量,齐力一顶,就将最上方的那颗脑袋推飞而起,如一个石砲般,射到了潭岸上。
脑袋稳稳落地,正好就在刘陈两人中间。它无手无脚,乍看之下只是颗燃烧的长毛圆球。但瞧真了,就能发现它的下边,长着一块肉色的薄膜,像极了人类的皮肤。那薄膜看上去薄,但充满了韧性和力度,仿佛是特殊的手脚,将它平稳的撑起。
它发出凄厉的哭声,却不似只一人在哭泣,而是声连着声,从四面扑涌传来。所有的人,被鬼哭缚住了手脚,禁锢了动作,全都动弹不得。任由那颗鬼头,露出森森獠牙,将二人的头颅嘎嘣咬下。
浓腥血液喷出,沿着土地,流进红色怪潭。鬼头们嗅到血腥味道,兴奋的哇哇乱叫,肉色的薄膜呼啦展开,乘着夜风飞起,如群诡异的大头怪鸟,朝着岸边疾射飞来。
叮铃铃……叮铃铃……
何蛮耳朵里脑子里,灌满了铜铃的声响。不是一只铜铃,而是有数以万计,在辽鹫山的每个角落。树上、石头缝里、青草丛中、溪河沙下……不论他走去哪里,眼睛看往何处,入目的全是铜铃,疯狂摇晃的铜铃。
有人拍了拍他肩,他猛然转首,看见一张放大的脸。深褐的美瞳,皙白的皮肤,双眉间尽是冷静与锋利。
“夫人!”
他刚唤了句,那脸却腾的变样。脑门上多了道深且可怖的伤口,黑色汁水滴落在他的面孔。啊,这……不是那死去的商客吗?!
他一下惊恐,忙握紧钢刀,对着那脸狠狠挥下。头颅即刻成为两瓣,大蓬黑水喷来,糊满他的脸。他用手抹去,半清明的视线里,看见了混乱且恐怖的一幕。
数不清的鬼头,乘风滑翔,在人群中跳跃来去。有些人懵懵毫无反抗,被它们咬断了喉咙。有一些在执刀反击,将接近的砍了个稀烂。
方才那满天满地的铜铃声,依然在不停的响着。混混沌沌的山贼们,在这铃响中接连的转醒,而后提刀反攻。血水与黑水,渗透了足下的土地。
何蛮心中一凛,才知大家方才被哭声蛊惑,失去了意识。若不是这铃声,现在或已全军覆没。他举目眺望,只一眼便搜索到了那个身影。
流沙一手持剑,劈开乱窜的鬼头。另一手上拿把奇怪法器,用特别的节律轻轻摇晃。不绝于耳的叮铃声,就是由它发出,唤醒了所有兄弟。
“夫人,我来助你!”
他喊着就要跃起,却听脚边啵啵两记轻响。垂眼一眼,差点魂飞魄散。原来,之前被他一切为二的鬼头,竟然变作了两颗,正跃跃欲试的要跳上他身体。
就一会儿工夫,这啵啵声此起彼落。死于天鹫寨刀下的鬼头们,不论是被劈成两半三块,还是被拍为了碎片。都在一瞬之间,重新修复生长,再次活奔乱跳。
“逃!”
此刻,他的脑中,只有这一个字。
当这个字从他嘴里蹦出,闻声的山贼,都因求生之欲,激发出超常的勇气,擎刀搏杀着,奋力杀出重围!
幸存的人,一路厮杀一路逃离。可那些鬼头,比想象中更难缠,为阻止他们撤离,索性放弃了攻击,转而退守,颗颗连并,排排相接,组成了一道弧形鬼头墙,将他们连同整个祭场都包围起来。
逃生的脚步,不得不停下。山贼们环顾左右前后,发现去路全被堵死,似乎生路渺茫。
“统统给我让开!”
流沙人随声到。她抬起右臂,整只手变为玄色火烟。火烟被她抖开,化出一条硕长火鞭。鞭子噼啦撕开墨色夜空,划下一道更暗,也更深刻的火痕。